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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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安静片刻，凌恒忽然低声说：“我也做了个噩梦。”

    宁崎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都说了我手好了……”

    “我提议的。”凌恒说，“还有问题吗？没问题就去练补兵。”

    他梦到宁崎在他眼前被一辆卡车撞飞了。

    不到一个月手伤痊愈？

    “不然你怎么？真人Solo？”

    宁崎近两年打得偏功能型，哪怕昨天的Carry很强势，但那是打青训宝宝，跟冠军队没得比；况且他和Ghost之间的了解更多是作为对手，突然变成队友，彼此肯定不习惯。

    这位是Ghost初代打野，也是凌恒和宁崎的前辈。认真算起来，他跟NL仇还不小——此人在役时，Ghost曾两次在全球总决赛被NL阻断冠军路，结果那两次NL全是亚军。

    “艹！你们听说没？昨天大半夜狐狸发微信说宁崎来了，还连夜祸害走一个青训营的！你们怎么没事人一样？”ADC黄泉操着大嗓门，手下鼠标按得咔咔响，嘴上表示对宿敌的不屑，“这是没让我撞见，不然我……”

    “我以为我在做梦，过来确认一下。”凌恒说，“没想到你来得这么爽快，我都做好打一个月拉锯战的准备了。”

    唯有上单给队长面子，带头鼓掌：“欢迎宁神！”

    宁崎还没正式进队，对手就开始防备，不论是对战队运营、还是公关操作，均是百害无一利。前者是教练操心的，后者是张昊头疼的，两人自然对狐狸没有好脸色。

    凌恒语塞，默默拎起单子和宁崎出门，走之前回头撂下一句：“让你三十年后才会出生的对象多喝热水去吧！”

    “他们原首发中野快退役了，这两个替补春季赛不上首发，夏季赛也差不多了。”教练说着，剜了眼一句话拉稳仇恨的宁崎。

    宁崎：“……”

    “大家精神不错。”宁崎环顾一周，全是老熟人，省了自我介绍的麻烦，“假期提前结束啦？训练挺刻苦，难怪能进四强，NL真该学学。”

    “晚了，不收也得收。”凌恒说，“给出去的钱，Ghost从不往回收。”

    LBT也是豪门战队之一，Ghost和NL的老对手。看他们先手Ban死歌就知道，Ghost突然多出来的新号是谁用人家心里都有数。

    凌恒听着这有理有据的分析，冷漠地想：宁傻逼吗？

    医生指着片子反问：“你是让我欣赏一下他骨头有多好看？还是想先把人手打折了，再来让我玩儿找茬？”

    凌恒装作不经意地问：“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挖你吗？”

    “没什么……我说我梦到被车撞死了，有点儿害怕，你信不信？”宁崎感觉有点儿冷，下意识往热源的方向靠了靠。他自己抖得厉害，没注意凌恒的手也在些抖。

    “对了，你怎么在我房间？”宁崎后知后觉想到这个问题。

    同样的思路许多战队都懂，但想做到可不容易。

    凌恒嘴里说着“我信”，却伸手去摸宁崎额头：“有点儿热，你这有体温计吗？”

    同意约LBT，教练也是想看宁崎和队伍、尤其是跟下路（点名坚定NL黑黄选手）初次配合能到什么程度。

    这是何等天然的垃圾话水平？！

    比如队内

    Ban/Pick结束，教练离开训练室，将空间留给选手。

    LBT是S8的全球总冠军，不只作为核心的下路，其他两路都是能独当一面的选手，隐隐有制霸赛区的架势。

    ADC英雄的强势期大多偏后，LBT有LPL第一ADC，通常是四保一战术，跟他们打最好避免拖后期。所以Ghost的布置则简单粗暴，要在对方AD装备成型前结束。

    观战画面中，双方开始行动，打野辅助沿野区河道做眼，其他人互丢Q技能“友好问候”一波，分别回外塔下就位。

    昨晚的直播，宁崎狐狸和Ghost青训营打BO3，粉丝众说纷纭，可稍微有点儿嗅觉的职业战队肯定能猜到，再一打听，宁崎在转会窗第一天收拾行李跟凌恒离开的事根本瞒不住。能管住自家基地，NL他们可管不了。

    凌恒没听清，追问：“什么？”

    想到明码标价的转会合同，宁崎顿时感觉尚未有钱进账的银行卡烫手起来，提前声明：“陪吃陪玩都OK，但不陪/睡啊，不满意我可以给俱乐部退钱。”

    医生再三保证宁崎的手没事，可研究NL多年的Ghost很清楚，S赛宁崎状态差不是装的。

    “有伤有病不能打，趁早退役滚蛋。”教练冷冷地说，“既然上了赛场，死也得站着死。”

    可看宁崎一脸认真的表情，凌恒悟了。

    辅助及时踹了黄泉一脚，低声说：“你可闭嘴吧！”

    次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凌恒拎着哈欠连天的宁崎去医院拍片，逼着一脸无奈的医生从那两张啥问题都没有的片子里找出问题。

    “不怕。”凌恒哼笑一声，“我刚才梦到，你说哪怕被车撞死都不跟我走。五千万买你的命，我赚翻了。”

    “管理层最初给你开的价，确实是三千万，另外两千万是我要加的。”凌恒懒洋洋地说。

    在医院工作，见多了破个皮就呼叫120的奇葩，凌恒又是个全医院闻名的事儿精，医生连眼皮都懒得抬，大笔一挥给宁崎开了几盒最贵的进口补品。

    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傻逼竟是我自己。

    整个一队，怕不是只有这憨批以为凌恒恨宁崎恨到想雇人废了他的手。

    如果所有的痛苦都是梦，那该多好。

    宁崎心说巧了，我还真就是被车撞死的。

    三人想吐血。

    “世界冠军的大腿不抱，我傻吗？”宁崎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按我之前的比赛状态，三千万都是抬举我……你们明知道我有手伤还给五千万，不怕亏吗？”

    “但还好只是梦。”

    S10全球总决赛遗憾止步四强，对于提前结束假期，没人敢有意见。

    辅助按住要骂人的搭档，生硬地转移话题：“LBT怎么上了两个替补？”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应该尽快请个大师，给这榆木脑袋开开光。

    你以为你很幽默？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太过真实，让凌恒不住凌晨跑来隔壁宿舍，确认宁崎跟他回Ghost基地不是在做梦。

    谁信谁傻逼。

    连Ghost粉丝都忍不住，涌到NL选手微博开冲，那恨铁不成钢的劲儿，让真正的NL粉怀疑自己是假粉。

    要是管理层知道今天以前他的手伤有多重，别说三千万，三百万白菜价都不会答应。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瞪了他一眼。

    那场比赛他们的配合确实该骂——即便打野心急开团，其他人至少是在役三年的老选手，居然没一个想着把人拽回来。

    宁崎无言，拍了拍凌恒的背。

    看看人家这掏钱的气魄……宁崎心酸把银行卡余额从脑子里赶出去。

    凌恒不放心地问：“你开的什么？”

    宁崎哂笑。

    ……

    黄泉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奈何队长在此不敢骂人，于是屈辱改口：“管理层忒没气节！怎么可以买咱们最大的敌人呢？！”

    其中，为Ghost败北事业出力最多的宁崎自然成了仇恨值“第一顺位继承人”。

    狐狸自知理亏，灰溜溜地找个角落坐下，不敢吭声。

    红方Ghost，阵容：上单祖安怒兽、打野披甲龙龟、中单诡术妖姬、ADC赏金猎人、辅助牛头酋长。

    医生：“他需要补钙和维生素，按时吃饭，多喝热水，减少通宵，免得年纪轻轻骨质疏松。”

    “睡你的。”凌恒按下宁崎的脑袋，转头质疑医生，“你到底行不行？”

    宁崎略一思考：“狐狸不太合适你们队伍，今年全球赛打四强，他去中路Gank被TF反蹲，本来应该闪现跑路，但他强行开团……”

    至于狐狸，虽然这人实力在LPL打野选手里能排前五，但他的打法并不适合凌恒，或者说，不适合已有绝对核心的战队——比起功能型打野，他更愿意独自Carry全场，有时会强行把节奏拢到自己手里，让队友打得很难受，导致Ghost打弱队还好、遇到强队妥妥翻车。

    “前中期按死LBT，宁崎能行吗？”张昊有些担心，“虽然LBT两个是替补……”

    凌恒双手插兜，晃了进来。宁崎跟在他身后，笑眯眯地对黄泉挥手致意：“不好意思啊，上次单杀你时不知道你在直播。”

    问题是，没有导火索，谁闲得蛋疼打听别家基地日常？

    回到基地已是中午，其他队友刚刚吃过早饭，正在补兵热手，等待训练赛开始。

    蓝方LBT，阵容：上单熔岩巨兽、打野无极剑圣、中单符文法师、ADC瘟疫之源、辅助众星之子。

    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气息，宁崎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喃喃道：“我还没跟你道歉呢……”

    三年前Ghost初代打野退役转教练后，首发打野来来回回换了三四个，无一不是被凌恒否决，难怪经理有“找打野比挑老婆还难”的感慨。

    主教练回头，对宁崎重重哼了一声，算是打招呼。

    凌恒气笑了：“我让你给他看手，你一骨科医生，什么时候转职营养师了？”

    张昊今天和教练团一起在观战室，直到“全军出击”语音响起，狐狸才悄悄溜进房间。

    “我看你是在为难我胖虎。”医生诚恳地说。

    医生呵呵一笑，捧起保温杯，不跟给钱的爷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