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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香...”应时雨喃喃地叫。
因为雪天冷不好开窗，里头各种味道混成一体，倒像是积年生病的老人家的屋子，像什么样子，何况很快就腊八了，这也不太不吉利了些。
“我的好姑娘，乖，把药喝下去就好了。”琼花姨娘慌手快脚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泪。
甘妈妈拿着帕子拭泪：“我们姑娘命苦，药灌不下去，都七八天了...”
甘妈妈应着这个她奶大的女孩儿：“在这儿呢。”
春嬷嬷在门口扫了一眼屋内境况，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领着人又施施然地走了。
她身还后跟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一个手里捧着几包常用的退热药材和一些桂枝茯苓，另一个手里恭敬地捧着几本经书。
“哐当”一声后，洒了一地的汤药。
琼花姨娘用帕子替应时雨把额上的汗拭干，又攥着帕子，双手合十对着小小的榉木雕花架子床的上方小声念阿弥陀佛，求满天神佛保佑她的雨儿能早日退烧转醒，“只要雨儿能退烧，我就是折寿十年又如何?!”
看着要过年了，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都一样，大过年的，一府人都要伶伶俐俐喜喜庆庆的，年里有个病人，天天汤药不断，若是不小心，在年里...去了，就不好了...
“你一口一个命苦，岂不是说老太太和太太这些做长辈的没有好好照看晚辈？”
外头正说着话，屏风里头架子床上的应时雨手动了一下，大概是想叫人，却又生不出力气来，便尽全力把床边束腰小几上的素瓷药碗碰倒了。
应时雨那一双眼睛，原是跟琼花姨娘一样，眉目含情，秋水横波，病了这么些日子，此刻却无甚生气，木木的，呆呆的。
甘妈妈见应时雨眼睛还未睁开，知道要水喝了，忙让木香去倒，又伸手摸了摸姑娘的额头，阿弥陀佛，总算不烧了。
“乖乖，喝下去，喝完就吃个蜜枣儿。”
“姨娘...姨娘...”一把娇怯的少女声，始听是略微低沉，细听却如初出谷的黄莺，断断续续从床上传出，“我不喝，药苦...”
“甘妈妈，你也是家里服侍的老人了，五姑娘是你一手奶大的，你更应该知道底细。”春嬷嬷不快，“现在年关，家里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太太打点中馈年礼更是早起晚睡一刻不得闲。再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不要再醒来，不如去了，去找姨娘，姨娘会给她唱温柔的扬州小曲儿。
只是春嬷嬷坐下来，便像是长在了那张五足圆凳上，面上情切切，却始终不挪动脚，也不绕过那一道绣野趣荷塘屏风，进去里间看一眼五姑娘，只一张嘴开开合合地问个不停。
是她的美梦罢？若是梦，那就让她再好好看看这个为她哭瞎了眼的奶娘吧。
应时雨屋里的刚升二等的丫鬟蔻香忙把春嬷嬷三人迎进来，客气地请座敬茶。
春嬷嬷是太太伍氏的陪房嬷嬷，管着伍氏屋里的大小婆子丫鬟，深得太太看重，是房里一等一的嬷嬷，她来就是太太本人的意思。
待春嬷嬷走后，甘妈妈进屋，坐在床边，小声地喊了两句：“姑娘，姑娘，可醒过来了？”
“姑娘，可想吃点什么？”甘妈妈关切的眼神一如以往，就在眼前……
扶着碧桃的手快步走向喜乐居的边角小门，又忙慌着让看门婆子把门重新关上，给了看门婆子几个钱，急步离去。
豆香是她从应家带来的婢女，范府后院满院子都是大夫人的安排的眼线，她不过一介姨娘，豆香是唯一还忠心服侍她的婢女了。
“哎哟，可好了，五姑娘醒了，烧也退了，祖宗保佑！”春嬷嬷放下捂鼻子的帕子，直说祖宗积德。
这一回可看得真切了，的的确确是甘妈妈！
若是应二老爷在此，大概又要吟两句“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罢了。
甘妈妈接过药碗，福了个礼，“姨娘放心，我彻夜守着五小姐。”
是姨娘来了吗？为何姨娘会在范府后院里头？可姨娘已经故去多年，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琼花姨娘忙站起来，把药碗递给在一旁的甘妈妈，“要好生看着姑娘，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还得给她准备点爱吃的甜零嘴儿，别让她苦着。”
应时雨伸手去握住甘妈妈的手，是实实在在的，甘妈妈的头发还是黑的，面容年轻，着急起来就带点儿苦相，像是三十多还在应家里的样子。
想了想，又说，“若是退烧的话，再晚都再打发个人去和我说一声。”
琼花姨娘随手整了整衣裙，把眼角的残泪擦拭干，回头不舍再看了眼床上病中的女孩儿。
大概是听说了琼花姨娘每日都在五姑娘这里照顾汤药，终归不合规矩，被派了过来敲打敲打姨娘。
“豆香...水...”
“水...”应时雨还在喃叫，豆香怎么还没来？
大概又是她做梦了吧。
甘妈妈等人赶紧撩起帘子，把春嬷嬷送出去。
春嬷嬷见威风施展够了，不争这些口舌之快，不过是庶房的几个奴仆，发作了也没甚意思，她还有一箩筐的差事儿要办。
“好了，我这也坐半天了，还得到春晖堂老太太那里回话，你们好生照看着五姑娘，药还是要吃，这几天可不能由着姑娘的性子来。”
喜乐居小角门的那片素灰银衣裙一闪而过，春嬷嬷远远瞥了一眼，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稍不敲打就东窜西跳的！
后面跪着的两个香才忙站起来，紧跟着进去。
不过看了一会儿，应时雨含了满眼泪，却支撑不住，双眼落下泪来，又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应时雨本就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地听到甘妈妈的声音，晕晕悠悠地睁开双眼。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琼花姨娘频频拭泪，一张未施粉黛，却如花似玉的脸上愁容散去一半，那双含情的美目，竟一时让人有些迷醉。
木香把水装来，甘妈妈接过来，用小白瓷勺儿小口地喂着，直到她紧闭嘴唇不再喝了。
“姨娘，春嬷嬷带着人过来了！”琼花姨娘的丫鬟碧桃匆匆撩起门口的石青夹板厚棉帘子，一脸焦急地进来。
这张小架子床还是她在应家喜乐居睡了五六年的，怎么会这样？可是病糊涂了，竟一睁眼回到了十二岁？
她代表的是太太的脸面，自然不会跟一个姨娘蹬鼻子上眼的。
不大的屋子突然多了三个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甘妈妈原还在听训话，听见里头一阵响动，也不顾春嬷嬷的威风，立马撇下客人往里面急走去：“我的姑娘，可是醒了？”
不过是一场雪，在船头站了会儿，竟然烧了这么些时日，疼得她恨不得摘心肝替她烧了去。
旁边的蔻香和木香已经吓得跪下，瑟瑟不止。
春嬷嬷梳着燕尾髻，头上插一根鎏银缠丝飞燕簪，上身衣深青色对襟比甲，着深湖水蓝马面裙，手里抱着个暖乎乎的汤婆子，款款从抄手游廊走过来，跟庶出姑娘们的主子派头比，也不遑多让。
喝了一口茶，春嬷嬷又接着说，“只是这里家里再忙，太太也不曾忘记每日关照五姑娘屋里，吃穿用度和银霜炭，哪一样是少了的？这不又让我带了药材来。连老太太都让我把供在她老人家佛堂的经文拿来给五姑娘压惊。”
过了大约一刻钟，应时雨像是有力气了，细长的睫毛抖动，缓缓地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怎么是这样杏黄烟粉娇嫩的帐子？倒像是她十来岁在闺房时用过的。
她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听到姨娘的声音，还能见到已经故去三年的甘妈妈？
念佛念了半天，大概是琼花姨娘的心愿被神佛听见，轻声哄着叫着，应时雨终于能张嘴喝进一两口药，只是始终牙关咬紧，不肯多喝，只左右轻微闪躲着说药苦。
春嬷嬷这一趟总算没白来，五姑娘醒了，太太也不必还要每日分心问两句喜乐居的情形，操这份闲心。
是今年的新茶，春嬷嬷勉强扯出一个笑，算这蹄子识相，不拿去年的旧茶来搪塞她。
大伯父和父亲，还有兄长们已经被革职流放，应家女眷举家回了金陵，那她还独自在京城活着干什么？
应时雨紧闭双眼，一双淡淡的愁眉，梦里似有千万重山向她压下来，她用尽全力抵挡躲开，可她用尽力气也不过是在床上这方寸之间挪动了些许而已，因出了一头冷汗，头发一绺绺地结在两额。
好半天转了一下眼睛，看到甘妈妈那张急切担忧的脸才有了一丝情绪：“甘妈妈！”
春嬷嬷心里不屑，面上却还是持重的。
她就这么一个女孩儿，劳心劳力，娇惯又小心地养大。
甘妈妈忙摆手，做个自我掌嘴的样儿：“是奴婢心焦，老太太和太太慈悲，对五姑娘关怀备至。都是奴婢们照顾不周。”
春嬷嬷这时不好发作，也只得站起来，不经意用帕子捏着鼻子往睡房里头走，好好一个女儿家的闺房，一屋子的药味。
春嬷嬷喝两口，便把茶杯放下了，拿帕子沾了沾嘴角，对着一旁的甘妈妈、蔻香、木香问起了五姑娘的病情，殷殷切切，事无巨细，像是她的孙女儿病倒了一样。
见春嬷嬷面色瞬间不虞，又嗫嗫地改了口，“托太太的福，姑娘虽还未完全退烧，但和前两日比，已好太多了。”
] “豆香...”应时雨喃喃地叫。
因为雪天冷不好开窗，里头各种味道混成一体，倒像是积年生病的老人家的屋子，像什么样子，何况很快就腊八了，这也不太不吉利了些。
“我的好姑娘，乖，把药喝下去就好了。”琼花姨娘慌手快脚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泪。
甘妈妈拿着帕子拭泪：“我们姑娘命苦，药灌不下去，都七八天了...”
甘妈妈应着这个她奶大的女孩儿：“在这儿呢。”
春嬷嬷在门口扫了一眼屋内境况，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领着人又施施然地走了。
她身还后跟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一个手里捧着几包常用的退热药材和一些桂枝茯苓，另一个手里恭敬地捧着几本经书。
“哐当”一声后，洒了一地的汤药。
琼花姨娘用帕子替应时雨把额上的汗拭干，又攥着帕子，双手合十对着小小的榉木雕花架子床的上方小声念阿弥陀佛，求满天神佛保佑她的雨儿能早日退烧转醒，“只要雨儿能退烧，我就是折寿十年又如何?!”
看着要过年了，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都一样，大过年的，一府人都要伶伶俐俐喜喜庆庆的，年里有个病人，天天汤药不断，若是不小心，在年里...去了，就不好了...
“你一口一个命苦，岂不是说老太太和太太这些做长辈的没有好好照看晚辈？”
外头正说着话，屏风里头架子床上的应时雨手动了一下，大概是想叫人，却又生不出力气来，便尽全力把床边束腰小几上的素瓷药碗碰倒了。
应时雨那一双眼睛，原是跟琼花姨娘一样，眉目含情，秋水横波，病了这么些日子，此刻却无甚生气，木木的，呆呆的。
甘妈妈见应时雨眼睛还未睁开，知道要水喝了，忙让木香去倒，又伸手摸了摸姑娘的额头，阿弥陀佛，总算不烧了。
“乖乖，喝下去，喝完就吃个蜜枣儿。”
“姨娘...姨娘...”一把娇怯的少女声，始听是略微低沉，细听却如初出谷的黄莺，断断续续从床上传出，“我不喝，药苦...”
“甘妈妈，你也是家里服侍的老人了，五姑娘是你一手奶大的，你更应该知道底细。”春嬷嬷不快，“现在年关，家里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太太打点中馈年礼更是早起晚睡一刻不得闲。再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不要再醒来，不如去了，去找姨娘，姨娘会给她唱温柔的扬州小曲儿。
只是春嬷嬷坐下来，便像是长在了那张五足圆凳上，面上情切切，却始终不挪动脚，也不绕过那一道绣野趣荷塘屏风，进去里间看一眼五姑娘，只一张嘴开开合合地问个不停。
是她的美梦罢？若是梦，那就让她再好好看看这个为她哭瞎了眼的奶娘吧。
应时雨屋里的刚升二等的丫鬟蔻香忙把春嬷嬷三人迎进来，客气地请座敬茶。
春嬷嬷是太太伍氏的陪房嬷嬷，管着伍氏屋里的大小婆子丫鬟，深得太太看重，是房里一等一的嬷嬷，她来就是太太本人的意思。
待春嬷嬷走后，甘妈妈进屋，坐在床边，小声地喊了两句：“姑娘，姑娘，可醒过来了？”
“姑娘，可想吃点什么？”甘妈妈关切的眼神一如以往，就在眼前……
扶着碧桃的手快步走向喜乐居的边角小门，又忙慌着让看门婆子把门重新关上，给了看门婆子几个钱，急步离去。
豆香是她从应家带来的婢女，范府后院满院子都是大夫人的安排的眼线，她不过一介姨娘，豆香是唯一还忠心服侍她的婢女了。
“哎哟，可好了，五姑娘醒了，烧也退了，祖宗保佑！”春嬷嬷放下捂鼻子的帕子，直说祖宗积德。
这一回可看得真切了，的的确确是甘妈妈！
若是应二老爷在此，大概又要吟两句“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罢了。
甘妈妈接过药碗，福了个礼，“姨娘放心，我彻夜守着五小姐。”
是姨娘来了吗？为何姨娘会在范府后院里头？可姨娘已经故去多年，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琼花姨娘忙站起来，把药碗递给在一旁的甘妈妈，“要好生看着姑娘，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还得给她准备点爱吃的甜零嘴儿，别让她苦着。”
应时雨伸手去握住甘妈妈的手，是实实在在的，甘妈妈的头发还是黑的，面容年轻，着急起来就带点儿苦相，像是三十多还在应家里的样子。
想了想，又说，“若是退烧的话，再晚都再打发个人去和我说一声。”
琼花姨娘随手整了整衣裙，把眼角的残泪擦拭干，回头不舍再看了眼床上病中的女孩儿。
大概是听说了琼花姨娘每日都在五姑娘这里照顾汤药，终归不合规矩，被派了过来敲打敲打姨娘。
“豆香...水...”
“水...”应时雨还在喃叫，豆香怎么还没来？
大概又是她做梦了吧。
甘妈妈等人赶紧撩起帘子，把春嬷嬷送出去。
春嬷嬷见威风施展够了，不争这些口舌之快，不过是庶房的几个奴仆，发作了也没甚意思，她还有一箩筐的差事儿要办。
“好了，我这也坐半天了，还得到春晖堂老太太那里回话，你们好生照看着五姑娘，药还是要吃，这几天可不能由着姑娘的性子来。”
喜乐居小角门的那片素灰银衣裙一闪而过，春嬷嬷远远瞥了一眼，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稍不敲打就东窜西跳的！
后面跪着的两个香才忙站起来，紧跟着进去。
不过看了一会儿，应时雨含了满眼泪，却支撑不住，双眼落下泪来，又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应时雨本就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地听到甘妈妈的声音，晕晕悠悠地睁开双眼。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琼花姨娘频频拭泪，一张未施粉黛，却如花似玉的脸上愁容散去一半，那双含情的美目，竟一时让人有些迷醉。
木香把水装来，甘妈妈接过来，用小白瓷勺儿小口地喂着，直到她紧闭嘴唇不再喝了。
“姨娘，春嬷嬷带着人过来了！”琼花姨娘的丫鬟碧桃匆匆撩起门口的石青夹板厚棉帘子，一脸焦急地进来。
这张小架子床还是她在应家喜乐居睡了五六年的，怎么会这样？可是病糊涂了，竟一睁眼回到了十二岁？
她代表的是太太的脸面，自然不会跟一个姨娘蹬鼻子上眼的。
不大的屋子突然多了三个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甘妈妈原还在听训话，听见里头一阵响动，也不顾春嬷嬷的威风，立马撇下客人往里面急走去：“我的姑娘，可是醒了？”
不过是一场雪，在船头站了会儿，竟然烧了这么些时日，疼得她恨不得摘心肝替她烧了去。
旁边的蔻香和木香已经吓得跪下，瑟瑟不止。
春嬷嬷梳着燕尾髻，头上插一根鎏银缠丝飞燕簪，上身衣深青色对襟比甲，着深湖水蓝马面裙，手里抱着个暖乎乎的汤婆子，款款从抄手游廊走过来，跟庶出姑娘们的主子派头比，也不遑多让。
喝了一口茶，春嬷嬷又接着说，“只是这里家里再忙，太太也不曾忘记每日关照五姑娘屋里，吃穿用度和银霜炭，哪一样是少了的？这不又让我带了药材来。连老太太都让我把供在她老人家佛堂的经文拿来给五姑娘压惊。”
过了大约一刻钟，应时雨像是有力气了，细长的睫毛抖动，缓缓地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怎么是这样杏黄烟粉娇嫩的帐子？倒像是她十来岁在闺房时用过的。
她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听到姨娘的声音，还能见到已经故去三年的甘妈妈？
念佛念了半天，大概是琼花姨娘的心愿被神佛听见，轻声哄着叫着，应时雨终于能张嘴喝进一两口药，只是始终牙关咬紧，不肯多喝，只左右轻微闪躲着说药苦。
春嬷嬷这一趟总算没白来，五姑娘醒了，太太也不必还要每日分心问两句喜乐居的情形，操这份闲心。
是今年的新茶，春嬷嬷勉强扯出一个笑，算这蹄子识相，不拿去年的旧茶来搪塞她。
大伯父和父亲，还有兄长们已经被革职流放，应家女眷举家回了金陵，那她还独自在京城活着干什么？
应时雨紧闭双眼，一双淡淡的愁眉，梦里似有千万重山向她压下来，她用尽全力抵挡躲开，可她用尽力气也不过是在床上这方寸之间挪动了些许而已，因出了一头冷汗，头发一绺绺地结在两额。
好半天转了一下眼睛，看到甘妈妈那张急切担忧的脸才有了一丝情绪：“甘妈妈！”
春嬷嬷心里不屑，面上却还是持重的。
她就这么一个女孩儿，劳心劳力，娇惯又小心地养大。
甘妈妈忙摆手，做个自我掌嘴的样儿：“是奴婢心焦，老太太和太太慈悲，对五姑娘关怀备至。都是奴婢们照顾不周。”
春嬷嬷这时不好发作，也只得站起来，不经意用帕子捏着鼻子往睡房里头走，好好一个女儿家的闺房，一屋子的药味。
春嬷嬷喝两口，便把茶杯放下了，拿帕子沾了沾嘴角，对着一旁的甘妈妈、蔻香、木香问起了五姑娘的病情，殷殷切切，事无巨细，像是她的孙女儿病倒了一样。
见春嬷嬷面色瞬间不虞，又嗫嗫地改了口，“托太太的福，姑娘虽还未完全退烧，但和前两日比，已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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