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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前,也有一阵疾风在庭仰心里噼里嘭啷吹了好久好久。

    庭若玫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她坐在餐桌前,用筷子缓慢地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诡异至极。

    “我不知道,医生说他活得很积极,我却感觉他活得很痛苦。”

    他希望庭仰永远都可以干干净净的,一如初见的时候,像象牙塔里养出的最矜贵的小王子。

    十点半。

    他喜欢任何时刻,任何状态的庭仰。

    他从小家境优渥,吃穿用度衣食住行,任何需要钱的东西,永远是不需要发愁的。

    祁知序看出来庭仰心情不好, 也不敢多说, 挨着庭仰坐下来了。

    庭仰面容有些讽刺,声音里却满满都是悲凉。

    他知道这世界很残酷,但是知道,也并不代表遇到了就不会心惊。

    祁知序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时候庭仰不希望有人打断他。

    庭仰露出一个“超感动”的表情。

    不过就算小王子穿着灰扑扑的衣服,也比全天下最稀有的宝石、最华贵的丝绸,最精致的王冠都要耀眼。

    事实上,他也没有办法拒绝庭仰的任何要求。

    “她说,求求他们至少让自己拿到这笔钱,她的儿子还等着这笔钱来救命。”

    “幸好有张逸泽一直护着我,他说只要我愿意教他数学题,他就能保护我。”

    庭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代表了无声的拒绝。

    祁知序这时候说不出一句“我明白”,“我知道”,或者其他什么安慰的话。

    “我把他借我的钱全都记在了本子上,钱已经还给他母亲了,不过那本子现在还留着呢。”

    庭仰不说话, 祁知序也就安静下来,陪着他一起看星星。

    当然是没有成功,其实有没有那笔钱,张逸泽的手术费都凑不满。”

    “一颗肾六万,刚到手术费的零头吧,他的母亲却和见到了救世主一样。”

    庭仰看见祁知序拎了一大袋水, 满脸不解:“祁哥,你买这么多水干什么?”

    或许支撑他在那么绝望的环境下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张逸泽至死都在担忧没有人保护他了。

    庭仰心脏在抽搐似的跳动,痉挛的疼痛似乎是从胃里传来,也像是从心脏里传来,他的腰慢慢弓了起来,总感觉这样就可以缓解心里的阵痛。

    如果他要问庭仰这些问题,就是在明明看到对方的伤口已经鲜血淋漓的情况下,还要用自以为是的态度在上面撒上盐,然后问,“我这么关心你,你就不能告诉我吗?”

    “他死了。”庭仰说到故事里最残酷的部分,语气却也最平静,“白血病。”

    “你就当是我想说吧,这些事已经在我心底放了好久好久,总得有一天把他们拉出来见光。”

    是庭仰平时到家的时间点。

    祁知序表情还有些不自然,毕竟自己实在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张逸泽是我的小学同学兼初中同学,以前也住在花乡街,就住在我对门,巧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每当我要教他数学题的时候,他就找各种借口推三阻四,真是烦死他了。”

    “祁哥,你都听到了多少?”

    “你和我保证什么, 这种承诺都是给对象的。”

    “不找对象。”

    未经他人苦说出来的安慰,永远带着高高在上的残忍。

    “可是我没有他那么厉害,四十万,我变不出来。”

    祁知序小心地问:“最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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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是万幸。”庭仰手指拨弄着地上的石子,“但是对于走投无路的她却不是这么想,她跪在地上祈求警察,说自己的儿子生了重病,她很需要这笔钱。”

    祁知序想了好久该说什么,各种煽情肉麻的话他惯常是不屑的,但是大脑不受控制,说出口时也变成了空口承诺,“以后我保护你。”

    “可是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这个病注定是治不好的,现在所做的每一个努力,都只是在用痛苦吊着生命,那活着对他们来说比死了还要痛苦。”

    繁星点点, 无数光辉交织成一幅庞大恢弘的画卷,半弯的月亮边缘有些模糊,显得极为柔和。

    每日喧闹的风声搅得人都要以为,被风环绕的世界才是正常的时候,风走时如同来时那般潇洒,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夜风带着凉意融进尘嚣人世,呼啸着在树叶间隙划过,奏出沙哑的乐调。

    “其实也可以说是死于穷病。”

    第61章

    庭仰看着天上的星星,突兀转变了话题,“今天晚上的星星好亮啊。”

    “可能你想象不到,花乡街一家人一个月的收入也就六千块钱左右,他的母亲走投无路,甚至捏了张不知道从哪儿撕下来黑诊所广告,准备卖肾。”

    祁知序脸红了一下,幸好是在半夜,不明显。

    祁知序坐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灰尘弄脏了他的衣服,他却想帮庭仰拍掉身上的尘土。

    桌上摆着庭仰从莲姨那早早订好的熟菜。

    “小学没什么好说的,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初中……我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我的母亲得了精神上的疾病,需要很多很多钱。”

    祁知序知道这些往事都是庭仰心里的陈伤。

    安静的氛围只持续了一小会,庭仰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祁知序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袋子水回来。【挽安书屋

    祁知序语气自然,半点没迟疑。

    祁知序问:“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你听到了最后一段话,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庭仰掰着手指算,“比如,张逸泽是谁,我和他什么关系……”

    祁知序从最后一句话里明白了什么,“他……”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每个品种都买了一瓶。汽水, 牛奶, 矿泉水, 果茶, 酸奶,我都买了!”

    “那我不知道这些,我们就不能当朋友了吗?我不想知道。”

    “我一来就看见他对你动手动脚,哪还有心思去听你们在说什么,急都急死了。”

    “好吧,我说实话。”祁知序一噎,自暴自弃了,“我一听到你们在争执就立马跑了过来,路程不长,我只听到了最后一段话。”

    “然后张逸泽这个傻子,我打工他也打工,我打工的钱全都用来给我妈买药,他打工的钱全都给我。”庭仰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平时我和他买个奶油冰淇淋都舍不得,那会的大几千块钱,他眼都不眨,全都塞进我的包里。”

    庭仰偏过头看着他,语调平平淡淡,细听还带着点笑意。

    “祁哥,矿泉水你买十五一瓶的, 你傻啊。”

    祁知序不知道并不是那种,因为天生富贵,所以天真的公子哥。

    “和我客气什么……”

    一瞬间世界死寂一片,风声带走了他世界的声音,只留下一地狼藉证明他曾被风环绕过。

    庭仰从一大袋水里选了一瓶矿泉水,看着瓶身上的商标叹了口气。

    因为这一句话,祁知序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了张逸泽在庭仰心里的分量。

    “我看它有单独的一个柜子,就买了。”祁知序保证, “下次我不买了。”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上的人结伴而行。

    “那会我妈买药缺三千块钱,第二个月他就和变魔术似的,给我变了三千块钱出来。”

    “结果

    “谢谢你啊祁哥, 你怎么这么好?”

    祁知序没有再拒绝。

    “陈木康……哦,就是刚刚那个傻逼,从小学开始就一直烦我,按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校园暴力吧。”

    庭仰被打断也不恼,语气轻快,“是啊。”

    庭仰低头笑了一下。

    “不找也挺好。”

    其实, 祁知序以前一直不太喜欢这种太文艺的行为。

    如果陈木康也和庭仰是初中同学的话,那张逸泽走之后,庭仰过的日子可想而知。

    祁知序道:“幸好。”

    庭仰觉得,如果两个人一起去看星星,那也只是两个孤独的人一起孤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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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

    有人说,没有人陪伴,独自一个人去看星星那是很孤独的。

    庭仰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好。”

    “你知道张逸泽死之前和我说什么吗?”庭仰的头垂得很低,拨弄石子的手已经抖得不行,喉间压抑不住地溢出哭腔,“他说,他走之后,谁来保护我啊?”

    “对于病患来说,治疗的过程很痛苦。唯一支撑他们治疗下去的动力,大概也就是康复吧。”

    “没有。”庭仰说,“说来也是万幸,他的母亲刚躺上手术台,警察就把这个卖肾团伙端了。”

    他不问,因为不想让喜欢的人疼。

    “祁哥,你说谎的时候好假啊。”

    生在自己那个家庭,注定要比别人理性一点。

    庭仰坐在路边, 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没问原因。

    祁知序打断了他,“阿仰,我们是朋友吗?”

    “你也知道,我当时只是一个初中生。一个小孩,别说同时打几份工了,就算再打十份工,又能拿到多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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