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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电话,没有接。而是打开窗子,直接将它扔进了道路外面的草丛之中。似乎,又如同当年,他不带任何的走出家乡,也不带着任何回去。

    周队不懂林莫的话。

    周队询问:“他走了多久了?”

    “他本来可以不理这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他会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完成自己的心愿,也会重新遇见一个美好的女子,组建一个温馨的家庭。可是,他太傻。真的太傻。”

    “我害怕自己会辜负了你,辜负了大家。所以一直都谨记你的教诲。从小你便对我说,这人一辈子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自己的根,不要忘了自己的良心。”

    “好。不走了。”

    当快要到他的家乡之时,他将车子的窗子全部打开,山间的风徐徐而来。他与他的家乡终于没有了再隔着城市这扇窗。

    村长抱着他,一双写满岁月生活的眼睛,里面盈满了泪水。他一直以来都当他是自己的孩子,看见他这般模样,又怎不伤心难过?

    车辆行驶在如今宽阔而又平坦的大道上,中间的绿化带将几条相向而行的车道隔离开来,比当年他走出大山时所走得那条路,要安全的多。

    周队在赶路的同时给告高速公路上的交警服务站去了电话,告知了姚先生车辆的车牌号,让他们看见了立刻拦下来。

    林莫看着他们的身影,回头看着墓碑上林安的照片:“姐,你们一家终于要团圆了。相信爸爸也已经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不会再阻拦你们了。”

    他与它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林安是他生命之中唯一的那束盛大的烟花,绽放了他一瞬间,却炫耀了他一世的寂寞。

    “你知道他会去哪里?”

    恰巧,就在他的电话刚打完的几分钟之内,姚先生的车便出现在了交警的视线之中。只是,他直接置警察的制止声不顾,一脚油门下去,直接冲了过去。

    他永久地回了家。

    他看见了果树上的收获,也看见了那池塘里面的鸭鹅,小孩在院子里面一身轻松的玩耍,大人在田间地里散漫的劳作。

    段叔沉默。

    村长伸出自己苍老而瘦弱的手将他抱在怀里,关心又责备:“你是怎么开车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林莫望着姚先生先前离开的方向,沉默良久,随后看向段叔:“段队,你说如果当年你没有武断的将他抓起来,也没有在证据不甚充分的情况之下,定他之罪,他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车子被悬崖峭壁直接颠簸到了下方的乱石丛中。由于他在车辆坠涯之前便解开了安全带,故而他受伤严重,车辆已是损坏严重。

    *

    从身体里面流出来的鲜血,一路徜徉在他回家的路上。浓浓地血腥味,是他这三十多年来所犯下的罪恶,他一手载着鲜花,一手播种邪恶。最后,他终被邪恶所缠绕,弄脏了自己回家的路。

    周队其他人留下来继续寻找林陈二人,他则按照段叔所提供的地址而去。两人同时达到陵园,看见的只是林莫苍凉的身影。

    那是二十岁的少年模样。

    他的双手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拖曳着身体前行,淌过自己所犯下的一处又一处的罪行。当他终于匍匐在乱石堆上时,他满脸伤痕,看着前方的村子,欢喜地笑了。

    村长让其他人赶快打电话叫医生来。

    他的车子在偏离正常的行使轨道,所经过他车身旁的车辆都不免打量一眼,怀疑是否车子出现了问题?交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只是他警告的话语刚刚喊出,便看见姚先生直接用力地冲破道路边的防护带,连车带人的朝山脚滚落而去。

    他问自己,他生活中的一往情深在哪里?

    交警加快速度,想要冲上前去将他拦下,防止他如此快的速度造成交通事故,届时伤人伤己。可警车就在快要接近他的车身时,姚先生趁着变更车道之时,擦过警车而去。

    大家都不再说话,他就这么静默地看着夕阳,他的视线追随着它,他的生命跟随着它。当它的一半落进山的后边时,他在村长的怀里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姚先生阻止:“村长,当年是你把我送进了学堂,后来又是你将我送出去读书。你说姚利兵是块好料,不能让他埋没在了我们这山坳里面。我也知道,那些年都是你在背后劝说村民,我才能安稳的长大,才能安心读书。”

    当他耗尽全身的力气爬出汽车,缓慢的爬向村子的方向,他只是想要离它近一点。可又害怕太近,自己的一身尘埃玷污了它的澄净。

    太阳已经落在了西边,他望着这份夕阳渐来的景色,畅快地笑了。

    他看着村长,笑容仿佛回到了孩子时候:“村长,我还记得我父母去世时,也是你将我抱在怀里,给我讲故事,安慰我。”

    交警连带着警车直接翻倒在高速公路上。好在姚先生很好的控制了擦挂的力度与范围,交警只是倒地受了一点的擦伤。随后,他又立即起来,重新发动车子追了上去。

    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两辆摩托车就这么在高速公路上玩起了赛车。只是,始终姚先生都保持在了摩托车的前方位,若是见摩托车快要超过自己时,便加大油门。

    “半个小时左右。”

    两名交警立即骑上车,一路追赶,示意姚先生尽快停车。可他像是没有听见那般,不停地加快时速,越过一辆又一辆的车辆,让见了之人不觉惊心动魄。

    “林莫,这一切都不是他助纣为虐,胡作非为的理由。”周队着急抓人,这是他的职责,无可厚非。

    那是如同村中小溪清澈的模样。

    这是马尔克斯在《活着是为了讲述》一书中所写下的话。

    那是林安所钟情的模样。

    他满身是伤的用力推开车门,双手艰难的往外爬。每次的用力,都是在消耗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姚先生看着眼前这几张陪伴自己的长大的面容,有长辈,有同辈,一一叫过他们。随后,在村长的怀里,望着那轮正在下沉的夕阳,嘴角带着笑意:“我一直都觉得家乡的夕阳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夕阳。”

    他颤巍的爬到乱石堆中,想要将危重的姚先生扶起来,还让大家一起帮忙。可他们微微一动,痛感便灌满他的四肢百骸。

    他没有太多想要去回想的往事,因为他与他的所有念想,即将久别重逢。

    周队知道了姚先生的去处,带着段叔小跑离去。

    他开得很快,一路超车行驶。毕竟这条回乡的路,他走得时间太过长久。

    “可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家乡,没有忘记过他乡亲。”

    他回了家。

    --我年轻过、落魄过、幸福过,我对生活一往情深。

    姚先生小时候总喜欢站在村口往外望,小小的人,大大的世界。他走了出去,经过新鲜的眼花缭乱之后,他只觉得他一直向往的那个世界,有点对不起他理想之中的可爱。

    “这些年来,你总说我回来的很少,待的时间也不长。如今,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了。”

    林莫看着周队,脸上挂着泪痕:“周队,你还记得你的家乡吗?记得你家乡的那些亲人吗?”

    那些原本在田间劳作的人,因为这一交通事故,都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农活,围了过来。只是当年迈村长确认是姚先生后,便在他人的搀扶之下急切地走了过来。

    林莫讪讪一笑:“你们都觉得他错了,是一个罪人。或许,他的罪就是太过重情。他不过只是因为爱上了我姐姐,就因此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放在旁边的电话一直在响,是叶千澜。所问询只是硬是叶绍辉,今日出门之时,他曾告诉过她,叶绍辉找到了。很快,她应该就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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