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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姑娘便中了第五条。

    胤祥此刻正值半梦半醒之间,闻言正要寻找说话之人,一抬头竟看见一番奇异景象。

    “林姑娘回来了!”

    “你把这香囊给大奶奶、二奶奶送去,再给鸳鸯姐姐一个,平姑娘一个,就说是我新作的新鲜玩意儿,奶奶、姑娘们拿去玩儿。”

    “到底从小一处长大,别说他舍不得,我也是舍不得的,只盼着来日林老爷大好了,还把林姑娘送来。”

    “可不是!”晴雯看了一眼裹得严严实实的香丸盒子,锁上箱笼,又将几个簇新的香囊用手帕包了,才又说道:“不知怎么的,我跟着林姑娘学认字的事,竟传到太太那里去了。太太嫌我不好好伺候爷儿们,三天两头跑出去兴这些没用处的东西,于是便数落了我一顿。幸而她老人家仁慈,虽怪我淘气,却不曾沾我一手指头。”

    “我裙子都湿了,一会儿我先洗。”

    ……

    “我听二奶奶说,林姑娘这次回来,再不走了。”

    “谁叫你在外头闹了,大冷的天,看不冻死你!”

    这却无法,宝玉是老太太、太太的命根子,便是离了几个时辰她们都要念叨,又怎会让宝玉跟着林姑娘家去?

    晴雯见他这样,知道是好些了,于是便回了隔间,打开自己的箱笼,又取了几个香囊出来。

    “我何尝是生她的气?我不过是生自个儿的气罢了。老太太、太太疼我,成日里将我圈在府里,出去半刻也得着人去报,可恨我这俗物偏生在朱门绣户,要是生在小门小户,我早跟着林妹妹一起去扬州了。”

    第二日一早,黛玉主仆几人打点好了行装,由琏二爷与身后一班人看顾着,往扬州去了。

    晴雯见此,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亲自捧给宝玉,说道:“二爷也该想想,林姑娘听说林老爷身上不好,便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此时不叫她回去,若有个好歹,林姑娘岂不更是伤心?便是为着林姑娘的孝心,二爷也该体谅才是。”

    晴雯虽然知道林姑娘必得回扬州去的,可她在林姑娘房里时,这事确实还没定下来,因此也不算扯谎。

    左右她没做什么亏心事,也不怕这事传出去。

    不等晴雯再劝,袭人早走了过来,说道:“又说胡话了,仔细老祖宗听了生气。”

    玉钏儿见此,躬身退下,不必细说。

    “太太叫你可说了什么?”等宝玉走了,袭人才垂着头,佯装无意地问道。

    且宝玉从林姑娘处回来,果然有“太太叫你做什么”之问。

    何休有云,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

    “不必。”

    于是无意之间,晴雯就这么结了个善缘。

    “哎呦!这可怎么好,快捡出来!”

    这时他才察觉,那日卖玉的姑娘比自己高出了一大截。

    府里几个主子倒是养了些猫儿雀儿的,可晴雯又怕它们吃了玉瓶里的东西,万一病了死了,既是作孽,又不好交代。

    晴雯便以香囊之事做由头,推说太太看见三姑娘屋里的香囊,说做得精致,又听说是她做的,便叫给奶奶们也送去一些。

    晴雯听了袭人这话,不知如何接口,于是便说:“让他这样独自气闷终究不是好事,我先去看看。”

    晴雯笑着摇了摇头,“怎么这么大了还是孩子脾气,林姑娘早晚都是要回来的,又不是家去长住。”

    胤祥朝下看去,又看见十几个木碟子,并着各式各样的香料,以及……一张酸枝木桌子。

    “你拿错了,那是沉香。”

    趁左右没人注意,晴雯又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金锞子,塞给春儿,“好妹妹,你待我的心我都知道了,只盼来日还这样待我,这府里凡我有的,自然也少不了妹妹一份。”

    宝玉站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看看林妹妹打点得如何了。”

    是那日卖玉的姑娘!

    “好端端的,谁又招惹他了?”晴雯问道。

    再往周围一看,只见屋子里的几个姑娘皆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若是晴雯和林姑娘不好,嘴上说得多亲密也无妨,只是如今她和林姑娘好,这样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况且袭人从不在人前红脸生气的,谁得罪了她,恐怕也只有她自个儿心里明白。

    然晴雯向来丁是丁卯是卯,没查清楚之前,断没有冤枉人的理,于是也不理会,只拿着包着香囊的帕子,走出屋子,招手叫来了春儿。

    袭人笑着冲她打眼色,待晴雯悄悄跟着她进了隔间,方说道:“快别惹他,这会儿正气闷呢。”

    胤祥知这必然是梦,心中不由好笑,也不再说话,只等着听这几个姑娘说话。

    宝玉信以为真,也就不追问了。

    宝玉只好坐起身子,闷闷地埋怨道:“林妹妹要回扬州去,你从她那回来,怎的不告诉我。”

    “我倒忘了这事,你走了有一会儿了,才有人来报,说是林姑娘家去。”

    春儿喜滋滋地走了,回家又把这事一提,她娘听了,自是对晴雯另眼相待。

    “哪里有人敢招惹他,不过是林姑娘要回扬州去了,他听了便不高兴,又不好拦的。再者林姑娘屋里丫鬟、嬷嬷们打点行装,正忙得不能开交,他在那到底不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多久就回来了,他本想和林姑娘说说话,到底也没说上,一回来便负气躺着去了。”

    晴雯心想:

    说着,又给了宝玉一个香囊,叫他得空给蓉大奶奶送去。

    胤祥挥退侍卫,从暗

    晴雯拿香囊的手一滞,随即回道:“你不问还好,一问我我才想起来后怕。”

    “这可冤枉我了,我方才从林姑娘处回来,并不曾听说这事。”

    晴雯这么说,倒不是咒林老爷不好,而是知道,不论林老爷好不好,林姑娘终究是要回来的。

    胤祥正听得仔细,冷不防一只细白的手朝他脸上伸来,唬得他往后一撤,醒了过来。

    宝玉脸色缓和了些,只是一提起林妹妹要走,不免又垂头丧气起来。

    一旁的侍卫吓了一跳,忙过来扶了一下,“十三爷可是累了,不如奴才送您回房歇歇?”

    既然不敢吃,何妨拿一点来泡澡呢?

    胤祥心里不由纳罕。

    这四善宝瓶里的碧色膏脂,她是断不敢贸然拿来入口的,只是府里到底也没什么活物叫她拿来“试药”。

    晴雯不知道,这春儿的娘,原是后厨一位专做点心的嫂子,春儿爹则是贾家一处铺子的管事,虽在府里不算多有头脸的人,但两辈人在贾府做事,也算是家生子,在下人中的人情往来远不是晴雯可比的。

    这时,一个容长脸的姑娘说道:“这话可别当着林姑娘的面儿说,林老爷没了,林姑娘这会儿正伤心呢。”

    自古谈婚论嫁,便有五不娶之说。

    带着香气的热水扑在身上,让人如在瑶池一般,晴雯靠在桶臂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胤祥忙要上前说话,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林老爷若为林姑娘将来的婚事筹谋,就必得将林姑娘送到老太太这样的世家宗妇膝下教养,方可堵住世人之口,否则林姑娘将来若要谈婚论嫁,怕也艰难。

    “难道太太训斥你了不成?”

    晴雯之所以叫春儿送香囊,不过是答谢她的一个由头。

    “老祖宗生什么气?她向来最疼我和林妹妹,便是不放我跟着林妹妹家去,也断没有生气的理。”

    谁有能想到,堂堂皇子,在梦中竟然变成了一只碗!

    朦胧间,他听见了几个女孩的说话声。

    正当晴雯想得出神的时候,绮霰和秋纹两人提着水,打打闹闹地进来了。

    若是前世这时候,晴雯必不会疑心这屋子里的人,可经了被诬告的事之后,晴雯便知道,有的害人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却说那厢晴雯回了屋子,便见宝玉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也不问王夫人同她说了什么,只气哼哼地将脸转进里面,倒像是和她赌气似的。

    说话之时,晴雯不动声色地觑着袭人的神色,却不曾瞧出什么,心里愈发疑神疑鬼起来。

    晴雯走出隔间,到宝玉跟前,轻轻推了他两下,“青天白日的,就这样躺着,仔细晚上睡不好,反倒添病。”

    晴雯打定了主意,等到轮到她洗澡时,便关好房门,用簪子挑出一点碧色膏脂化在水里,脱了衣裳,沉进水中。

    晴雯心里顿时来了主意。

    所谓五不娶,便是“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子不娶”。*

    与此同时,胤祥一手拄着额头,正昏昏欲睡。

    胤祥等了半天,方听见卖玉的姑娘说道:“听说林老爷是九月初三没的,和蓉大奶奶差不了几天。天可怜见的,才一冬,就没了两个……”

    论理,晴雯本不该将这事说出来,然她有心查清到底是谁背地里挑拨,于是索性将在王夫人屋里的事都说了。

    左右她揉香丸时也沾了不少碧色膏脂融化的水,想来应是无害的。

    他在男子之中也是高的,何以只到这姑娘腰际?

    再则,袭人最不喜宝玉将心放在旁的丫鬟身上,因而这话就算告诉了她,想也不能传到宝玉耳朵里。

    晴雯见不能习字,心下无聊,便把四善宝瓶拿在手里,摩挲赏玩起来。

    王夫人正待叫了宝玉过来,细问一番,然转念一想,宝玉素日里和女孩子们最是要好,她若贸然问了,宝玉回去定不瞒屋里那几个女孩子,于是暂时压下不表,只对着帕子夸了一句“果然鲜亮”,便闭上眼睛,拨弄手里的念珠儿去了。

    晴雯不解其意,转头看了袭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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