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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思筠想象不到。

    广袖轻舒,身影如燕,姝色引人盼。

    却有越来越多的人,齐聚此地,将两人围住。

    李思筠看着大凶两字就止不住的心慌,来东淮她都这么惨了,也不过一个凶。

    虽然李思筠从没亲自参与过上巳节,但此时女子皆擅舞,她身为公主,更甚。只不过,鲜少在人前跳而已,没有她值得用舞取悦之人。

    翩跹却轻盈的舞姿,勾人的纤细腰肢,随着动作甩动、在空中画出圆满弧线的长袖,没有相配的鼓乐声。

    她知道沈昭一定在后面看着她,所以她还像模像样地打量着两侧的兰草。

    洛水对面,一郎君目光被那抹玉红吸引过去,不自觉走了神,未专心做手中事,姜国人喜舞亦善舞,纵他一男子,也想过去随之一舞。

    如此多的想法,短短几瞬,李思筠就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甚至,她已经想象到与阿浓重逢时的欣喜。

    在这黑心郎君的压榨之下,她下次出来不一定是何时。

    若是现下离开,批语为大凶,那她会惨成什么样子?

    他已经看到了她,她就没法接着跑了。

    情之所至的男女,不光牵手,有些还在亲吻,李思筠看得匆匆别过脸,但偶然一瞥,看向前面,沈昭却面不改色,径直往前走,毫不避让。

    “你不会是想趁乱逃走吧?”沈昭闻言转过头,看着李思筠,语调轻缓,似笑非笑地问着。

    洛水旁都是有情人,携手而来,李思筠觉得这个要求就算了,即使装样子,也不必提。

    她想跑,但一想到方才沈昭的语气,又有些不敢。

    回想起破庙初见,李思筠刚刚养好的脖颈还有些许痛意。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刮过,歌舞声渐渐远去,李思筠已经想好了以后。

    但转念又想,这是人为而测,万一方士被赵姬收买,那她岂不是失了良机?

    得到应许后,李思筠连忙转身,笑容也随即消失,她抬起手,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的脸颊,沿着洛水往远处走。

    此时,巫术蛊术盛行,这些通鬼神之人被尊待,李思筠也是有几分相信的,姜国皇宫中也养了许多方士,出行前更要占卜凶吉。

    字字清晰,熟悉带着些许怒气的男子声音,让李思筠倏然就停下了脚步,她跑不掉了。

    想当初,她来东淮前,也占卜了出行,结果为凶,她有些犹豫,毕竟是不吉之兆。

    跑过来一路,李思筠也看到了许多女娘,她们都会给心上人跳舞,甚至还会邀请心上人共舞,这个李思筠倒是不敢。

    方才的幻想都成了一场虚妄,李思筠站住,呼吸急促,胸前剧烈起伏,她手上还拿着一把,被路过郎君塞过来的兰草。

    “郑伊伊。”

    最后方士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字——大凶。

    但她见这方士年过半百,一看便是和善,将钱财视为身外之物的方士,主动提起占卜钱,也是因为浪费气运,要些金银气压住。

    虽然可能很艰苦,但为了回国,为了阿浓,李思筠可以忍。

    这些日子过去,李思筠考虑得也周全些许,若想安全,她应当寻一户老实的人家,许诺银钱,住上一晚,顺带打听姜国使臣具体到了何处。

    她扬起长袖,袖中带香,从沈昭面上飘过,是他已经略为熟知的香气。随着飘逸的袖子滑落,随后她作折腰之舞,蹑蹀为步于他旁。

    但她甫一回头,发现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包围了她。

    话音慌忙落下,李思筠提起裙角就向着人群密集跑,身后方士的呼喊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不过,她将兰花与方才收到的一把兰草同攥在一个手心中。

    李思筠喉间咽了咽,方才逃跑的仓促和慌张才匆匆压了下去,她知他根本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人总想逆反,若沈昭方才不问她,李思筠或许还会安分留下,但此刻不走,仿若真怕了他。

    占卜过后,方士便重新闭目。但几瞬已过,一点声响都没有,他眯着睁开眼,见面前美得令人心折的女娘,觉得她一点眼色都没有。

    大多是心意相通才会互赠兰草,也有俊俏郎君或是娇美的女娘抱了一大把兰草,遇到顺眼的便给出去一根。

    虽然如此,但在李思筠插科打诨之下,沈昭还是跟着她,往那边走了。

    李思筠今日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在外面多呆上一阵子,若这么早就回去,岂不是功亏一篑。

    在沈昭的注视下,她走了过去,摘下了最后一朵兰花,动作很快,似乎怕被其他人抢走。她却没直接将兰花递给他。

    李思筠突然觉得这大凶二字也不能全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所以对着方士匆忙道:“仙道,我今日未带钱财,来日若有相见之机,必定百倍相还。”

    两人一路走过来,也有许多人蠢蠢欲动,想要将花草塞到他俩手中,但是前面的沈昭冷着脸,李思筠在后面紧紧跟着,都不敢向两人靠过去。

    洛水旁边水土肥沃,沈昭看着她身后,距离两人不到两米处,长势极好的兰草,有些沉默。

    李思筠心跳如雷,本来是打算惹他们厌烦,赶她走的,但此刻,好像……真是一个逃走的好时机。

    但此刻,李思筠以花草作扇,踮脚起舞。她今日所穿衣裙为长袖带襟带,正合适。

    她思绪乱成一团,四处打量,仍然没有熟悉的身影。

    她,看不到沈昭的身影了。

    李思筠听得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万分后悔,当初为何要把她的小字说出来,被他如此喊出来,她觉得很怪异。

    所以她又上前,和方士说明来占卜出行,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方士拿出随身携带的龟壳,开始占卜。

    她的头转回几分,目光停在一个小摊子上,那处坐着一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方士,此刻他闭眼打坐,旁边挂着一个条幅——占卜凶吉,寻医问药。

    李思筠也发觉了两人为何和旁人不同,她对着沈昭笑得腼腆,眸子微弯,带着些许真诚,反问道:“郎君,我去采些兰草过来,可好?”

    但他也想看看李思筠到底想搞什么名堂,所以笑着点头,声音亦是温和,“那便去吧,伊伊……”

    那些威胁她的话,从罗南口中说出,还像是单纯的威胁。但沈昭说的,无论是要将她丢到青楼,或是杀掉她都是真的。

    洛水旁边的人又开始唱起了歌谣,有些善舞的女子也随之起舞,吸引了更多的人聚集在洛水旁。

    她估摸着使臣已经到了阙城,那就没有追上去的必要,只需在使臣归国的路上,寻一就近的县城等待即可。

    两人很快就到了洛水边上,沈昭看了一圈四周,随后道:“已经到了,如今回去?”

    她立即面色正经地回应道:“怎会?如今伊伊只想伴在郎君身侧,去寻兰草,也是因为……这处的兰草长得不大好。”

    他脸皮是真的厚。

    时人好细腰,轻盈身段,这些李思筠都有,而且是各中翘楚。

    这点当真为难到李思筠了,她身无分文。

    李思筠感觉他甚是无趣,与旁人格格不入,但也能理解,只有两人是假的。

    李思筠有些焦躁,目光四处打量了一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却都没见到沈昭。

    追上来的沈昭就那样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俨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除了笑,李思筠不知该如何反应。m.liulanwu.com

    李思筠有些惧水,被人挤了一下后,她怕掉下去,所以离洛水远了些。

    确实,但需有良机。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她若逃跑,岂不是在寻死?

    他眸中晦涩不明,定定看着她,阴恻恻道:“郑伊伊,骗我,你想死么?”

    “郎君,”李思筠笑着回头,脸色还有些红,纤纤玉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朵兰花,那是郁郁葱葱一片兰草中仅剩的一个, “我想送郎君一朵、兰花。”

    所以李思筠来了东淮。结果呢,沦落到如此悲惨境地,连国都回不去了,正巧应了凶字。

    就连她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几分,“那郎君,我先走了。”

    他被身旁女子重重拍了下后背,却感觉不到痛意,他惊到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那、那不是、我们公主吗!?”

    但他会这样容易地放过她么?他会不会就在某处,暗中看着她,等她提起裙角、跑远时,出来逮住她。

    他又重新闭上了眼,抚上白髯,咳了一声,郑重道:“女娘,占卜钱。”

    但当那女子翘袖随音,垂眸侧首时,郎君却倏地双目睁大,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一抹侧脸。

    更有兴致者,以埙声为奏,更给舞姿添了灵动柔美,随着愈发快的咏唱声,漼似漼折,腰肢的弯曲程度令围观众人发出惊呼声。

    还有便是旁的女娘和郎君手中拿着花草,其中代表情意的兰草居多,而两人手上空空。

    他嘴唇只简单地翕动,伊伊二字说得极轻、极缓,似是从唇齿间辗磨后,才说出来的呢喃话语。

    “喂!发什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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