第三章 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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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南也忍不住泪水了，紧紧搂住母亲，道：“妈，儿子不孝，我……我回来晚了！”

    可谁知道，回来之后居然是这样的局面！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小胖墩，一着急就脸红，那小子叫陈青山，和刘计是从小一起撒尿和泥巴玩到大的，也是杨南的小跟班。

    杨南看了看小计，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不过……你怎么弄成现在这副模样了？我走的时候，你应该才上初中，怎么，你没有去读高中吗？”

    就在这时，他忽然眼神一凝，他看见对面那棉纺厂的大门打开了，不少身穿厂服的职工走了出来，有的去车棚取了自行车或者摩托车走了，有的则站在一旁的站台等公交车，也有的三三两两谈论着什么步行回去。

    第三章 耳光

    慢慢的，她眼里流出了泪水，她似乎在极力的忍耐，才没有哭喊出声。然后，她摸着杨南的脸的手高高扬起，用力给了他一耳光！

    就像他现在，跪在父亲的坟前，恳求父亲打他几个耳光，可能吗？

    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一个环保袋，看里面的样子，应该是带的饭菜中午吃的。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厂服，虽然已经整理过了，可是头发和衣服上，还满是棉絮。

    杨南点了点头，默默的抽着烟，自己当初是邻里之间最出息的一个，考上了名牌大学，可现在，居然要靠小计帮忙了。小计看了他一眼，心知他在想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道：“南哥，我相信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过你才刚刚回来，暂时先找个事儿做着吧。对了，晚上我叫超哥他们一起出来，大家喝几杯去！”

    杨南心里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眼神不断的在人群中逡巡，终于，当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时，杨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他现在很缺钱，他现在恨不得去打开自己瑞士银行里面的那个特殊账户，取出里面的三千万美金！可是……他不能这样做，因为如果那个银行账户动了，马上就会被人察觉，而自己的那些对头，甚至是以前的朋友，都会来找他。

    想到这，杨南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他，可不想把那些事情带到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身边来。

    他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南哥，我也想学好……可是这个世道，做好人太难了。不过我确实有事情做的，我和青山合伙盘下了三中附近的一个台球室，现在我也是老板呢！”

    杨南站起身来，看着苍老太多的母亲，胸中满是自责。他正准备张嘴说话，母亲却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喊道：“儿啊，这些年你去哪了！”

    “南哥，你说笑了，我哪考得上高中。就算我考上了，家里也没钱让我去读书啊！现在读书，一年不得万把块啊！”小计耸了耸肩说道。

    站在马路旁边，小计摸出一包烟来，那是五块钱的红金龙，递给杨南一支。“南哥，稍微等等吧，现在已经六点，快下班了。”

    “你这些年，也受苦了。我们老杨家，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居然遭到这样的不幸！”张兰摸着杨南额头的那个刀疤，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杨南整个人都默然了，是啊，自己为了能够回来，抛弃了过去五年内所有的一切，钱他只带了一点路费，本以为回来之后，会是个幸福的结局，自己好好找个工作，踏实努力，也不会让父母担心受累。

    旁边不少棉纺厂的职工看见了，都是面带惊愕的驻足看着，小计看见了，连忙拉住杨南，说道：“南哥，婶子！别这样了，南哥回来了大家应该开开心心才对啊！咱们回去吧，晚上应该庆贺一下！”

    然后他解释道：“你也知道，去台球室玩的都有些不务正业，不少混混无所事事都喜欢在那里玩。我这副派头倒也不是说讲个性，纯粹是要和那群人打成一片，不得不这样罢了。”

    这些年，对于杳无音信的他，母亲该是多么的伤心和想念。而他杨南，能做的只能是跪在母亲面前，希望她能多打几下，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嗨！南哥你这是干啥，待会儿你先陪婶子回家，好好陪陪她。晚上我来找你，给你带个电话来。”小计连忙把杨南的钱推了回来。

    “那你怎么不好好做事，染个黄头发，还学会了抽烟？”杨南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小计听在耳朵里，却感觉非常难过，那里面有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妈！”杨南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妇女面前。他知道，这一巴掌自己根本没资格去辩解。这不仅仅是母亲对他消失五年的怒火，更是包含了对他的爱。

    “我……没什么，过去吧。”杨南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

    三人慢慢的走着，杨南的母亲张兰问了他这五年去哪了，杨南微微迟疑了一下，并没有仔细的说，只是说他当年在读大学的时候，一次外出居然碰见一伙国外的雇佣兵，他们到华夏来是因为一个任务，结果被警察碰见。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几百块钱，这是他从那被劫持的大巴上下来的时候，随手在编织袋里拿的。要知道他当时可是交出去了八百块，不过走的时候他着急，也顾不得细细去数，只拿了五百。

    杨南迟疑了一下，小计又道：“南哥，婶子这一年多来过得很苦，你把钱给她，让她添两件衣服或者买点好菜吃。”

    杨南的心都颤抖了，这是自己的母亲，是自己的妈啊！可是她才四十出头的人，现在看上去却好像已经年过半百了。她头上花白，那不仅仅是棉絮，鬓角也是灰白色。

    杨南听到这，露出了几分笑容：“哦？青山那小子和你一起合伙做老板了？挺不错的，南哥我现在回来一穷二白，说不定还得靠你帮忙呢。”

    这里距离杨南的家并不远，她显然是准备走回去的，可是她双眼无神，虽然在走路可给人的感觉却是行尸走肉一般。

    危急关头他们抓住杨南作为人质，随后，杨南就这样到了非洲。其实大致的情况的确是这样，然而这里面的详细情况，杨南一辈子都不想母亲知道。

    一个耳光，一个拥抱，完全相反的反应，却都是无尽的母爱。

    路上的时候，杨南拿出钱来让小计去买点菜，晚上一起在他家吃。等他们走到家的时候，小计也刚好买回菜来。

    可是现在，他心里非常的堵！虽然他表现出来的很平静，可是……谁能想象，他心中那滔天的恨意！

    “这算啥，我现在路子也挺广的，回头我琢磨一下，帮你说个事情先干着！”小计咧嘴笑了笑，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可是，他又想起了那个让自己父亲含恨而逝的刘国富，那家伙可有点势力，自己如果想要找他的麻烦，恐怕自己也无法过上安静平淡的生活吧。

    看着那张无数次出现自己梦中的脸，上面的皱纹，好似沟壑一般布满额头和眼角，杨南终于忍不住了，哽咽着叫了一声：“妈……”

    不过旁边的小计注意到杨南皱眉，还以为他是嫌烟差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呵呵，南哥，最近手头有些紧……待会我去买包黄鹤楼！”

    妇女的眼中终于出现了神采，她紧紧的盯着面前的杨南，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年轻人，伸出颤抖的手摸索在他的脸上。

    忽的，她站住了，因为她的去路被人挡住了。她缓缓的抬头，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南哥，我看见婶子了，咱们过去吧！额，南哥，你怎么了？”一旁的小计伸手拉了拉杨南，却发现杨南只是呆呆的望着那边，根本没有动弹。

    进屋后，杨南看着屋里那熟悉的一切，可父亲却已经不在了，想想母亲苍老憔悴的面容，她这些年受的罪，岂能轻易算了！看母亲已经去厨房忙碌了，杨南眼神一冷，喊过小计，小声说道：“晚上喊王超他们一起喝两杯，还有青山，我有事儿问你们。”

    他要的，只是平淡而安静的生活。

    杨南皱了皱眉，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抽烟不是什么好事，会严重影响他的反应能力，而这五年，无数次的出生入死，他如果反应稍微慢点，早就死在异国他乡了。

    他说的超哥，却是杨南的同学了，当然也是好朋友。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杨南点了点头，答应道：“恩，我先陪我妈吃个饭，晚些时候我去找你。对了，我没有电话，你帮我去弄个，那种充话费送的就行，能打能接就成，我这还有……恩，五百块。”

    杨南的母亲伸手抹了抹泪水，点头说道：“起来吧。”

    杨南心里叹息了一声，的确，小计的大名叫刘计，他家里的条件也挺差的。他父母都是农民，不过随着南平市发展，万兴镇成了城乡结合部，建筑需求越来越大，带动了万兴镇的经济。而小计的父亲在一个砂石场寻了份事，母亲则在家里种点时令蔬菜拿到市场里卖。

    深吸了一口气，杨南接过了烟来，点燃，用力的吸了一口，让烟雾在肺里肆虐，然后吐出，借着这股劲让自己稍稍平静下。

    小计看着杨南眼中的泪水，忍不住眼睛也红了，他别过头去，连忙拉着杨南往对面跑去。

    杨南使劲搂住母亲，几乎是搀扶着她走的。小计想要劝解一下，杨南却摇了摇头，他知道，先是自己失踪杳无音信，接着父亲被逼含冤去世，这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然而她孤苦无依，只能咬紧牙关坚持活下去，杨南知道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她恐怕从来没有在人前露出这样无助的模样。

    他们家的条件，连温饱都算不上，小计如果真的读书，光是那学杂费和生活费，都够他们家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