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向谭小舟老师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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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记得自己在大殿上都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殿的，但他手心的温度我一直记得。

    我坐在车里很着急，我的小红马才三岁，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千万别受着惊吓，别伤到人。

    彼时她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却一个人过来找我，眼睛都红了，拉着我的手说要陪我一起去中原。

    这么些年，我就看见她哭了两次。一次是在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一次是在我出嫁的前一天晚上

    我摸摸她的脸，说“娅，不可以，你还有丈夫和孩子，他们比我更需要你，你就当替我留在草原吧”她看着我，头点得很重。

    我有点被吓到，脚步一顿，他回头看我，露出了温柔鼓励的笑。

    “怎么了?”一个清亮亮的声音滑入我的耳朵，我回头就看见了他，我的夫君，他就站在我面前。

    话刚听到一半我就来了兴致，哪还有什么困意，马马虎虎洗漱了就往大厅跑。

    断断续续走了半个多月，我才到了关口，踏过这道关，我便出了草原，入了中原。马车停了下来，我透过车帘缝看到了等候多时的中原皇帝派来的接亲队伍

    这里和草原可太不一样了，没有绿油油的大片草地，没有散布的白色的大大小小的毡房，甚至看不到一匹马。

    阿嬷说皇宫里的人比草原上的秃鹫豺狼还可怕，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这时阿爸摸摸我的头却说以后到皇宫里就不能自由骑马了，我有些难过。

    出嫁那天，长长的送亲队伍看不到尽头

    之前我俩还偷偷讨论过，我日后中意的人要向阿爸求多少次亲，阿爸才能将我嫁给他。

    “好”我说。立即有人掀开车门帘，我准备起身，才发现自己坐得太久，腿麻得一点都站不起来。

    “怎么了?”还是车外那个声音。

    “奴婢彩屏”“奴婢彩珠”

    回过神来我已在一处殿宇中，身边的侍女告诉我，这是东宫的曦月殿，大婚之前我会一直住在这。

    而现在，我离开家园迢迢万里来嫁的人，只因着一纸诏书。

    随即便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我扶您”。

    吵闹的人声散去，我才敢偷偷将车帘掀起一条缝，打量着这个以前只听说过的、全天下最气派的地方。www.fuhua.me

    两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又走了近三个月，我终于进了京城。这一路上浩大的声势引来万人围观，那些路边看热闹的人都在欢呼拍手，他们嚷着、叫着

    好像被蛊惑了，我鬼使神差的回握住他的手。

    我笑着看她，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然后俯下身去“奴婢，我……遵命”。一旁的彩屏看着她这样，没有再推脱。

    我连忙打住“别别别，什么奴婢，你们父母听见了会心疼的，以后就说我，别说奴婢了”。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十分温暖厚实，他却好像颤了一颤。可能因为我手太过冰凉，与他的温暖不同。

    我不知道她们这么固执“这不是僭越，是我允许的”，她们齐齐下拜，“太子妃……”我看这样是又要推拒。“这是命令，我的命令”我一字一顿说。

    我从小就手脚冰凉，阿爸说这是我从阿妈肚子里带出的毛病。阿妈在我出生时难产而死，阿爸这些年来身兼父母二职，一直没有再娶。

    “早这样多好，打仗还白白损失那么些物力财力”

    她一定在房里偷偷哭了吧

    他的父亲，这个天下的主人。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不用再打仗了!”

    我突然就有了勇气，跟着他一步步走进去，走到大殿中央，去拜见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就在去年，她嫁给了我大兄手下最勇猛的卫兵鲁阿。

    “怎么了?阿翎，我的太子妃”，他唤我。

    “你们叫什么名字?”我笑着问

    这时已有专人扶我下了车，我回头想谢谢刚刚扶我出车门的人，但那人早回归进后面的队伍中，清一色的白色盔甲，找不到了，我有些懊恼。

    正想得出神，马车却停下了，一个低沉厚重男声出现在我的车驾外“太子妃，无极大殿已到，该下车了”我有些懵地点点头，才反应过来他是看不见的

    大厅里的嬷嬷并着宫女一共五人，见了我恭恭敬敬下拜了，嬷嬷堆笑着过来扶我，开口就夸我多么有福气，多么漂亮可人云云，听得我脑仁儿疼。

    终于我们停了下来，一个更金碧辉煌的大殿跃入眼帘，一个人高高的坐在大殿庄严的宝座上，那么高，让人不敢亲近。

    “嘿嘿嘿，我等不及啦”我回头笑着说。

    他却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我的额发，我阿爸最喜欢这样揉我。现在他是第二个人，如我阿爸一般的

    这里只有高高矗立的红墙，四四方方的高大殿宇，连路边的小树都被修剪得规规矩矩。我的小红马会适应这里吗?他们会把它和我分开吗?我有点担心。

    我摸摸它漂亮的红鬃毛，它看着我就慢慢安静下来了。

    想着草原上的儿女，可以一起骑马、一起射箭、一起歌舞、一起参加大大小小的庆典，当初鲁阿可是向阿爸求亲了五次，我才放心把拉图雅交给他。

    与刚刚扶我的手不同，这双手更纤长，骨节分明，挽起弓来一定很好看，可能比大兄还好看，想到这我的双颊瞬间火烧一样。

    嫁入中原皇宫那年，我一十四岁。www.mingcai.me

    我抱着阿嬷哭了好久，她眼睛本就不好，我边哭边为她擦眼泪，怎么也擦不干。

    以前我总缠着大兄和阿爸，让他们陪我骑马，这匹小红马也是由阿爸挑选出来，大兄亲自训练好的送我的生辰礼，我可欢喜了，我终于有自己的小马了。

    这么一路走走停停，担惊受怕，好容易入了皇城。

    就寝前我问“明天我能见到太子么”。彩屏正为我拢着床帐说“明儿怕是不能，按规矩太子妃您下次见到太子就是大婚那天，今天太子亲自迎您已是破例”。

    车队快要走出领地时，我挑起马车帘回看，大兄和父亲还一直站在毡房门口向我挥手。从小偏疼我的阿嬷不忍心看见我离开，没有出来送我，她可不许在房里偷偷哭啊。

    “不不不是的”，我一迭口否认，配合着一串摇头，他见我这样笑的好开心，我害羞得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低头不看他。

    “我……我腿麻了”我有些不知所措

    模模糊糊看见不远处的高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有一团明晃晃的黄被簇拥在当中向我这个方向走来，就像阳光一样。

    彩珠瞬间抬起了头，这是她第一次与我对视，我看见她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早上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就被彩屏推起来。“太子妃，太子妃，送大婚婚服的司衣局嬷嬷到了，我们服侍您起床洗漱，去试试婚服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比草原上参加节庆的人还多了。

    “看这送亲迎亲的队伍，多么气派，多么体面!”

    我看着阿爸他们一点点缩小的身影，看着离我越来越远的青葱葱的草原的边际，忽的就被沙子迷了眼，哭得抽抽噎噎，生气不接下气。

    好像从来没有人对她们说这些似的，她俩双双惊讶得抬起了头“不不不，这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僭越”高个的彩屏说，脸圆圆的彩珠在一旁拼命点头。

    我有些怅然，垂了眼睫“竟然是这样的么，我们只见了一面，他还未了解我，我也未曾了解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这样我就嫁了么”。

    借力弯腰出车门，一瞬间刺眼的阳光便洒落下来包裹了我，我眼睛被阳光晃得睁不开，只能用指缝挡了一挡。

    “诶!太子妃还没梳妆呢，您慢点，别摔着!”彩珠过来扶住我。

    为什么要把宫殿建的这样高呢?我不知道，只能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

    大兄牵着我走出挂满五彩羊毛锦的毡帐，阿爸把我扶上马车，又为我的小红马套上马嚼子，它看起来很不适应，甩着尾巴想挣脱

    他蹙眉捏了捏我的手“怎的这样凉?阿翎，你害怕我?”

    人，一想到这我不知怎的想掉眼泪。

    我怔了一怔“好”，看着她福着身子、垂着头、眼睛低下去只看着地面，恭恭敬敬、规规矩矩。

    “他呢?太子呢?”我问，两个侍女对望了一眼，左边那个个头高些的说“回太子妃，太子殿下仍留在朝堂中议事……还有…太子妃，您也要称太子殿下为殿下”。

    阿爸……我想到阿爸，又有些难过，不由得抓紧了那双手。

    就这么被他牵着，在前呼后拥的人群里，我和他一级级迈上阶梯，这里的阶梯好长好长，我们走了好久好久。

    长身玉立的十七岁少年，墨色的眼睛流转着光华，笑容比亮黄色的衣袍还要晃眼，左边脸颊陷进一个浅浅的梨涡，他就带着这样明朗的笑容看着我，然后朝我伸出了手

    一色的大红，比我送亲的队伍还要长，就像一条火龙要把我吞噬。

    我不禁开始想念起我的拉图娅，她是在草原上陪着我长大的侍女，比我大两岁，但和我一样的活泼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