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迷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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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到他身边，他朝我靠过来，拉下口罩，举起自己的手机。

    “如果我的行程真的满到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就不会让你来找我了。放心吧，我会戴口罩，而且……”他顿了一下，故意拖长了语气，“黑灯瞎火的，很容易看走眼。”

    我惊讶地接过这张纸，是口译班的报名表格。这个口译班每年寒暑假都会开课，讲师都是全国最出色的教授，每个班只在全国招收不到五十名学生，规格高，门槛更高。



    各种细碎的心情无处安放，好在表情尚可控制，我扯着笑回答他：“好啊，回去吧。”

    手机还是连不上网，心脏在胸口猛跳，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瞎走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我缩了缩脖子，掖紧围巾，决定先走出公园再说。

    他也笑了一声：“有件事想找你帮忙，想请你作为嘉宾出席我的新专辑发布会。”

    “好啊，”他环顾四周，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来这边。”

    挂断电话，我敲了办公室的门。

    我知道湖畔公园最近在举办新年灯会，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时候就很想去，可想到黎华的身份，又迟迟说不出口，踌躇半晌还是决定放弃：“不了吧，一会儿我就回房间休息了。www.yingran.me”

    “明天开始放假，怎么了，大歌星？”我笑道。

    脖子上突如其来地被暖意包裹，黎华取下了他挂在脖子上的围巾，认真地替我围上。

    我拿起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可大概是人太多又在公园深处的关系，手机始终处于无信号的状态，根本没法打电话和上网。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成了最轻松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你会冷吧……”我贪恋这陌生又熟悉的温度，又因他空荡荡的脖子而心生歉意。

    “我没吃过。”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这才窘迫地收回手，装作认真品尝的样子。

    心下一慌，四周围看过去，到处都是人，却没有那个高大出众的身影。

    倒也是，周围不是全家老小，就是亲密的情侣，各自都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根本无暇他顾。

    可是我直觉黎华不会独自一人往人多的地方走，于是一边继续拿着手机尝试连接网络，一边慢慢地沿着小径走。

    这部我去影视城探班的电影终于要上映了，那时他说请我去看首映，我以为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他如此守信。

    几乎所有人出了小吃街之后就顺着大路往大门处回程了，而另一头有条小径通往公园的深处，远远看去没有灯火，更像是条死路。

    “可是……”我顾虑道，“你这几天工作很多吧，我已经很打扰你了，不想再耽误你休息的时间。而且灯会人一定很多，还是假期……”

    身后是琉璃宝塔，火树银花，而镜头前的我们，头几乎挨在一起，脸上有光影，也有笑容。

    “吓死我了……”我的气息乱七八糟，声音都是抖的。

    我们一路赏灯拍照，尽情地享受着节日般的欢乐氛围，到公园里头的小吃街，更是人头攒动，香气四溢。

    “喂？”我接起电话。

    “王老师，您找我？”

    我颇有些心惊胆战，生怕有人认出黎华会引起大的骚动，黎华倒是悠然自在地拿出手机到处拍照。www.jingming.me

    屏幕上是他不知何时拍下的我，在灯火中的侧脸充满了故事感，目之所及之处是跃入空中的鲤鱼，红光祥火。

    从N城回来，进入学期的最后两个星期，每天都在为了准备期末考试努力学习。

    这样真的不会被认出来吗……我虽很怀疑，但既然他觉得没问题，那我也想任性这一回。

    腊月时节，夜里的气温接近冰点，空气接触到皮肤都是刺骨的。来的时候太着急，又没有做足功课，都不记得带些围巾手套。

    “会有公司的前辈来帮忙站台，公司也想请一两个我的朋友来，你既熟悉欢唱网，又和我一起驻唱，我觉得是最好的人选了，行吗？”

    “诶，26号？！”竟然和《红月》的首映式同一天，我站在王瑞恩的办公室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一会儿回复你吧。”

    糯米香糯可口，红豆沙香甜绵密，可都不及身体里的五味杂陈那般强烈。

    他却细细地嚼着，戴好口罩，自然得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挺好吃的，趁热吃。”

    他松开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而后拉下口罩，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小口糕。

    “若绮，你放假了吗？”林立翔在电话里问我。

    “梅花糕，要吃吗？”黎华问我。

    我们坐出租车来到河畔公园，老远就看到河面像一块画布，被蜿蜒的灯火染成了五光十色，而全市的游客仿佛全都汇集在此，让整个公园都变得生动热闹。

    “坐，”王瑞恩一脸和气，不像有什么坏事，“我看了你们各科的成绩，这次你考得不错。”

    “吓死我了……”我心有余悸，“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学期的最后一天，班长让我去王瑞恩的办公室。

    考试之前，林立翔发行加入SUN之后的首支单曲，虽不至于一炮走红，但也获得了不小的关注度。尤其因为我们班和他们班联谊过，女生们难得在紧张的复习迎考阶段还有闲心讨论有关林立翔的种种。

    黎华的弯了弯眼睛，转头排着队在摊子上买了一份递给我。

    “呃……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是OK啦。”虽然想到要在公开场合露面颇有些不安，但我作为林立翔追逐梦想的见证人，也很想亲眼看看他人生第一场的专辑发布会。

    一时间心慌意乱，想往回走去找他，可人群密集，根本没法逆行，我被迫顺着人潮，走到小吃街的尽头。

    转身之际，手腕突然被抓住，心猛地悬空，抬头看到黎华的瞬间，被他轻轻一扯，踩进了一边的小树林。

    “26号下午四点《红月》的首映式，来看吗？”是黎华的短信。

    “对不起。”他再次诚恳道歉。

    他穿的羊绒大衣与我一样是黑色的，又刚好都是简约的版型，看起来竟有些像情侣装，只是我还来不及多想，刚踏出酒店，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吓得一哆嗦。

    他的身高挡住了我眼前的光，暮色的阴影中，视线里只有他琥珀色的眼睛，还有那里面流转着的与这寒夜并不相称的温暖。

    早知他善察言观色，可这如读心术一般的能力依旧叫我好不惊讶：“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去……”

    “我也挺想去的。”他说得淡淡，仿佛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只是凑巧。

    我被他说笑了，他又敛起玩笑，似是随意却语气认真地说：“不要总是顾虑太多，想做什么就去做，小女孩任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那些人走远，黎华终于放开我：“回去吗？”

    因为戴着口罩，声音与平日有些不同。但也因戴着口罩，那双本就漂亮的眼睛如同最璀璨的珠宝，将周围的一切变得黯淡无光。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湖畔公园晚上有个灯会，听说很不错，想去吗？”

    “嗯，是还行。”特别是他教的英美文学，我考了最高分。

    他递给我一张纸：“这是下星期在D城开课的口译培训班，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要发新专辑了？恭喜你！可我又不是艺人，做嘉宾不合适吧……”

    有说话声由远及近，几个年轻男女从小径深处向出口方向走来，黎华反应极快地揽着我的肩膀转了半圈，让他自己背对着他们。

    “看。”黎华将自己的手机放到我眼前。

    看似死路的小径在转过墙根之后竟还一路延伸，两边是寂静的树林，越走便越昏暗，鼎沸的人声听起来也越遥远。

    他竖起大衣的立领：“这样就好。”

    不愧是金像奖影帝，对镜头和画面的把握果然很专业。

    我和他的距离变得更近，近乎是在拥抱，人们从他身后走过去，投过来的眼神意味深长，一定以为我们是躲在小树林里亲热的情侣。

    他只买了这一份，我接过，礼貌性地问他：“你吃吗？”

    光线幽暗，只有他的眼睛依旧有光，手腕还被他捏着，明明是冬天，却有一把火在肌肤相触的地方燃烧，烧得我浑身都热了起来。

    “那太好了！26号，可以吗？到时候有可能会请你上台唱歌或者合唱，流程还可以再商议。”

    我不知道王瑞恩为什么要找我单独谈话，心里有些忐忑，走在安静的行政楼里，被手中突然震动的手机吓了一大跳。

    “对不起，”也许是四周过于安静，黎华压低了声音，几乎用气声在说话，“刚才好像有人认出我了，想偷拍我，所以我就躲过来了，想给你发消息，又没有信号……”

    我被这突如其来却又极其亲密的举动惊到，傻傻地举着梅花糕愣了好半天。

    往小吃街深处走，有一摊鲜榨果汁，橙子酸甜清新的气味刺激味蕾，我咽了咽口水，转头想问黎华要不要喝，却不见了他的影。

    饭后，待天色完全黑下，黎华穿上外套戴上口罩与我一同出门。

    我的期末成绩还算不错，第一学期的综合成绩排在系里第三。

    我点开回复框，屏幕上却跳出了林立翔的名字。

    白色的糯米上点缀着果仁和红绿丝，还冒着腾腾热气，看起来十分诱人。

    “发给我发给我，”我蠢蠢欲动的兴奋之情被这张照片彻底点燃，“我们合拍一张吧？”

    我的下巴几乎顶在他的胸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隐约听到不平稳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