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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那些嚼舌婆子的话,应时华对应时雨印象实在不好,今日一见倒觉得是下人们为了博赏,过分夸大了些。

    应时雨低下头,啜饮白露用心为她上的雪梨金桔茶,细细思量,她也有许久未曾见到过这几个闺中的姐姐了。

    因应家两房不曾分家,便按照年纪一并序齿。

    今日穿得是象牙色的弹墨小袄,秋香色的缂丝石榴裙,板板正正的坐姿,不轻易玩笑,今年不过十四,打扮得有些许老成,和她稳重的性子倒是般配。

    不曾想竟是这样毫不掩饰的夸赞,话头是她挑起来的,却硬是不张口接下去,抿着嘴,只低头揪着帕子一言不发。

    她无甚诗才,日常躲在屋内做做针线活儿,不过跟着姐姐读一些《女则》和《女戒》,是个容易相处的姐妹。

    当时府里就有下人们传她目无嫡母、不孝不悌,果然是姨娘生的种。

    “哦?快说来听听!”应时月跃跃欲试,她最知道这个自视甚高的堂姐是个什么性子,若是她看不上眼的人,定要出言刺两句。

    原来是冲着自己来的?应时雨暗想,却不动声色,只低头作羞涩微笑。

    应时雨红着脸,低下一双盈盈的翦水秋瞳,点头应是。

    她知晓后还觉着伤心委屈,生病了怎么还不能在屋里休养呢?

    只这一回应时雨不像从前,收去了往日的不耐和毛躁,姐妹间一问一答有章有法,姐姐嘘寒问暖,妹妹恭顺有礼,让人倍感舒适,往昔不爱与她说话的嫡姐也挑不出妹妹的什么毛病。

    听松阁里,四姑娘应时月正表着心意,就听外头的婆子传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一起来了。

    “不过,我们应家的姑娘都是正经女孩儿,不是那些以色事他人的角儿,女儿家专心在妇功妇容、妇言妇德上,才是正道。“这就是长辈对晚辈的训示了。

    看着屋里的女孩子们各有千秋,年轻的脸庞都是一副不知愁苦的模样,伍氏心情也大好:“你二姐姐说得不错,的确是好颜色的女孩儿,她既把你夸赞得这样好,你做个荷包回赠她便是。”

    上一世她十二岁冬日时也高烧一场,在床上赖了近一个月不肯下床,更不曾像今日一样早早起来到太太屋里请安。

    而庶出的二堂姐应时怜几乎是大堂姐的反面,虽也爱穿月牙白和淡青色的衣服裙饰,可性子柔弱,平日里唯长姐是从。

    长得像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性子却娇里娇气的,在园子里走两步路就要奶妈子抱,动不动就含着两眼泪。

    年纪最大的是大房嫡子应承元,接着是二房嫡子应承宗、二房的时容、大房的时玉和时怜、二房承谨、时月、时雨。

    应时雨在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她。

    她本想借二姐姐的口刺两句五妹妹,她再出言相帮,好叫五妹妹知道这院子里的眉眼高低。

    应时华当时八岁,已经开蒙,只觉得这个妹妹是个“无赖小儿”,不可为之。

    上茶过后,应时容作为嫡长姐开口关心询问:“五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应时月见堂姐盯着应时雨看,捂嘴笑道:“可是五妹妹脸上有花儿?二姐姐竟瞧得不错眼了。”

    “是。”几个姑娘们都点头受教。

    再听到这些话时,还指着几个婆子呜呜咽咽骂了一场。

    应时怜时时如同影子般跟在嫡姐的后头,这一回也不例外。

    今日大概是犯了头疾,脸色不好,粉敷得有点重,唇脂殷红,梳了个家常的堕马髻,头上一根点翠珍珠短步摇,是不出门的打扮。

    “先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再是‘眉如翠羽,肌肤白雪’。”

    “祖母说,今年家里难得热闹过年,几个姐妹定要齐齐整整聚一聚,打扮得鲜亮喜庆些。”应时华拿起帕子挡住半边脸,显然是个笑不露齿的闺秀,“祖母还说要拿出私房银子来,给我们姐妹五人置办一桌酒席呢!”

    只见大姐姐应时容领头,后边跟着二妹妹应时华和三妹妹应时怜,各自都跟着贴身的丫鬟,齐齐屈身给伍氏请安,姐妹们各自见礼后又按序齿顺序坐下。

    这是形容一个女子肌肤胜雪,容貌和气质都极佳的意思。

    伍氏让白霜停下按额角的手,温和地对大房的两个姑娘说:“二丫头和三丫头住在东府那头,一大早往二婶婶这儿赶来,路途远不说,早上风露大易着凉,往后可不许这样折腾了。”

    而大姐姐应时容,无论行事还是面相,活脱脱的一个小伍氏。

    应时雨冷眼瞧着这一阵热闹,咳嗽数声,又拿茶水润口,便保持嘴角上扬,不再开口,却把屋里的人个个都打量了一遍。

    应时华和应时怜二人,向来是应时华开口答话。

    她对这个妹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六年前,那时候的应时雨六岁,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粉嫩的白绫裙子,像模像样梳了一对双丫髻,缀着两个小铃铛。

    两位嫡出的姐姐应时容、应时华与她并无话说,庶出的堂姐应时怜与她隔得远,倒是也不记得有过什么不快的事。

    看来当时是错过了两位堂姐的“暗中”探访,且又被祖母知晓了,要知道祖母是最看重晚辈们这些请安礼数的。幸而今日没有偷懒。

    只听二姑娘应时华口齿伶俐地答道:“二婶婶向来疼爱我们小辈,我和妹妹来给婶母请安也是应当的。”

    不过又是一套重复的问候和应答。

    应时雨听完,心中惊讶万分,大堂姐上一世可是连和她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的。

    应时月毕竟年纪小,当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和生她的江姨娘一样右边眼睛下面有一小颗朱砂泪痣,若远看,颇有一番美人隔云端的缥缈美丽。

    太太伍氏面若银盘,常年画着新月眉,此时的她还年轻,脸颊饱满,那根看着威严又刻薄的悬针纹不显。

    说着又转头往应时雨的方向瞧了一眼,“前日祖母和我说起五妹妹,说五妹妹向来得婶母教养,是最孝顺恭敬不过的女儿,她若醒来后定是会早早地向婶母请安的,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定要过来瞧一瞧五妹妹可大安了。”

    应时雨记得她崇拜的都是了不起的女英雄和女诗人,花木兰、鱼玄机,樊梨花,寻常闺阁女子她是瞧不上眼的,颇有几分傲气和才气。

    毕竟应时华就曾说过她“墙上芦苇,山中竹笋”,真真让人恨得恨不得撕了那张嘴!

    这下屋内的气氛都活络起来了,大家一言一语说什么时候吃酒席,摆在哪儿,是否要请一些熟悉的闺阁姐妹来。

    应时华今日乍一见这个五妹妹,几乎喝出来,好个“病西施!竟把屋里的姐姐们都比下去了!

    大堂姐应时月伶伶俐俐的一双眼睛,鹅蛋脸,像大伯母李氏,平日里穿的都是素净高雅的衣裳,一双手纤细修长,写得一手好诗文。

    应时华被堂妹当堂说破,也不尴尬,绕了绕帕子,想了想,对着大伙儿说:“我见了这五妹妹,倒是想起两句诗来。”

    至于两位大房的堂姐。

    今日不知是哪里骚到她的痒处了,只好做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二姐姐竟这样取笑妹妹”,又对着伍氏撒娇,“太太,您看二姐姐呀,我可不依!”

    不单只应时月去打听了乾州的事,一些好事的婆子妈妈们也都找了借口去应时华那儿卖乖讨赏,把二房在乾州的事情都说了不少,往后和二叔父一家人在同一个宅门里住着,要了解的事儿可不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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