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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白眉头紧锁,与青岚一起拉起杜五郎,在鼓声的催促下跑进了长安夜色中。
走到坊西门处,杜五郎很是紧张,低着头,走得同手同脚。
杜五郎终于停下歇了会,撑着膝盖,几乎要站不起来。
“怎会这样?”卢丰娘哭哭啼啼,全无主见,抹着泪问道:“全管事,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杜家长女名叫杜媗,人称杜大娘子。
“就让薛白参详吧。”杜五郎连忙道:“他出身可不凡,往来的可都是贵妃、节度使这般人物。”
杜家在升平坊,属东,归万年县管辖。
“是啊。”卢丰娘泣声问道:“一场法事,不至于吧?”
薛白则于烛光中仔细观察了她一眼,留意到她的装扮与当世的华丽之风不同,穿戴颇俭朴,素面朝天。
青岚噙着泪,扶着卢丰娘在前厅缓缓坐下。
薛白又问道:“他们拿了人,肯定打算定罪,但怎么定罪?”
至此时,众人皆已止了哭声、瞪大了眼看着薛白,惊诧于这个稚气少年如此冷静。
好不容易出了升平坊,薛白放缓了脚步,环顾了四周,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风景。
“去十王宅?”青岚道:“这边走。”
青岚一跺脚,匆匆追赶上去……
“别喊。”
待她稍平息了些,薛白问道:“柳郎婿不在家中吗?”
他先赶到前院马房拿了条绳索,又到储物房拿了梯子,折向后院,直接赶到第五进院东边的假山附近。
“走。”
“如何定罪?”全瑞思忖道:“莫非是,今日设坛作法,让宵小诬告图谶了?方道长还在府上,得想办法送走,再把那些法器烧了。”
全瑞不由叱道:“你这小儿……”
“咚。”
这正是薛白刚才就打算问杜五郎的,柳勣带其去平康坊一事是否有人故意为之?
“我……我……我不行了……”
~~
薛白初见有些讶异,转念一想明白过来,杜五郎是继室所生,容貌更像卢丰娘,而杜家的前几个儿女则是杜有邻原配所生。
另外,她眼眶发红,应该是哭过。
唐长安城方方正正,有纵横交错的二十五条大街把城内分为两个市、一百零八个坊。
“跟上。”
太阳刚落山,城中便响起了暮鼓声。
日已偏西,杜宅惶惶。www.baiwenzai.com
“来。”
全瑞惊愕,终于乱了方寸。
薛白在心中算过,杜宅有一个大门、一个后门,西侧门三个、东侧门两个,京兆府则派了二十人左右,守住这七个门可以,不太可能包围院墙。
“大娘子。”全瑞急道:“柳郎婿交友鱼龙混杂,得遣人去问问他是否落了把柄在谁手里……”
不仅冷静,竟还敢质问主家,仿佛是负责此案的断案官一般。
“我……我不知道太子住在哪啊。”
青岚鼓励道:“马上就要到了。”
“不是那蠢材还能是谁?!”卢丰娘听了,反而哭得厉害,大骂道:“我早便知道这狂生要害了杜家!我早便知道……呜呜……这祸害!”
“不好了!全福刚出后门就被捉走了!”
三人体力都不算好,跑了半个时辰之后,都是气喘吁吁。
“真的,没力气了。”
青岚赶紧跟上两步,却又回头向卢丰娘问道:“娘子,奴婢去吗?”
“官差?没有。”
也许会有官差巡视,但他知道官府做事必定要走流程,所以得抢一个“快”字。
“我们,跑得快。”青岚还没顺过气,道:“而且,这里是长安县管辖,他们调人,慢了吗?”
全瑞忽然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惊道:“果真是柳郎婿落了罪证在旁人手里?!”
“得寻车夫,还要套车,来不及了。”
“我知道。”青岚道:“我曾随娘子去拜见过太子良娣。”
想必杜二娘子也是相貌秀丽,故能嫁入东宫。
这姐弟二人,弟弟其貌不扬,姐姐却十分美貌。
“什么?”
卢丰娘拍着心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六百声暮鼓之后,若还在街上,那便是犯夜了,要被捉去笞打。
薛白把绳索系在院墙上,顺着绳索爬下,先扶了青岚,杜五郎则笨拙得多,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以朱雀大街为中轴线,城东、城西分别由两个县管辖,东边是万年县、西边是长安县,取的是“长安万年”之意。
随着最后一声闭门鼓声响过,敦义坊的坊门缓缓关闭。
“你这小儿。”全瑞道:“杜宅既无‘图谶’,亦无与人‘交构’之书信,更无‘指斥’之词,有甚值得搜查的?”
……
“全福,快去。”全瑞连忙向他儿子吩咐道:“十王宅,太子不住东宫,去十王宅。”
“官差刚才没有搜查杜宅。”
薛白问道:“杜宅没有证据,此事全管事知道,可官差怎么也知道?既然这样,他们怎么敢直接拿人?”
薛白前两日已打听了杜宅是处于乐游原一带,此时听青岚一说,终于清晰了些。
“对,对。”卢丰娘忙道:“那快遣人去。”
“除了柳郎婿?”薛白问道。
“谁呀?”
柳宅只是一个两进院落的普通民宅,看着略有些寒酸,与柳勣那一身锦裘并不匹配。
“快去,让五郎回来。”
“头抬起来。”
青岚发现他对宅门外非常陌生,便给他指点了方向。
~~
落日最后的余晖退去,长安城宏伟的轮廓越来越暗。
很快,“吱呀”的声响中,有个瘦小的婢女打开了门。
“咚。”
然而,薛白已拉着杜五郎出了前厅。
“我们翻墙走。”薛白反应迅速,拉过杜五郎便走,“必须尽快找到柳勣、太子。”
这里离别的侧门最远,院外最静,且容易翻墙。
“欸。”
“太巧了。”全瑞喃喃道:“五郎出事不久,柳郎婿上午才与阿郎争吵过,下午便有人来拿阿郎,这般一看,官差来的也匆忙。定是了。”
全瑞微微吃惊,这才点点头,长叹道:“阿郎虽为东宫属臣,然不过虚职,平素连话都不敢与旁的官员多谈,如何有甚把柄?没有把柄!除了……”
正在此时,有仆役匆匆跑回来,还差点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五郎怎此时过来?这是……跑来的吗?”
“大娘子勿虑。”全瑞眼中满是恐惧,却还强自镇定,道:“阿郎一向谨言慎行,说他‘妄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根本毫无根据!想来,等查明了就会放人。”
“哦。”
“不可。”薛白提醒道:“他们没有带走方道长和法器,说明这些不是定罪的关键,我们如果主动掩盖,反而显得心虚。”
薛白有些惊讶,自语道:“官差竟没来过?”
全福应了,马上就往外跑。
他们叩响了门环,很快门内响起女子的声音。
“我们得往西走三个坊才到朱雀大街,穿过朱雀大街后还要往西南走五个坊才到敦义坊,并不近……”
厅上忽然有人开口说了一句——
此处大概是后世的西影路与曲江路交界附近,要走到长安中路才算到了朱雀大街,这还只是一小半的路途。
整段路相当于从青龙寺走到西安美院,着实远。
“柳郎婿家在敦义坊,往西。”
“没有官差?”薛白警惕地环顾周围,目露疑惑。
此时杜媗听说了父亲被捉之事,花容失色。
鼓绝人散,九衢唯月。
“法事才刚办完,一定不止这个原因。”薛白沉吟着,问道:“杜家真没有别的把柄吗?”
“进去再说,可有官差来过?”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竟是才被收留三日的薛白。
全瑞转念一想,喃喃道:“对啊,那他们也该清楚阿郎是冤枉的。”
“哎哟。”
有三个身影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坊中一个宅子前。
长安宵禁开始,将持续到次日五更。
“咚。”
“郎君他……不在。”
“不,先找柳勣,确定证据更紧急。”
“流觞。是我,青岚,五郎也来了。”
全瑞是久经世情的老管事,此时已成了杜家唯一的主心骨了,他沉吟道:“这天大的罪名……得赶紧通知太子。”
显然,任谁一看柳勣,皆知这是个志大才疏、容易被利用之人。
“有马车吗?”
薛白把梯子往假山上一搭,先爬上院墙,往四下打量了一眼,招呼杜五郎、青岚上来。
~~
“快。”
她听到动静,亲自端着火烛赶到前厅,见是杜五郎带人来,连忙问究竟。
“马上要宵禁了。”
“这……”
升平坊是唐坊标准的“四门十六区”布局,四个坊门说是“门”,实则门上方还有楼阁,武候可于楼阁中放哨。
“漏尽!闭门!”
“用跑的。”
“别怕。”薛白低声道:“我们还不是逃犯,官差认不出我们。”
] 薛白眉头紧锁,与青岚一起拉起杜五郎,在鼓声的催促下跑进了长安夜色中。
走到坊西门处,杜五郎很是紧张,低着头,走得同手同脚。
杜五郎终于停下歇了会,撑着膝盖,几乎要站不起来。
“怎会这样?”卢丰娘哭哭啼啼,全无主见,抹着泪问道:“全管事,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杜家长女名叫杜媗,人称杜大娘子。
“就让薛白参详吧。”杜五郎连忙道:“他出身可不凡,往来的可都是贵妃、节度使这般人物。”
杜家在升平坊,属东,归万年县管辖。
“是啊。”卢丰娘泣声问道:“一场法事,不至于吧?”
薛白则于烛光中仔细观察了她一眼,留意到她的装扮与当世的华丽之风不同,穿戴颇俭朴,素面朝天。
青岚噙着泪,扶着卢丰娘在前厅缓缓坐下。
薛白又问道:“他们拿了人,肯定打算定罪,但怎么定罪?”
至此时,众人皆已止了哭声、瞪大了眼看着薛白,惊诧于这个稚气少年如此冷静。
好不容易出了升平坊,薛白放缓了脚步,环顾了四周,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风景。
“去十王宅?”青岚道:“这边走。”
青岚一跺脚,匆匆追赶上去……
“别喊。”
待她稍平息了些,薛白问道:“柳郎婿不在家中吗?”
他先赶到前院马房拿了条绳索,又到储物房拿了梯子,折向后院,直接赶到第五进院东边的假山附近。
“走。”
“如何定罪?”全瑞思忖道:“莫非是,今日设坛作法,让宵小诬告图谶了?方道长还在府上,得想办法送走,再把那些法器烧了。”
全瑞不由叱道:“你这小儿……”
“咚。”
这正是薛白刚才就打算问杜五郎的,柳勣带其去平康坊一事是否有人故意为之?
“我……我……我不行了……”
~~
薛白初见有些讶异,转念一想明白过来,杜五郎是继室所生,容貌更像卢丰娘,而杜家的前几个儿女则是杜有邻原配所生。
另外,她眼眶发红,应该是哭过。
唐长安城方方正正,有纵横交错的二十五条大街把城内分为两个市、一百零八个坊。
“跟上。”
太阳刚落山,城中便响起了暮鼓声。
日已偏西,杜宅惶惶。www.baiwenzai.com
“来。”
全瑞惊愕,终于乱了方寸。
薛白在心中算过,杜宅有一个大门、一个后门,西侧门三个、东侧门两个,京兆府则派了二十人左右,守住这七个门可以,不太可能包围院墙。
“大娘子。”全瑞急道:“柳郎婿交友鱼龙混杂,得遣人去问问他是否落了把柄在谁手里……”
不仅冷静,竟还敢质问主家,仿佛是负责此案的断案官一般。
“我……我不知道太子住在哪啊。”
青岚鼓励道:“马上就要到了。”
“不是那蠢材还能是谁?!”卢丰娘听了,反而哭得厉害,大骂道:“我早便知道这狂生要害了杜家!我早便知道……呜呜……这祸害!”
“不好了!全福刚出后门就被捉走了!”
三人体力都不算好,跑了半个时辰之后,都是气喘吁吁。
“真的,没力气了。”
青岚赶紧跟上两步,却又回头向卢丰娘问道:“娘子,奴婢去吗?”
“官差?没有。”
也许会有官差巡视,但他知道官府做事必定要走流程,所以得抢一个“快”字。
“我们,跑得快。”青岚还没顺过气,道:“而且,这里是长安县管辖,他们调人,慢了吗?”
全瑞忽然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惊道:“果真是柳郎婿落了罪证在旁人手里?!”
“得寻车夫,还要套车,来不及了。”
“我知道。”青岚道:“我曾随娘子去拜见过太子良娣。”
想必杜二娘子也是相貌秀丽,故能嫁入东宫。
这姐弟二人,弟弟其貌不扬,姐姐却十分美貌。
“什么?”
卢丰娘拍着心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六百声暮鼓之后,若还在街上,那便是犯夜了,要被捉去笞打。
薛白把绳索系在院墙上,顺着绳索爬下,先扶了青岚,杜五郎则笨拙得多,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以朱雀大街为中轴线,城东、城西分别由两个县管辖,东边是万年县、西边是长安县,取的是“长安万年”之意。
随着最后一声闭门鼓声响过,敦义坊的坊门缓缓关闭。
“你这小儿。”全瑞道:“杜宅既无‘图谶’,亦无与人‘交构’之书信,更无‘指斥’之词,有甚值得搜查的?”
……
“全福,快去。”全瑞连忙向他儿子吩咐道:“十王宅,太子不住东宫,去十王宅。”
“官差刚才没有搜查杜宅。”
薛白问道:“杜宅没有证据,此事全管事知道,可官差怎么也知道?既然这样,他们怎么敢直接拿人?”
薛白前两日已打听了杜宅是处于乐游原一带,此时听青岚一说,终于清晰了些。
“对,对。”卢丰娘忙道:“那快遣人去。”
“除了柳郎婿?”薛白问道。
“谁呀?”
柳宅只是一个两进院落的普通民宅,看着略有些寒酸,与柳勣那一身锦裘并不匹配。
“快去,让五郎回来。”
“头抬起来。”
青岚发现他对宅门外非常陌生,便给他指点了方向。
~~
落日最后的余晖退去,长安城宏伟的轮廓越来越暗。
很快,“吱呀”的声响中,有个瘦小的婢女打开了门。
“咚。”
然而,薛白已拉着杜五郎出了前厅。
“我们翻墙走。”薛白反应迅速,拉过杜五郎便走,“必须尽快找到柳勣、太子。”
这里离别的侧门最远,院外最静,且容易翻墙。
“欸。”
“太巧了。”全瑞喃喃道:“五郎出事不久,柳郎婿上午才与阿郎争吵过,下午便有人来拿阿郎,这般一看,官差来的也匆忙。定是了。”
全瑞微微吃惊,这才点点头,长叹道:“阿郎虽为东宫属臣,然不过虚职,平素连话都不敢与旁的官员多谈,如何有甚把柄?没有把柄!除了……”
正在此时,有仆役匆匆跑回来,还差点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五郎怎此时过来?这是……跑来的吗?”
“大娘子勿虑。”全瑞眼中满是恐惧,却还强自镇定,道:“阿郎一向谨言慎行,说他‘妄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根本毫无根据!想来,等查明了就会放人。”
“哦。”
“不可。”薛白提醒道:“他们没有带走方道长和法器,说明这些不是定罪的关键,我们如果主动掩盖,反而显得心虚。”
薛白有些惊讶,自语道:“官差竟没来过?”
全福应了,马上就往外跑。
他们叩响了门环,很快门内响起女子的声音。
“我们得往西走三个坊才到朱雀大街,穿过朱雀大街后还要往西南走五个坊才到敦义坊,并不近……”
厅上忽然有人开口说了一句——
此处大概是后世的西影路与曲江路交界附近,要走到长安中路才算到了朱雀大街,这还只是一小半的路途。
整段路相当于从青龙寺走到西安美院,着实远。
“柳郎婿家在敦义坊,往西。”
“没有官差?”薛白警惕地环顾周围,目露疑惑。
此时杜媗听说了父亲被捉之事,花容失色。
鼓绝人散,九衢唯月。
“法事才刚办完,一定不止这个原因。”薛白沉吟着,问道:“杜家真没有别的把柄吗?”
“进去再说,可有官差来过?”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竟是才被收留三日的薛白。
全瑞转念一想,喃喃道:“对啊,那他们也该清楚阿郎是冤枉的。”
“哎哟。”
有三个身影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坊中一个宅子前。
长安宵禁开始,将持续到次日五更。
“咚。”
“郎君他……不在。”
“不,先找柳勣,确定证据更紧急。”
“流觞。是我,青岚,五郎也来了。”
全瑞是久经世情的老管事,此时已成了杜家唯一的主心骨了,他沉吟道:“这天大的罪名……得赶紧通知太子。”
显然,任谁一看柳勣,皆知这是个志大才疏、容易被利用之人。
“有马车吗?”
薛白把梯子往假山上一搭,先爬上院墙,往四下打量了一眼,招呼杜五郎、青岚上来。
~~
“快。”
她听到动静,亲自端着火烛赶到前厅,见是杜五郎带人来,连忙问究竟。
“马上要宵禁了。”
“这……”
升平坊是唐坊标准的“四门十六区”布局,四个坊门说是“门”,实则门上方还有楼阁,武候可于楼阁中放哨。
“漏尽!闭门!”
“用跑的。”
“别怕。”薛白低声道:“我们还不是逃犯,官差认不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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