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十九章 小镇男孩和暑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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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妮丝一直不喜欢为了什么景点出游，她觉得景区出行很累又不够舒适，精美的景观看着当然很好，但是往往她看一小会就会失去兴趣。出游一般是同家人一起，这当然也不是坏事，只是家人并不意味着能够聊得来。没有可以分享或者讨论的人的话，只是看看、拍点照片就作罢的话，在她看来根本不值得这一路旅行的辛劳。

    …还是有所不同的。

    伯妮丝和家人出门旅行了一趟，去的美国西海岸。去之前她特地来了一趟肯特家谷仓，让克拉克试试他的听力最远能跟着她延展到哪里，然后强调了一百遍千万不要勉强。克拉克哭笑不得地应了。

    在最开始，伯妮丝到了每一个地方都会描述她看到的景色。天空是什么颜色，建筑是什么样子，空气是带着干燥的风沙还是湿润的水汽。家人问起来她为什么一直自言自语，伯妮丝就说在写游记。为了不使得她付出的沟通努力白费，克拉克不得不随时随地听着那边的动静（当然他其实挺愿意的）。但随着伯妮丝踏足之地越来越远，她似乎觉得克拉克不一定能听见自己了，每天这种（乍看之下漫无目的但实际上应该是在和克拉克交流的）自言自语渐渐地、以一个很难注意到的频率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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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所以……你脸上有很明显的眼镜晒痕了。”克拉克心一横，直接说出了口。

    “总……总之，这些就是我旅游的时候想和你说的话。”伯妮丝撅了撅嘴，“天啊，一个人对着虚空说话，又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甚至比我一个人还要孤独。我后来觉得不如写下来，至少这样你一定能够看见。”

    然后他愣了一下。笔记本的前三分之一写满了有些潦草但饱满流畅的字迹，就克拉克能捕捉到的段落来看，真的是伯妮丝的游记。和她之前嘴里念叨的那些内容一样，详尽地描述了她看到的景色。天空、建筑、空气、展品、景观……

    “什么啊！早知道你能听见我就不写了！”伯妮丝痛心疾首，“写字比说话慢好多，我又是个话痨，写得手酸死了！”

    伯妮丝不在的时候，暑假的时间就显得特别慢。

    “别说笑了伯妮丝，我怎么可能会魔法？”克拉克一阵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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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话，我会听见。”克拉克这么回答，好似一个承诺。

    但这是什么焦虑呢？克拉克一边思考着，一边品味着此刻的平和，向前踏出一步继续除草。

    “……你不介意吗？你那么不喜欢晒太阳，我以为你会很在意呢。”克拉克好奇地问。

    皮特时不时约他出去打球，克拉克小心控制着力量尝试了，能做到连赢皮特三盘而不引起他的怀疑的程度。哎，当然了，克拉克其实也可以控制着输球，但是那多没劲！控制着让自己的力气和皮特差不多，然后赢得皮特哇哇大叫，这难道不有趣吗？

    这种不安消散之前，克拉克甚至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毕竟之前的克拉克，有那么多那么深厚的焦虑不安，对于自己身份的，对于自我认知、自己到底是谁的，能力越来越强、他会不会最终不能自控，等等等等。如此多如此深重的迷茫和孤独，在伯妮丝特意或不经意的帮助下消解到了几乎不存在的程度。而现在这种不知从何而起、仅存在细微之处的焦虑不安，和那些迷茫孤独对比之下显得实在轻微，完全没有被克拉克有意识地察觉到。直到此刻，有了完全笃定平静的心态能够与之对比为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克拉克正在田里除草。尽管他并不怕堪萨斯的阳光，出于对“仪式感”的尊重，他还是戴着乔纳森的草帽。草帽有点大了，他弯腰的时候总是会往下滑。克拉克有悄悄飘起来不易察觉的一点点高度，用这样奢侈的手法改变草帽的重心，让它乖乖待在头上。

    克拉克看着伯妮丝作势伸到自己面前的空气话筒，只好捧场：“是你。”克拉克有点好笑地接着抱怨了一句，“……你都加了那么多定语，那就只有你了啊。”

    “那它对我的生活就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嘛。我不喜欢晒太阳只是因为热而已！”伯妮丝振振有词。

    “旅游的时候你是不是戴了墨镜？”克拉克委婉地说。

    伯妮丝眨了眨眼睛，然后对着克拉克伸出了手：“你有什么能变出镜子的魔法吗？”

    在克拉克做农活的间隙，伯妮丝的旅程一直持续着。她去了洛杉矶的马利布沙滩，她买了一个冰激凌，她去了洛杉矶县立艺术博物馆和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她买了三个钥匙扣和一个笔记本（克拉克听到她嘟囔“这几个给乔安娜皮特拉娜，这个给克拉克”），她去湾区转了一圈，她去了大峡谷……

    克拉克每天去田里转一圈，例行除虫、除草、听听伯妮丝在做什么、浇水，把跑出来试图下地的乔纳森推回去。一天就没了一大半。

    “是啊，怎么了？”

    就好像……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内心不知道哪里来的不安突然消弭了，重新变得平和又笃定坚实。

    “？你怎么知道？”伯妮丝大为震惊，“都到那个时候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他皱了下脸，终于忍不住了，取下帽子挂在了除草机上。在他的视线里，能看清楚方才踩过的土粒之间原本的空气在外力作用下被挤了出去，让这些细小的颗粒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几乎不再有空隙了。但只是几乎。

    “……你那些能力不是魔法才比较可怕呢，要理清原理得用多久啊……”伯妮丝收回手撇了撇嘴，“那就不看了，反正我大概也猜到是什么样了。”

    克拉克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低下头开始拆伯妮丝送的礼物盒：“我打开了哦？是笔记本吧？”

    写下来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克拉克隐约捕捉到了一些比日常聊天更加深刻的体悟和思路，他又翻了两页，然后被伯妮丝推了推打断了。

    克拉克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一下。

    还是有所不同的。

    啪地一声，帽檐又滑到了他的眼睛上。

    在她身边，她的家人正竖起脚手架，招呼她一起拍家人合影。伯妮丝回了一句“就来！”之后回头看向峡谷两壁及谷底的大河，叹了一口气。

    克拉克乖乖摇头。

    他直起身子，重新踩在了地面上。克拉克能感觉到鞋底松软的泥土被自己增加的每一分重量逐渐压平压实。

    克拉克翻回开头。……这“游记”根本没有正常开头，就是伯妮丝一如既往的观察而已，第一人称突兀地就开始诉说。但是她笔触精准，对景色描写之外还夹杂着她各种想法，十分细碎，但自有他现在已经十分熟悉的、属于伯妮丝的逻辑和情感在之中。

    这样也许他们就可以聊到这景色让他们想到什么书里的什么段落，或者向对方互扔各种描绘景色的生僻高级词汇、进行一场小小的看谁说得多的比赛……伯妮丝又叹了口气，回到家人身边，加入“一会儿吃什么”的谈话中去。

    “？怎么了克拉克？”伯妮丝疑惑地歪了歪头。

    “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克拉克·肯特无话不谈又可以暴露所有秘密的好朋友？”

    “我一直可以。”克拉克轻声说。他看了看笔记本上印的文物，打开封面让内页纸张流水一样从指尖滑过。

    “这里很美，”她喃喃，“我希望你和我一起看到，克拉克。”

    太安静了，就像回到了遇见伯妮丝之前，他还没有一个朋友的时候。克拉克的手悬在自己的书架上，在哲学书上犹豫了一下，换到小说们的那一边，抽出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

    克拉克的生活又逐渐安静了下来。

    “喏，旅游纪念品。”旅游回来的伯妮丝递过来一个小盒子，封皮印着博物馆的漂亮馆藏。

    “……这里很美……我希望你和我一起看到，克拉克。”

    伯妮丝站在科罗拉多大峡谷中。她面前红色的沙土和现代绘画一般的岩石层理荒芜又干燥，既有一种粗犷而自然的大气，又有一种仿佛雕琢过布局的宏伟之美。这里荒芜到感觉没有什么生灵，被称为“半沙漠”，但自有一种野性的活力从奔腾的河流中、从狂风里、从千百年间形成的不同岩层灰土里漫溢出来，仿佛某种冬眠的巨大野兽，身躯安静到仿佛没有呼吸，但身处其间的人会下意识为之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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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就得了！”伯妮丝叉着腰，“你难道会因为我晒出蠢蠢的眼镜印子就不当我朋友了吗？”

    帮玛莎处理一些屋里的杂事，听听伯妮丝在做什么，看看图书馆借来的书，听听伯妮丝在做什么，再看看漫画，一天剩下的时间也没有了。

    暑假里克拉克和朋友们的见面不再规律。

    克拉克盯着她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