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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理好山魈的伤口,齐韵便去到了后院的厨房里,很快,有油炸的香味传出来。

    雪豹的耳朵是有顿感的三角形,上面毛发较之身上的短些,摸上去有些微微发凉。她用的力气不小,只是耳朵对猫科动物来说,蹂躏起来是极其舒服的。

    齐韵把整个手掌放在他脑瓜顶上,然后握成拳,好像是把两只耳朵紧紧攥在拳头里。

    齐韵想起那根附有锁妖之术的套索,正好,她这几天有去九栩山上寻人参的计划,听到山魈这样说,便择日不如撞日——寻人参,外加担任说情的角色。

    “给精怪诊治还用得着开药方?”凤声不理解齐韵这种行为,但还是老老实实去煎药,只是在转身之前用两指捏住了幻雪的后颈皮。

    齐韵一行人来到九栩山脚下时,已近五更天。

    这小家伙快化形了,日后医馆若是做人的生意,大白天的,还得他当药童呢。

    结果刚想动作,他就开始舔碗底了,“他吃东西不如我优雅秀气。”

    金阙和凤声两个看向幻雪,眼神幽幽。

    但是山魈没有同意。能在受伤之时在妙斋馆里呆上两天,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或者是因为伤痛,内心变得脆弱起来,那晚才会遵循了本心去找齐韵的。

    百年间,秦北之地与蜀西以九栩山脉及其北面山脚下的长江天堑为界,各自偏安。看似达成共识和平共处,实际上从来没有死过吞掉对方的心思,所以枉虚城又是蜀西的边防重地。

    所以这话是说给凤声和幻雪两个听的。

    齐韵并没有着急处理伤口,她手指很轻的在山魈脖颈处摸索了一圈,口中轻轻念着什么,一根细细的麻线套索由紧变松,从山魈的脖腮相连处落在肩颈上。

    幻雪知道这个东西,“我出生时便有灵智,从未怕过这种东西。”

    山魈重伤,齐韵本想把他留在妙斋馆养伤直至痊愈,后院还有余舍,她这妙斋馆又无人造访,把他塞进去几天住着,并无问题。

    至于金阙,这山魈听人话听得费劲,万一发了兽性,得有人保护阿韵,那就下次吧。

    “你连手都没有,怎么教他用汤匙?”

    山魈呢,因着实力不济,属于不得不守规矩的那一类。

    齐韵松开手的瞬间,幻雪狠狠晃了一下脑袋,表示舒爽,“最近总能感觉到体内有气流涌动,我娘说过,这是要化形了。我看你们用汤匙看过多次,肯定一学就会了。我这样聪明。”

    自母亲离开后,齐韵便和师父徐清生活在九栩连绵山脉中一处低矮山头的道观里。年幼时在胸前揣几张师父写得符篆,进山前再背几遍阵法口诀,便自觉无所畏惧,九栩山对她来说,实为一处探险宝地。

    齐韵动作很快,写了消肿散瘀的药方后,抓好药交给了凤声。

    和传说中老君用的捆仙绳还不太一样,锁妖之术是个挺简单的法术,普通的道人,或是得了些点化的凡人都能用,一般用来捕捉山间野物,对于精怪是不太好用的。

    还没等齐韵动作,金阙便捏了个诀儿,凌乱支棱的树枝藤蔓仿佛得了军令一般,自动分列往后挪动,让出一条浅草铺就的平坦小路。

    这厢山魈正好喝完药汤,知道自己该走了,可是这屋内温暖,让他有些不想回到湿冷的山林里。www.cuijun.me

    幻雪炸毛:“我是雪中之王,我不吃蛇虫鼠蚁!”

    金阙生性谨慎,化形已逾三百年,又好读书,是个颇有文识的妖怪,守人间规矩这种事对他来说很轻易,并不觉得压抑天性。

    打眼一看,这山魈身上并无太多流血的伤口,唯有肩颈处有一处两寸余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小腿小臂上有肿胀凸起,按下去时他便疼得吸气。

    碗里是薏米粉黑芝麻熬成的糊糊,上有核桃碎粒;两只浅口盘,香蕉他们认识,怎么还有盘金黄的,虫子?

    “是渔网线,上附锁妖之术。”

    油炸食品的香味是极其诱人的,凤声和幻雪闻到的时候就商量好要把这病号餐抢到嘴里,但是现在他们改变了想法。

    结果针根本穿不透山魈的皮肤。

    这个规定,怎么说呢,有点儿扯淡。毕竟对于精怪来说,人类是他们到人间玩乐中最重要的一环。

    枉虚城西接人鬼交界处酆都县,北面又有九栩山主峰高耸入云,是人界中难得的灵气浓厚之地,如此,便成了众多鬼魅精怪的旅游胜地。

    他没想过齐韵吃不了,只想着把自己最喜欢的食物送给她。

    其实大多数妖魔都不会主动伤害人类,相反的,他们很喜欢人类的一些花样,比如美味的食物,漂亮的衣裳,有趣的玩具。

    既然有别的选择,她就不会用伤害过山魈的东西。

    山魈皮糙肉厚,巢穴所在之地并不多深,但所经之地遍布荆棘。

    凤声不喜鞋袜沾上山间的泥土晨露,早都回到核桃里待着了,被齐韵说了一嘴也没出声,幻雪则是小声说:“我可以变成本体背着你上山。”

    齐韵对九栩山很熟悉,有了金阙和山魈带路,简直和回自己家没什么区别。

    他没有学过该怎么做出“表面上要走,内心想留”的动作,好在刚把纬帽戴好准备离开时,有轻柔而熟悉的嗓音传来。

    “你半月前来过一次是吗?在门口留下了两只竹筒,里面装着笋虫。”

    ———

    笋虫是山魈喜欢的食物,有的人类也喜欢,但是齐韵不太行,她娘亲还活着的时候,有炸过这个,她是真的下不去嘴。

    临走前山魈坐立不安,吃了饭又听齐韵他们说话,眼瞅着将到丑时,金阙已经起身。

    枉虚城有蜀西战神陈弈之带领陈家军坐镇,寻常妖魔不敢来犯,又以高山深河做屏障,外敌也不会轻易入侵,是以枉虚城还是一座挺繁华的边关城镇,人口并不算少。

    齐韵在和这纬帽山魈的母亲交谈时,觉得她很像为自己启蒙的那位纪夫子,纪夫子须发皆白,留有美髯长鬓,总会伸展右臂,慢悠悠地以右手虎口处撩动长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但齐韵不一样。

    他的母亲同他说过,他们生的怪诞,似猴类人,偏偏又与哪边都不能完全沾上,去到人类聚集之地,会受到伤害。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齐韵便撩开后门布帘,端出了个木盘,上有三只碗盏,一只白瓷汤匙。

    竹筒新鲜碧绿,里面装着的笋虫也都白胖有活力,山魈平日里行动起来毛手毛脚的,能捉到这些活着的笋虫定是十分小心,费了不少力气。

    伤口周围的毛发被血液粘连在一起,为了避免感染,齐韵直接拿剃刀剃掉了好大一片毛发,做好清创后,拿起针线。

    齐韵一身利落的暗青色短打,胸前用红绳挂着凤声的核桃,身后背着一只竹篓,揶揄道:“你们难得守规矩,在五更前回到了九栩山。”

    夜日交替之际,日出之前,黑色浓墨泼满整个天幕,遮掩星辰,唯有一轮弯月散出清冷白光。

    齐韵对小家伙的讨好很受用,伸手挠了几下幻雪的下巴。

    山魈腹中饥饿,香蕉没有剥皮便吃入腹中,吃薏米芝麻糊时,也没有用上白瓷汤匙。

    “我本来还想教他怎么用汤匙来着。”幻雪蹲在齐韵肩头,在她耳边说道。

    齐韵的动作已经很轻柔了,山魈还是觉得疼痛,好在他知道齐韵是善意的,左手紧紧抓住纬帽的边沿,右手支撑在窄榻上,极力忍耐着,不曾躲闪。

    他们化作人形,来到人间游玩嬉戏,有的精怪稚嫩,不懂人间货物价值几何,能用一大把铜钱换一串糖葫芦。

    九栩山深处有大妖盘踞筑巢,幽深不可探视,山脚下亦草莽深深,只有几条人为走出的杂乱小路。这种小路随人而变,随时隐没,即使是同一个人在第二天走上一回,也不见得能走上前一天走过的路。

    他懂的事情不多,但也知道不能给齐韵惹上事端。

    山魈的毛发浓密,遮掩住伤口,要想查看清楚,必须得扒开毛发去看。www.chunquan.me

    但是,他还真的不太敢回家。母亲若是知道他又偷了纬帽,定会狠狠修理他一顿。

    他也会在她的母亲面前替自己说好话,助她逃避责

    可怜兮兮的神色,往门口走时一步三回头的模样。

    齐韵害怕伤到它的心,便好好解释了一下,山魈愣了一会儿,突然抿下嘴,似笑似哭的,然后伸手抓了两只油炸笋虫扔到嘴里,吞咽下后“啊啊”了两声。

    齐韵本来以为只有筷子是派不上用场的。

    即使不吃蛇虫鼠蚁,但这样自信,又和猫咪很像。

    齐韵看着弯成钩状的银针,又看了眼放在木几上的鱼线套索,轻轻叹了口气,便在那伤口处撒了药粉,再厚厚地缠上绢帛。

    齐韵笑眯眯的,对屋内所有生灵发出十分重要的声明:“蛇虫鼠蚁都不行哦,不管你们本身有多喜欢,都不行的哦。”

    所以就算是山魈,也不应该被这种东西束缚住。

    所以在不知道交易对象是妖精的前提下,有很多人类是喜欢和这样单纯富有的主顾做生意的——就算是知道了,看在金钱的份上,也能稍微压下心中的恐惧。

    翻过九栩山,便是秦北之地。

    金阙道:“山魈有刀枪不入之体,刀斧斫之也不能伤其分毫,肩颈处竟能有这样严重的伤口,也是奇怪。”

    但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也不可混淆太过。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端,枉虚城内有城规:三更至五更,城中生人归家闭户,妖鬼可入城内。

    他留在妙斋馆两日,已知阿韵每天这个时间要开始休息了。但是他还是没忍住跟齐韵他们抱怨:娘亲不愿意模仿人类,但用竹板打孩童屁股这个,倒是学得又快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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