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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拖住钟渝手臂，出了教室往校医院的方向拐。
下午四点半，考完试的学生陆续从教室出来，关系好的凑在一起，笑着商量待会儿该去吃点什么好东西。
天还没亮，远处高楼仍旧亮着光，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凌乱的大床上。
医生开好了处方，钟渝缴费取了药，被杜少恒亲自押送回寝室。
他老妈那话，就好比夸盲人眼神好、夸瘸子跑得快，与揭人伤疤无异。
钟渝不太舒服，声音很轻地“嗯”了声。
随即他发现钟渝脸色苍白，精神状态也不太好，遂关切地问：“你脸色好差，生病了吗？”
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脏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律动着，他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耳畔是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我是他室友。”杜少恒抱臂坐在一旁，嘟囔：“个不省心的。”
杜少恒投降了，“行吧，开药就开药。”
四肢无力酸痛，等钟渝躺到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www.cuiliu.me
忽然脚下一空，身体猛地失重，刺骨的冰水没顶而来，他仿佛被投入了冰封千年的湖水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被无助裹挟着一路下坠……
刚出酒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沁凉的冰点落在睫毛上，眼前白茫茫一片。
这感觉有点陌生，钟渝自有记忆起，就没有和人睡过一张床，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却是和一个统共才见过两面的男人上床。
钟渝缓缓舒出一口气，看了眼时间，才七点过。
“你这叫有点？！”杜少恒对他的淡定无话可说，“我真服了你了！走，校医院去！”
医生被他逗乐了，问：“你们是同班同学吗？”
咋就这么倔？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发着高烧考试的，那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杜少恒操碎了一颗老妈子心。
钟渝点头，“嗯。”
回过神来，杜少恒故意翻了个白眼，“谢屁啊？你抓紧好起来吧，只剩最后一门，你要不考第一，就是对不起我今天牺牲玩游戏的时间陪你去医院。”
不得不说，他那双眼睛是真漂亮，此刻因着发烧，眼眶红彤彤的，泛着润泽水汽。就那么平静地看过来，不带任何情绪，但偏偏会说话似的，让你没法对他说重话。
他沉默地穿好衣服，离开时轻轻带上了门。
“哟，39度3。”校医甩了甩水银体温计，“输点液吧。”
杜少恒长得人高马大，入学不久就进了校篮球队，走起路来步子迈得大，钟渝身体不舒服，但他又不说，硬是咬牙忍着一路跟到了校医院。
回到学校，寝室里只有杜少恒在，见他现在才回来，一脸不可思议。
“先开药吧。”钟渝说。
新室友初次见面，杜少恒是个自来熟社牛，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诶？你好啊！咱以后就是室友了！”
钟渝就是在这时醒来的。
周遭环境不知不觉就变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纯白世界，他站在中间，想大声呼喊，却又发不出声音。
房间里光线还是太暗，钟渝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谢谢。”钟渝由衷地说。
可呼出的气又是灼热的。
对方手上拿着本书，闻言抬起头来，温温和和地回了句“你好”。
那人赤着肌肉流畅的肩背，风流的桃花眼紧闭着，遮住了那双凉薄的灰色瞳孔，无知无觉睡得正香。
对于这个室友，他的第一印象是漂亮，不是女相的那种漂亮，也不仅仅局限于五官的精致，还有一种独特的、疏离的气质。
校医见他衣着朴素，以为他是怕花钱，好心劝道：“最近流感高发，输液好得快些，你是学生医保可以报销。”
钟渝几乎是抖着手盖好笔帽，手撑在课桌上，缓慢地站直身体。
他生得好看，又和自己孩子同龄，就容易招阿姨辈的人喜欢，比如杜少恒他妈——程娟女士是个话痨，边忙活边和这小同学唠嗑。
他情绪丝毫不显，但杜少恒总觉得他有事，问又问不出来，只能抓了抓头：“那行，你好好休息。”
肩膀被拍了下，杜少恒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一见他脸色就皱起眉：“脸这么红？”说着大咧咧地用手背贴了下钟渝脸颊，“好烫！”
杜少恒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佬不愧是大佬，考试兼职两不误。
钟渝眨了眨眼，体温融化了雪花，眼尾惟余潮湿。
杜少恒在一边看不过去了，忍不住道：“医生说输液就输液呗，你难道还怕打针啊？”
他不是怕打针，只是不喜欢待在医院，讨厌白色的墙和蓝色的窗帘，以及空气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因为这些是母亲住院的那段时间里，留给他印象最深刻的东西，对他来说总是象征着痛苦与死亡。
下了一天的雪，街道上银装素裹，气温直降零下。
——-
“没事。”钟渝把羽绒外套脱下来挂在床边，他现在头昏沉沉的，嗓音沙哑地说：“睡一觉就好了。”
钟渝当时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杜少恒也没放心上，可后来偶然从辅导员那听说，钟渝其实是孤儿，他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儿了。
想起下午有考试，钟渝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怕把人吵醒，只能尽量将动作放轻。身体的不适是那么明显，他蹙着眉，下地时差点没站稳。
摸索着走进浴室，洗澡多花了点时间，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发出“砰”一声轻响。
第一时间关掉铃声，他睁着双眼，安静地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初醒的大脑昏沉迟钝，所有思绪仿佛都飘到了很远，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那你爸妈挺放心你。”程女士说完，佯怒瞪了杜少恒一眼：“看看人家，又懂事又独立，都不用家长操心，哪像你，这么大个人还要老妈帮你铺床！”
但杜少恒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还以为他又去兼职。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白色退烧药片混着温水服下，钟渝躺在床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唤道：“杜少恒。”
他带着爸妈去宿舍，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在整理书桌的钟渝。
身心俱疲，在熟悉的环境里，睡意逐渐袭来。
于是第二印象是他安静，安静到近乎孤僻。
几乎是闹铃刚响，钟渝就醒了。www.yueru.me
“你昨晚也去兼职了吗？”杜少恒问。
“不用了，谢谢。”钟渝几乎是用了最后的一丝力气说。
——就是他明明在对你笑，人也温和客气，但让人觉得难以真正地靠近。
-
他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算太好，小时候一到冬天就爱生病，长大了才好些。
地上积了雪，好在雪层还不太厚，钟渝裹紧羽绒服，缓步走在街边的路灯下。这个点地铁已经开始运行，地铁口不算远，步行有几百米。
虽然是无心的，但任谁听了大概率都不会好受。
杜少恒有点愧疚，又出于照顾同学的心思，有机会就会找钟渝一起上下课。
下雪了。
他顿住脚步，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但并没有被吵醒。
杜少恒抓抓脑袋，“这不是您嫌我铺得像猪窝嘛？”
晦暗光线里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依稀是个人影。
报道那天，杜少恒是和爸妈一起来的，大一新生正好是刚成年的年纪，清澈愚蠢好奇心重，家长难免会不放心孩子出远门，因此大多都会陪着孩子报道。
身旁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声，钟渝眼睫微动，侧过了脸。
小同学话不多，但有问必答，又不会让人觉得敷衍，很有分寸感。
钟渝抬眸，淡淡地看了杜少恒一眼。
钟渝轻笑，“好。”
程女士帮自家儿子铺床，半天没见他家长，就好奇地多问了句：“小钟，你一个人来的啊？”
他习惯早起，常年养成了生物钟，就算再累也会早早醒来。
钟渝点点头，平静地说：“可能有点发烧。”
杜少恒刚打开电脑，准备上游戏，听见自己的名字，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嘎哈呢？”
疲倦并未减少半分，头昏脑涨思维迟钝，眼睛干涩无比，四肢仿佛被钉在了床上，即便盖着被子，寝室里也有暖气，但还是觉得冷。
杜少恒被他认真的语气弄得一怔。
“钟渝，走吗？”
钟渝之前在酒吧兼职，通常会工作到后半夜，结束后在酒吧提供的员工休息室睡觉，等到天亮再回来。
钟渝摇了摇头，坚持道：“开药就行，麻烦医生了。”
夜幕降临。
寝室是四人间，上床下桌，想睡觉只能爬到上铺。
雪越下越大，棉絮般沉甸甸的雪团直往下压，四处杳无人烟，大地静寂无声，他走啊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昨晚没怎么睡，早上又吹了冷风，加上最近事情多压力大，没怎么休息好，一层层累积下来，不生病才怪。
浴袍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钟渝的衣服没有被波及，放在床边的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
他说着往门口走，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我要去食堂，给你带份早餐？”
他睡得混混沌沌，梦里他似乎还在酒店外面，沿着马路一直走。
昨晚的经历在脑子里快速闪过，无论羞耻还是难堪，经过一夜的发酵，变成了漫无边际的麻木与疲倦。
最热闹的酒吧一条街霓虹依旧，毕竟再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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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半，考完试的学生陆续从教室出来，关系好的凑在一起，笑着商量待会儿该去吃点什么好东西。
天还没亮，远处高楼仍旧亮着光，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凌乱的大床上。
医生开好了处方，钟渝缴费取了药，被杜少恒亲自押送回寝室。
他老妈那话，就好比夸盲人眼神好、夸瘸子跑得快，与揭人伤疤无异。
钟渝不太舒服，声音很轻地“嗯”了声。
随即他发现钟渝脸色苍白，精神状态也不太好，遂关切地问：“你脸色好差，生病了吗？”
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脏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律动着，他低着头缓了好一会儿，耳畔是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我是他室友。”杜少恒抱臂坐在一旁，嘟囔：“个不省心的。”
杜少恒投降了，“行吧，开药就开药。”
四肢无力酸痛，等钟渝躺到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www.cuiliu.me
忽然脚下一空，身体猛地失重，刺骨的冰水没顶而来，他仿佛被投入了冰封千年的湖水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被无助裹挟着一路下坠……
刚出酒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沁凉的冰点落在睫毛上，眼前白茫茫一片。
这感觉有点陌生，钟渝自有记忆起，就没有和人睡过一张床，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却是和一个统共才见过两面的男人上床。
钟渝缓缓舒出一口气，看了眼时间，才七点过。
“你这叫有点？！”杜少恒对他的淡定无话可说，“我真服了你了！走，校医院去！”
医生被他逗乐了，问：“你们是同班同学吗？”
咋就这么倔？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发着高烧考试的，那么大个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杜少恒操碎了一颗老妈子心。
钟渝点头，“嗯。”
回过神来，杜少恒故意翻了个白眼，“谢屁啊？你抓紧好起来吧，只剩最后一门，你要不考第一，就是对不起我今天牺牲玩游戏的时间陪你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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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寝室里只有杜少恒在，见他现在才回来，一脸不可思议。
“先开药吧。”钟渝说。
新室友初次见面，杜少恒是个自来熟社牛，热情地上前打招呼：“诶？你好啊！咱以后就是室友了！”
钟渝就是在这时醒来的。
周遭环境不知不觉就变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纯白世界，他站在中间，想大声呼喊，却又发不出声音。
房间里光线还是太暗，钟渝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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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杜少恒不知道他已经辞职了，还以为他又去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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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爸妈去宿舍，刚打开门就看到了在整理书桌的钟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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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闹铃刚响，钟渝就醒了。www.yueru.me
“你昨晚也去兼职了吗？”杜少恒问。
“不用了，谢谢。”钟渝几乎是用了最后的一丝力气说。
——就是他明明在对你笑，人也温和客气，但让人觉得难以真正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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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算太好，小时候一到冬天就爱生病，长大了才好些。
地上积了雪，好在雪层还不太厚，钟渝裹紧羽绒服，缓步走在街边的路灯下。这个点地铁已经开始运行，地铁口不算远，步行有几百米。
虽然是无心的，但任谁听了大概率都不会好受。
杜少恒有点愧疚，又出于照顾同学的心思，有机会就会找钟渝一起上下课。
下雪了。
他顿住脚步，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但并没有被吵醒。
杜少恒抓抓脑袋，“这不是您嫌我铺得像猪窝嘛？”
晦暗光线里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依稀是个人影。
报道那天，杜少恒是和爸妈一起来的，大一新生正好是刚成年的年纪，清澈愚蠢好奇心重，家长难免会不放心孩子出远门，因此大多都会陪着孩子报道。
身旁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声，钟渝眼睫微动，侧过了脸。
小同学话不多，但有问必答，又不会让人觉得敷衍，很有分寸感。
钟渝抬眸，淡淡地看了杜少恒一眼。
钟渝轻笑，“好。”
程女士帮自家儿子铺床，半天没见他家长，就好奇地多问了句：“小钟，你一个人来的啊？”
他习惯早起，常年养成了生物钟，就算再累也会早早醒来。
钟渝点点头，平静地说：“可能有点发烧。”
杜少恒刚打开电脑，准备上游戏，听见自己的名字，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嘎哈呢？”
疲倦并未减少半分，头昏脑涨思维迟钝，眼睛干涩无比，四肢仿佛被钉在了床上，即便盖着被子，寝室里也有暖气，但还是觉得冷。
杜少恒被他认真的语气弄得一怔。
“钟渝，走吗？”
钟渝之前在酒吧兼职，通常会工作到后半夜，结束后在酒吧提供的员工休息室睡觉，等到天亮再回来。
钟渝摇了摇头，坚持道：“开药就行，麻烦医生了。”
夜幕降临。
寝室是四人间，上床下桌，想睡觉只能爬到上铺。
雪越下越大，棉絮般沉甸甸的雪团直往下压，四处杳无人烟，大地静寂无声，他走啊走，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昨晚没怎么睡，早上又吹了冷风，加上最近事情多压力大，没怎么休息好，一层层累积下来，不生病才怪。
浴袍乱七八糟地扔在地上，钟渝的衣服没有被波及，放在床边的沙发上，叠得整整齐齐。
他说着往门口走，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我要去食堂，给你带份早餐？”
他睡得混混沌沌，梦里他似乎还在酒店外面，沿着马路一直走。
昨晚的经历在脑子里快速闪过，无论羞耻还是难堪，经过一夜的发酵，变成了漫无边际的麻木与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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