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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的脸色变得惨白。“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样的时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盯着冲突中央,只有二庄主的目光却落在那个死而复生的大夫身上。

    二人的对话让周围人困惑不解,未曾听说二庄主与这个大夫有过什么交情,怎么语气却这样熟稔亲近。收留大夫人杀人又是从何谈起?就算真是包庇她杀人,那也该说的是大庄主。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成亲之时我便说过,要护你一生无虞。”

    尤不凡看得出司长是有意要考校这个年轻的后生,想看看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他被耍得团团转还因此掉眼泪……

    今日如果只有叶祁在这,就算他能逼出大夫人的真面目,也断然不可能将人抓回去,甚至他自己都可能交代在这——大庄主是断然不会让活口把这事儿传扬出去的。

    “大人若是要缉拿凶犯,便将我一同拿下吧。”

    那井底的暗隙本没有足够尸体通过的大小,至于是何人将暗隙拓开,又那么巧地让尸体在合适的时间浮出水面……

    李微言后退了一步,给叶小弟让出一个身位,把高光时刻让给了叶小弟,自己从袖子抽出扇子,轻轻摇着。

    这位大庄主,究竟是会大义灭亲,还是护短,跟朝廷对着干?

    李微言语气平平淡淡地,一步一步地把那原本假做委屈,实则从容的大夫人逼到目眦欲裂。

    说完还转头看了一眼二庄主:“你莫不是因为同病相怜,才收留她在这杀人的?”

    凌峰的体格大了叶祁一大圈,叶祁对上凌峰那双凶悍的豹眼,虽然犯怵,但心中暗自为自己打气,至少面上气势不输人。“请大庄主不要阻碍抓捕。”

    众人都等着看这场人妖情未了会如何发展时,叶祁打断了这场苦情戏。“犯人既已认罪,请大庄主让开,在下要缉拿凶犯了。”

    选谁不好呢,选李微言。

    大夫把目光移开了。

    手中折扇抬起,随后轻轻一压,凌琊脚下立时飞出数十道锁链将他困锁在原地,锁链上密布着金色符纹。叶祁原本设的刀阵之中,凭空又浮现出七十二道银白色剑意,密密麻麻地平铺在天空中,剑尖直指被锁得严严实实的凌琊。

    凌峰在公道和护短之间选择了护短。

    反正庄主夫人杀了人,背上了因果,她命长倒是不怕,只不过夫妻一体,大庄主区区数十载寿数,算一算……应该是受不住这个果报的。庄主夫人不愿伏法了结也好,放那不管,过几年大庄主也就被连累着早夭了。

    但李微言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仍盯着大夫人。“妖食人的理由我见过很多的,为了解馋,为了修行,甚至可能只是杀着玩。但……为了能怀上人的孩子,这种痴情又可悲的理由,确实少见呢。”

    连凌峰都难以置信地转回头看着她。“倩娘……?”

    那位如白花般温软娇弱的夫人,突然恶狠狠地瞪着她,嘶吼道:“你胡说!!”

    “你胡说些什么!耸人听闻!我妻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是杀人吃人的妖怪!倒是你,死而复生,才像妖怪!”凌峰不愧是武人,怒目而视时,浑身肌肉绷紧,那股气势足以吓哭胆子稍小的人了。

    “倩娘……真的是你……?”凌峰的手微微颤抖,目光中流露出又痛苦又挣扎的神色。

    李微言指了指凌峰和他的夫人:“你看大庄主这样子,分明是要赖皮,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你把他夫人带走了。你双拳难敌四手,硬上也打不过,在下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

    “究竟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告诉你,吃掉别人的子宫,就能怀上孩子的?”李微言摸了摸下巴,挑眉问道。

    凶手阴了她一招,想借她来打发走官差。她便借力打力,反激怒了叶祁,让凶手的谋算落了空,反将了一军。这样简单的谋算,对李微言来说甚至都够不上什么很需要动脑子的程度。

    “郎君……我,我……”大夫人那双本就含着盈盈秋水的眸子泛起泪光,白皙的皮肤因为情绪激动而开始泛红,如果抛开现在的情况,李微言能夸一句确实挺好看。

    这场面神通,可比叶祁的刀阵看起来吓人多了,就好像无数把兵器悬在自己头上随时

    李微言打了个哈欠。“夫妻一体,这说法倒是准确。叶小弟啊,我看你也不必把人拘回去了。”

    目前看来,这年轻后生确实没让她们失望。

    连夫人自己都没想到夫君会这样果断坚决地护她,那双望向夫君的眼睛,怔怔的,掉下眼泪来。

    “郎君……莫要为我做了错事。”大夫人牵着凌峰的袖子,摇了摇头。

    “你看,你动不动手,这个庄子都是要遭重的,叶小弟不必死磕个你死我活。”李微言笑眯眯的,然后目光移向二庄主,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既然这边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你了。”

    他就知道,他爹一定会让人盯着他的,但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李大夫……

    此话一出,莫说是凌峰夫妇,便是周围的族老也都变了脸色。

    “大夫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李微言开口道。

    “金蝉脱壳,一点不足为道的小把戏。”她脸上笑眯眯的神情,实在像极了一只狐狸。

    视线相接,他也不避,眉眼弯弯地,带着笑意。

    他的夫人是妖,吃人?可他认识的夫人,是与他结发白首,一生不移的人。

    虽然她平日看起来总是很直率又没什么城府的样子,一副全然懒得思考的武人模样,但尤不凡知道,自家司长绝不是什么憨直的人物——大多数时候她只是懒得去动脑子,懒得去算计。

    李微言见到这种场面,有些失望却也意料之中地“啧”了一声,摇了摇扇子。她担心过的事情果然成真了。

    李微言是懂怎么戳人心窝子的。

    周围立刻诡异地安静下来。连叶祁都错愕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大夫人。

    “大夫人别院的井底还挺宽敞的啊,只不过堆了不少白骨架子,煞风景,我跳下去的时候,还有烦人的虫子想爬上来啃食我的血肉,咬人可疼了。我在水底寻摸了半天,才从暗隙之中顺着地下水到了月停湖——而且那暗隙也太小了,若非是把五脏六腑都掏空,是断然进不去的。

    说不准飞云庄的气运也会因为这么多人命压着而衰败,到时候飞云庄群龙无首的,你带几个人把内庄围了,抓人不是更轻松?”

    叶祁压下眉头,准备拔刀。

    一个拿着斩妖令的高级官员,为什么会出现在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还掺和进他的第一个案子里……叶祁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那个侍郎爹走了后门,拜托了司里看着他。

    当幕后黑手将扣黑锅的主意打到司长头上的时候,尤不凡甚至有点为那个凶手感到同情。

    “是吗?我还以为,大夫人吃了那么多少女,总该多多少少感觉到这完全没有任何用。”李微言很从容平淡地往前一步,似乎是想要看清楚大夫人的神情。

    这个拿着斩妖令的大夫,十有八九是自己的上级。

    “你,你……?”叶祁睁大了眼睛,大脑一时间过载,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一时间竟没法确定先问哪个。“你究竟是谁?”

    但我钻进去之后您猜怎么着,果然被暗流卷到了渡口附近,然后被水草缠住才浮上水面。实在是太巧了,有幸跟前面六具尸体出现在了同一块地方。”

    即便是尤不凡也一样,所以她选择不去质疑司长的任何选择——哪怕她选的看起来那么离谱。

    叶祁觉得自己一腔热血错付了。

    但此时李微言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似是在观察打量凌峰的表现。

    大夫也望向他。

    大夫人抽噎着,显得更加柔弱可怜。“妾身只是……想要为郎君生下一个孩子,妾身真的不愿意杀人的。”

    她笑眯眯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随便在路边就能遇到的普通大夫,旁人很难去想象她究竟有何谋算。

    李微言笑眯眯地。“一个路过的普通大夫罢了。”

    二庄主的语气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冷硬,反而带着些委屈撒娇的意思:“这话未免太刻薄了些……”

    “这刻薄吗?待会还有更刻薄的。”

    李微言的视线轻飘飘地扫向凌大庄主,途中在二庄主的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才落到了被凌峰护着的庄主夫人身上。

    凌峰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往前一步,将妻子挡在了身后。

    挑软柿子挑中铁板了。

    “在下呢,是个大夫,治过人,也治过妖。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再吃百人,也不会怀上孩子的。虽然食疗中有以形补形的说法……但你没有怀孕的能力,再吃一百个,也没法凭空长出一个子宫。只是平白地坏了道行,背上因果。”

    只是可怜叶小弟,白白痛苦内疚这一场了。

    众人的视线又落回了李微言身上。

    她吼出这一句时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大夫人还是那副娇弱得好似雨中小白花一般泫然欲泣的神情,只是这眼泪遮盖不住她眼中真正的惊惧。

    叶祁一时间又委屈又生气,又隐隐高兴她没有死。他为了不在众人面前下面子,忍住没掉眼泪。

    “你,你是怎么……?”他指着地上那具死透了的尸首,声音有些哆嗦。

    “李大夫,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叶祁一脸困惑。

    如果她当真毫无城府算计,除妖司根本不可能办得起来,满朝文武能把他们这帮搞怪力乱神的分而食之。

    尤不凡向来是知道自家司长是什么样一个人的。【翠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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