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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让自己留在京郊,照顾棠梨,直至她的手彻底愈合。

    日光稀薄, 从窗棂中淡淡投映而入,有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飞舞。

    姑姑瘦了一大圈,看到她的时候险些落下泪来:“你这丫头,偏生这个时候不在家。”

    其实棠梨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猜到了。

    陆辰远看着面前少女垂眉敛目,分明是一副再温和不过的表情,但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她得做点什么,至少不能这样躲在屋檐下,装作无事发生。

    棠梨明白他说的句句在理,却克制不住地心慌意乱。

    陆辰远慢条斯理给棠梨剥了一颗水煮蛋,放到她面前:“你还需养伤, 饮食得清淡些。”

    承平县……就在京郊。

    棠墨晚神色紧张:“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该好好卧床躺着。”

    ◎裴大人此次凶险至极◎

    棠梨捂着脑袋,委屈巴巴说:“我从山上摔下来了!本来就磕到脑子了,你还打我 ,小心我变笨!”

    其中有两人在朝廷口碑一向很好,乃是忠厚贤良之辈。

    棠梨的说辞是晨起时不小心踩水滑倒了,姑姑倒是信了,拉着她心疼得不行。

    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唯独骨裂的手臂还使不上力气。

    是她轻狂了。

    陆辰远初时并不明白为何他会把棠梨交给自己,然而旋即一想,此次裴时清险些折戟于此,归来之后又怎会轻易放过那些戕害他的人?

    后来还是棠墨晚开口劝慰她:“姑姑想开些,若是我们家真出了什么事情,棠儿不在家反倒是好事。”

    陆辰远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 开口劝慰:“党争残酷, 那些人已经将裴大人相逼至此, 他若再不出手,恐怕更要任人拿捏。”

    “愿意么。”他淡淡问。

    良久之后,棠梨开口:“我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为何非得让一个人在此处陪我?”

    棠梨见他避而不谈,手略微一重,将瓷勺搁在碗里,一双乌黑眼眸看着他:“伯父伯母知道你现在在这里吗?”

    陆辰远哪里见过她生气的模样, 见她都将爹娘搬出来了,一时喉头苦涩。

    两日后,周詹被放出大牢,陛下遣人送了一座西洋来的八角圆环钟形金饰以示安抚。

    过了午时,姑姑和两位哥哥也来了,棠梨这才明白,邢钰是被人送来圆谎的。

    只是师徒情谊,他没必要做的这个份上的。

    或许……不会吧。

    棠梨头上又挨了一下,她痛呼出声:“哥哥!”

    陆辰远见她一言不发, 只是将她面前的汤碗默默拿过来,倒掉冷汤, 给她换上一碗热汤。

    “你无须担心, 裴大人已经安排人将棠兄长和青骊姑姑保护起来了。”

    棠墨晚只得陪笑:“是,我们定然不会有什么事,姑姑放心便是。”

    陆辰远的目光落在营帐之上,帐面上尚有未干的朝露圆滚滚地闪着细碎的光,而营帐之内,那人呼吸绵长。

    少女细细的眉轻蹙,像是被微风吹皱的湖面。

    棠梨对上哥哥一脸狐疑的神情,便知道坠崖之时,她也在马车上的事被压下来了。

    陆辰远将她的表情收之于眼底,薄唇微抿,却依然不动声色将汤蛊揭开,拿起瓷白的勺子递给她:“先用早饭吧。”

    “听说京郊外的闻沽山这个时候会长蘑菇,我和邢钰结伴去采蘑菇,不小心踏空,从坡上摔下来……”

    棠墨晚又一个眼刀飞过来,棠梨哀嚎着捂住自己的手:“我的手又开始痛了……”

裳染血,当即悲恸大哭,后又大怒,已命人彻查此事。”

    他在生她的气,却依然给了她最好的保护。

    棠墨晚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还不老实交代。”

    若是他身处如此险境,她也会如同这般,迫切地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吗?

    前一世陆家被满门流放前,上京虽已风波频频, 却不像如今飘摇动荡。

    棠梨接过勺子,问他:“陆公子今日不当值么?”

    陆辰远忽然很想伸手抹平那抹褶皱。

    上京波澜四起,她每日在家中提心吊胆,生怕棠梨在京郊出了什么事。

    “她性子虽然有些倔,但却是心软之人。”裴时清清冷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

    “她定然会不愿你照顾她,她若不愿,你便充耳不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久了她便会无可奈何,由着你去。”

    他垂下眼:“我任命前往承平县办事。”

    棠梨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了,她咽下一口汤,缓和表情道:“陆公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们二人如今毕竟已经退亲,若是你在此处照顾我的事情传到他人耳中,恐怕不妥。”

    当天夜里,皇后周氏于福宁殿门口长跪不起,天色蒙蒙亮时昏在殿前,宫中大乱,陛下辍朝。

    棠梨心想这哪能跟你说啊,要是把真相告诉他,棠墨晚不得找到裴府门上去闹。

    她露出一副实在是瞒不住了的表情:“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跟姑姑说哦。”

    ***

    他看到棠梨的眸子迅速里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光。

    上京……恐怕要起一场大风波了。

    她……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

    第74章 忧心

    为了她,他可以低头。

    裴时清故意将陆辰远安排在这里,是何用意?

    满心苦涩不旦没被压住,反而口中也泛起苦来。

    他知道自己心高气傲,并未于此事上勉强他,而是询问他的意见。

    第九日,太尉周詹被打入大牢,次日早朝,参政知事为其求情,陛下当即大怒,鞭打参政知事十大板,罚俸半年,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出言相劝。

    青骊其实也听说不少人家都在把少爷小姐往京外送,心下稍安,但又立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我们家好好的,什么事都不会有!”

    陆辰远抬眸看她:“并非只为陪你。”

    棠梨在别院养伤的第五日,听闻孙家被抄,抚桐巷杀声震天,家家闭户不出。

    棠梨忽然意识到什么:“……他要动手了?”

    棠梨却依然紧皱眉头。

    陆辰远眼皮微抬,又垂下眼眸:“裴大人已经替你备下,就在书房里。”

    这一世与她记忆中出入太大, 她难免生出惶惶之感。

    出山之前,裴时清单独与他谈了一次话。

    他沉默不语,棠梨便默认了他的回答。

    陆辰远弧度锐利的眼角一瞬间变得柔和:“怎会不愿。”

    正值多事之秋,行差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你且先好好照顾自己,把伤养好。”



    棠梨仔细听着,一个字不肯放过,最后又问:“那裴大人呢?”

    他现在人微言轻,却已经有党派在拉拢自己。

    棠梨养伤的第十六日,忽闻马车喧哗,外出查看,却是邢钰一大早前来探望她,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

    棠梨难堪地垂下眼眸, 想要掩盖住几乎快要跌落眼眶的泪水。

    陆辰远将她的急切收之于眼底,几乎有些狼狈地端起桌上清茶,狠狠灌了一口。

    话虽如此,青骊却依然吃不好,睡不着,直到上京这场风波渐渐平息,她忽然又听闻棠梨不小心摔伤了手,这才急匆匆赶来看她。

    棠梨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掩饰一般端起桌上热汤,忙不迭地送到口中:“我明白,我今日先起个草图。”

    裴时清以差遣办事之名让他留在京郊,其实也是在变相保护他。

    “只是你尚有伤在身,最好修养几日再画。”

    又怎能期盼两朝权臣, 心思波谲的裴时清因为她的一句“不离开上京了”就愿意与她重归于好呢?

    正是一副祥和宁静的画面。

    棠梨喝汤的动作便顿住了,她仰头看他:“陆公子,你不必在这里照顾我的。”

    棠梨看他半晌, 忽然开口道:“是他让你留在这的。”

    棠墨晚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哪里的山?你爬山上去干什么?”

    陆辰远早料到迟早瞒不住她, 却没想到会被她那么快就猜到。

    “陛下钦点太医入裴府为裴大人诊治,你无需担心。”

    那日她将话说得那么难听, 几乎已经有些要划清楚河汉界的意思。

    于是棠梨开口说:“陆公子,能否帮我找一些画具来?”

    棠墨晚和徐江松却是一副不信的样子,直到晚饭后找到机会,两人才逮着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裴大人前些时日坠崖负伤,怎么你也受伤了?”

    对了,她记得前几日又有几位朝臣向她求画。

    陆辰远仿佛又看见稀薄天光中,那青年的眸底像是积了一层万年不化的雪。

    但他的指尖只是蜷了蜷,哑着声音说:“我只是……不放心你。”

    徐江松咳嗽一声:“受伤了不跟家里人说一句,确实该打。”

    棠墨晚虎着脸:“摔断手不跟哥哥说,把我当什么了?”

    至此,这场风波才慢慢平息。

    棠梨越发觉得难堪。

    她冲着徐江松讪笑:“大哥,你帮我说说话嘛。”

    陆辰远将小碟的拍黄瓜放下,垂眼道:“我告假了。”

    棠梨总算放下心来,却又浮现出淡淡惆怅。

    第七日,杨家被抄,听闻羽林军包抄杨府之际,有人拼死从后门偷偷送出去一个孩子,行至半路,便被当场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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