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天/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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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连忙伸手将糖块移开，捏起纸条。

    一个举手之劳的善举而已，无谓对方是谁。

    最重要的是——

    但是甜的。

    她从不会肖想离自己太过遥远的东西。

    在那个意外之前，他们甚至没说过一句话。

    有事，无法等你醒来，抱歉。

    他抬眼看了下周围，见四下无人，而时听鹿脸色越来越白，他纠结几秒不再犹豫，低头询问：“还能走吗？”

    意识彻底抽离的瞬间，她心里翻起了一场汹涌海啸。

    有几缕经枝叶投射的细碎几何光，隐隐绰绰映现在窗上，随风蹁跹。

    时听鹿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周遭闷热的空气也被他身上那种清冷气息所裹挟，她心跳随着呼吸一同停摆，来不及衡量和思索，凭借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

    高一部的办公室里。

    她不记得那天檀见深具体是怎么将她背到医务室的，但她记得他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温暖到她无法自控地生出了贪恋之心。

    军训期间，她眼看着女生们争先抢后的给他塞各种小零食小礼物，他要么直接当面退回，要么有些不知名姓的就放在桌兜里吃灰了。

    木老师看到时听鹿温软文静的模样也很是喜欢，笑着应声，“放心吧。”

    他的气质和容貌无法让他泯然众人，他注定绽放在所有人面前。

    也闯进她的光里。

    时听鹿发育比同龄人晚，那会儿才一米五出头，加上她得了一段时间的厌食症，本就娇小的身材更是干瘦，和其余同学一比有点像初中生误入‘大人’的世界。

    哪怕只有那一刻。

    许是训练强度加大的原因，再加上暑气过盛，没走两步路她就顿感天旋地转，脚步也开始虚浮。在意识即将抽离，身体不受控制朝地面跌去的时候，一阵似冷雾清雪的气息从身后倏然凑近。

    时听鹿为了躲避和旁人的交流，托着腮，假意看外面的风景。

    她收回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却忍不住默默呢喃了一遍刚刚那个男生脱口的名字——tan jian shen。

    她没有兴师动众劳烦家里去医院。

    洒满阳光的窗前，盎然的绿荫里。

    少年顿住步伐，慢悠悠地转回头，半张侧脸沐浴在粲然光影里。

    连同自己隐隐激动又惴惴不安的心。

    只是……那道光，已经走远。

    时听鹿来来回回将这张未署名的字条细看了数遍，心脏无来由的细密收缩，只觉那里酸软一片，像淋了一场绵密而潮湿的秋雨。

    后来，她和班里所有人同时知道了他的名字——檀见深。

    时听鹿看得出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一道光痕里。

    这个秘密名叫——暗恋。

    窗外种了颗有些年代的老梧桐树，枝繁叶茂，夏天的时候，遮天庇荫，正好覆盖住她们这片楼影。

    她小心翼翼将纸条收好，然后撕开一颗糖块递进嘴里。

    时听鹿还保持着之前托腮的动作，一根食指还点在窗上。

    木老师的确照顾她，将她放在了第一排靠窗的位置。视野好也安静。

    她们是理科实验班，在一楼。

    因为，他不再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风景。

    檀见深身量高，在教室最后一排，与她隔着整个教室的距离。

    便是这道声音，替她留住了他。

    所有心理防线在那一瞬间倾塌。

    下一刻，她小臂被一只清劲有力的手掌稳稳握住。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檀见深应该是没见过女生晕倒的阵势，神情有几分慌乱。

    索性就一个人趴桌子上，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该怎么和他道谢。

    那会儿正值放学，因军训疲累了一天的同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可能会收。

    她那天回去的时候没有看到檀见深。

    忽地，一道侧影途经这片风景。

    那一年的蝉鸣比任何一个夏天都要聒噪，以那一日尤甚。

    医生说你贫血严重，方便的话联系家人去趟医院吧。

    她忽觉指尖发烫，连带脸颊也热得难以忍受。

    许悠兰反手握住她，将她推到了木老师面前。

    檀见深或许根本不记得她。

    说不上失落和怅然若失，本来他背她的这一程已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如果用一个词，应该是——怦然。

    她顺势向他身上倒去，眼角猝不及防滑下一行生理性泪水。

    她艰难摇了摇头。

    她怔然半晌，还未来得及抚平自己心口传来的悸动，身后男生追了上来，胳膊搭在他肩上，两人说笑着走远。

    如果用一个成语，或许是——惊鸿一瞥。

    昏蒙迷离之际，那张曾让她一见倾心的容颜放大至眼前。

    她清醒的知道，往后，她对他再也无法衡量得失。

    他踏进班级那一刻的惊喜是难以言喻的。

    微苦，酸涩。

    此外，他对别人，尤其是异性，都是敬而远之。

    以萤烛之身妄图摘月，只会让自己摔得粉碎。

    初见那一眼的心动，让她对他生了很多在意，但还在可控范围内。www.moyan.me

    如果从未碰过那轮冷月，她不会知道月光照在自己身上时，原来这般温暖。

    虽和他同班，但也和陌生人没差。

    2014年9月。www.rourui.me北澜附中。

    每当他被女生们“围剿”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失神地看窗外风景。

    时听鹿思前想好，决定送给他一盒一模一样的话梅糖，既不突兀也能略表谢意。

    下一刻，他勾了勾唇角，向身后人笑着招手，“快点。”

    事实也证明，果真如此。

    只是她等了一日，勇气都快耗尽的时候，才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该如何去形容那一幕呢？

    但她也没有逞强，跟木老师表明缘由，接下来几天的军训可以在教室休息。

    想到此，时听鹿灰心地叹了口气。

    “木老师，那我们家鹿鹿就拜托给您了。她现在性子内向，有点抵触和人交流，麻烦您帮我多留意照顾些，尽可能让她融入集体。”

    他其实还是一个比较清冷的人，距离感很强，只和熟悉的人亲近，比如开学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男生宋炀。

    时听鹿因为前段时间厌食太严重，患了贫血，低血糖也很厉害，那日军训结束后，她特意等着饥肠辘辘冲往食堂的人流散去后，寻了条篮球场附近僻静的小路。

    如果只是口头言谢，会不会太没有诚意？

    “……不介意。”

    一瞬的心动也由此成了永恒。

    少年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白衬衫，长身鹤立。侧脸的轮廓立体分明，脖颈颀长。似冷瓷玉的肌肤上缀着一副如诗似画的眉眼，清落隽秀宛若泠泠冷月。

    她挂完点滴，撑着床沿起身，余光瞥到一旁的桌上散落着几颗黑色糖纸的奶油话梅糖，下面仿佛还压着张纸条。

    时听鹿动作一顿，不知哪里来的预感，竟觉得这是他留下的。

    她承认……这是她的私心。

    时听鹿始终低着头，听到这，从背后拉了拉许悠兰的衣角。

    知道自己是心结难解，药石罔效。

    但随之而来的，也是巨大的失落。

    但话梅糖的原装瓶子太普通了，所以她中午去学校附近精品店逛了半个小时，最终精挑细选了一个浮雕水晶的玻璃罐，质地晶莹剔透，很漂亮，也很简洁，应该可以衬得上他的气质。

    恰在这时，身后似有人唤了一声——“檀见深，等等我！”

    能看出来，他家境很好，养成了一身浑然天成的矜贵清冷气质，却没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和男生很玩得来，什么玩笑话都能接，和女生保持距离，极有分寸感和边界感。

    上面字迹回风流雪，分外疏阔：

    得不偿失。

    檀见深顿了一秒后，教养使然，礼貌问道：“那你介意我背你去医务室吗？”

    冷月消融，原是太阳。

    每天身边都会围绕很多人，男男女女，还有许多外班慕名而来的。

    经久起伏，潮生潮落。

    时听鹿紧绷的心情莫名放松不少。

    如果送个小礼物，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适才从她们的对话中，时听鹿知道这位全名叫木远青的语文老师便是她以后的班主任。时听鹿出于礼貌，低了一路的脑袋抬起来，认真看着眼前之人。她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妥帖的盘在脑后，清爽利落，戴一副红边的眼镜，嘴角的笑容得宜又温柔，让与她说话之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以至都掩盖住了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即使他态度鲜明，每日来看他的女生只增不减。

    也不知是哪三个字，才能衬得上那个少年的惊艳。

    可——直到那一日。

    往后漫长枯寂的高中岁月里，她将永远怀揣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罐盖上雕着一个立体的金属麋鹿。

    不知是身体濒临极限再难支撑的原因，还是她无法违抗自己的本能，去拒绝他的温柔。

    时听鹿有些钝感，她反应迟缓地抬起眼皮。

    醒来时，他已不在。

    她回到学校后，将糖块替换进去，小心翼翼地塞在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