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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日穿了一身百蝶穿花图案的轻纱外套,水袖轻扬间,真若蝴蝶般轻盈曼妙。

    有人愿意这样细心体贴,尤其还是一个论地位本不需要特别把你放在眼里的人,谁能不受用呢?

    曲红昭发出灵魂二连问:“你觉得是我过得快活还是她过得快活?”

    如果说李嬷嬷以前是因为事业心督促曲红昭,此时便是真正想为她尽忠了。

    她就站在曲红昭身侧不远处,曲红昭见她身子一软,被吓了一跳。

    曲红昭斜倚在软塌边,信手用竹笔轻敲着香炉,给她们打着调子。

    “娘娘很有天赋。”沈良媛称赞她。

    众女眼前一花,就见刚刚还懒洋洋躺在榻上,舒服得似乎连动都懒得动一下的丽妃娘娘,已经两步蹿到李嬷嬷身边,把人打横抱起。

    看着这些莺莺燕燕,李嬷嬷只觉得这些狐媚子居然把丽妃迷成这样,实在可恨。

    李嬷嬷看着她,还回味着刚刚曲红昭那一抱,脑海中盘旋不去的问题不是“她怎么有那么大力气抱我”,而是“她怎么会抱我?”

    缠雪很有眼色,见她低头沉思,便也不去打扰她,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景仪宫。

    不过话说回来,自她跟着丽妃娘娘进宫后,心情复杂的次数似乎特别多。

    曲红昭将她放在软塌上,伸手搭了搭她的脉象。

    还有刚刚那一晕,曲红昭便不假思索地冲过来抱住她。

    李嬷嬷难免想起自己的上一任主子,曾经盛宠一时的德贵妃,抢在皇后前面给先帝诞下长子,那时可真是风光无限。

    “并无大碍,开两副药去了火便好,只是以后要注意不要动怒。”太医把了脉,开了药方,嘱咐两句便自退下。

    一旦适应了这种慢节奏的生活,似乎也不错,曲红昭慵懒地想。

    这般对待一个嬷嬷,却着实没有必要了。

    曲红昭默默地穿过人群,在软塌上坐下,一手支额看着她们。

    在边关几年,她见过很多惨事,生离死别,人间疾苦。

    只是如果教李嬷嬷知晓,居然有人把后宫生活称为“慢节奏”,怕是又要心情复杂了。

    还真以为这些女人是想和她交好吗?这些人不得宠,又没有银子打点,自己在御膳房讨不得好,倒是天天蹭在景仪宫好吃好喝的。

    李嬷嬷十岁出头进宫,统共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跟着先德妃之前也跟随过几个不同的主子。

    沈良媛便笑笑不说话。

    缠雪得了吩咐去请太医,李嬷嬷还怔怔地看着曲红昭。

    见景仪宫的人来请,太医不敢怠慢,片刻便到,进了殿得知是要给一位嬷嬷诊治,也并未在丽妃娘娘面前露出不满。

    曲红昭摆了摆手:“不用恭维我,这点自知之明本宫还是有的。”

    这后宫啊,人人都有自己的苦处,连德妃最风光的时候,也要时刻担心这个,防备那个。

    好生对待宫妃们,还能说她是沽名钓誉,想要个仁厚的贤名。

    李嬷嬷冷眼看着,倒觉得她对后宫这些女子的兴趣似乎比对皇帝还多些,劝她对这些不怀好意的女子防备着些,她也不知有没有记在心里。

    “可是我不想要那个位子。”曲红昭为李嬷嬷感到遗憾,这么有事业心的人,居然跟了自己这样一个只想躺平的主子。

    李嬷嬷不说话了,在大皇子事败后,德妃在殿内悬了三尺白绫,自己上路了。先帝念着点当年情分,没褫夺她的封号,也没为难她们这些宫人。后来新皇登基,又恩赦了她们出宫。

    李嬷嬷是真的感到了茫然:“娘娘怎会不想登上凤位呢?那可是天下女子至高的位置了,想当初德妃娘娘她……”

    “……”

    大抵越是见过生离死别的人,就越是喜欢热闹。

    她不得不承认,那一刻自己确实是心下一暖。

    曲红昭屏退了宫人,殿内只剩下李嬷嬷和曲红昭二人。

    偶有对宫人不打不骂的,那已经是非常体恤下人、堪称仁厚的主子了。

    难得被人用“天真”这个词来形容的曲红昭顿了一顿:“那就再看吧。”

    曲红昭打断她:“嬷嬷,我不是故意扎你的心,但我要问你一句,先德妃娘娘她如今在何处呢?”

    但这种事大概是习惯不了的。

    意识到自己一直躺在娘娘的榻上,李嬷嬷略有些惶恐地要起身,被曲红昭按下:“嬷嬷还是好生休息吧。”

    多好的开局,多美艳的一张脸,怎么就不懂得利用呢?

    曲红昭还在跟着沈良媛学琴。

    李嬷嬷只觉得心下酸酸暖暖的,在宫里那么多年,她什么残酷事没见过?早已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情绪了。

    后宫女子,除了对着皇帝的时候满脸堆笑,其余时候都是情绪消极居多,焦躁、惶恐、忐忑甚至暴虐都实属平常,憋得久了,有脾气就只能对宫人发。

    “娘娘,”李嬷嬷坚持要跪,“老奴必尽全力,助您登后宫主位。”

    又哪里遇见过曲红昭这样的?

    “什么都好。”

    沈良媛想了想,便信手给她弹了一曲小调,曲红昭没有听过这支曲子,只觉得有些像是民间小调,悠扬悦耳。

    离开绘春殿,曲红昭心情有些沉重。

    哪像眼前这位沉溺享乐的丽妃娘娘,有人在身旁督促着,却也仍然不知上进。

    “你来弹吧。”曲红昭起身,让出瑶琴前的座位。

    德贵妃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嫡女,似乎天生适合吃宫斗这碗饭,一进宫便知道如何邀宠,懂得怎么踩着旁人的尸骨往上爬,曾令整个家族都为之骄傲。

    —————

    比如此时此刻,她看着悠然自得的曲红昭,只觉得她不去御前争宠,却在这里陪着低位嫔妃们玩闹,实在是不务正业得很。

    沈良媛也不推辞:“娘娘想听什么曲子?”

    更遗憾的是,就算真正的曲二小姐回来了,可能也未必想要——她若想要,就压根不必逃。

    一旁刚结束一局叶子牌的孙修仪听了,也起了兴致,伴着曲子在堂前悠然起舞。

    这是曲红昭第一次在李嬷嬷面前表达自己真正的想法,李嬷嬷怔了片刻,也难得说了心底话:“娘娘,如果有的选,奴婢也希望您永远天真快活。但等太后娘娘和淑妃回宫,您不争也不行了。在这后宫,你不争,别人就要欺压你。”

    景仪宫大殿里,还有妃嫔们聚在一起打牌。

    曲红昭跳下水池时刻意压下的水花,李嬷嬷一直记在心里。

    曲红昭继续道:“京里世家勋贵很多都沾亲带故,先德妃娘娘算起来也是我的表姑姑,我幼时她还抱过我。后来她进了宫,我再见到她时,她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笑不及眼底,语不诉衷肠。”

    出了这等事,众女自然也不好继续在景仪宫盘桓,已经纷纷散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提前步入老年,就喜欢看年轻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模样。

    “既然是为我好,为什么想让我变成她那个样子呢?”

    李嬷嬷有些钻了牛角尖,到底是上了些年纪,身子本就不甚爽利,一时气急攻心,竟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李嬷嬷只是眼前发黑,并未彻底昏厥,被曲红昭这么一抱,整个人都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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