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琼恩雪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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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晕了过去。

    霍得是个只有八九岁的男孩，实际年龄和布兰差不多，但野外的生活让他看起来粗糙许多，也强壮许多，他披着兽皮，像个敏捷的猎人，安慰起狗来却又像个小孩了。他顺着窗口还看到另外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还有一名猎装的妇女，说是猎装，实际不过是披着粗兽皮，与他见过的所有山地人一个样，她年龄比老者看起来年轻许多。

    第十章琼恩雪诺

    他被一阵冰冷的雨水浇醒。天空依然灰蒙蒙，他以为已经是黑夜，但睁开眼看向天空才判断出，离天黑尚需数个小时。他庆幸没有晕过去太长时间，但对没有悄然离开这个世界又感到失落。

    胳膊上的箭穿过皮甲和内衣，入肉不深，但他只觉得伤口以下的骨头稀碎般发来阵阵疼痛。他用尽全力将箭拔出，疼痛几乎让他晕厥，他看了看箭头，一阵恍惚，这是耶哥蕊特的箭。

    他苦笑摆脱这个想法。龙早已在几个世纪之前就消失了。

    就让我遇到一个北境人吧，父亲。

    他尝试继续接近，希望是某个猎人或者山地氏族的居民，就算死在这里，也可以靠他们将消息送到黑城堡，这把剑，可当做身份证明，匕首可以给他们做赠礼。

    “您说另一个叔叔，您一定去过临冬城吧！”也许他知道他的母亲的情况也不一定。

    四周群山连绵，与后冠镇的草场丘陵已完全不同。难道已经到了山地氏族的地界了么？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他需要一个庇护所稍微整理下伤口，让他有勇气和恢复一些精力继续往黑城堡的方向出发。可周边灌木纵横，稍远处夹杂着高耸的橡木铁树红杉，在树顶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的积雪。

    他全身都开始疼，每走一步都是麻烦事，他以为走一百步就会倒下，但一百步后，他在继续，他以为最多再撑两百步，但两百步后他依然在继续。太阳落下山崖前，他已不记得走了多少步，也不记得瓦雷利亚宝剑斩下多少阻挡他的树枝。

    他顺着山势的弧度，围绕着密林，艰难绕过，而后炊烟竟又幸运地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但她不是。

    既然未死，他的守望还要继续。他希望马仍在附近，没有它的帮助，他绝不可能顺利返回黑城堡。他拔出长剑，烟灰色的神秘纹路遍布剑身。既然你未埋没在烂泥中，就一定有其他的用途，诸神绝不会给你安排这样的结局，他想。

    他仔细查看周边，希望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让他知道位置。他曾随艾德史塔克、罗柏以及席恩几乎访遍整个北境，看过远至新赠地山水，但那个时候还是夏天……他心里期待，希望能有熟悉的景象，但入目的他全然陌生，他只得徒步，希望转过山岭就能看到长城。

    “我是来至临冬城的琼恩雪诺，我是黑城堡的守夜人，是莫尔蒙总司令的事务官。”守夜人的身份或许堪用，但深林氏族、山地氏族也都是临冬城的朋友、盟友。

    他站起身，有些眩晕，但他知道，还能行走。他四下张望，希望马儿还在某个地方安静吃草，且已填饱了肚子。但四下都没有马的声影，他感觉绝望。

    他用匕首割开伤口附近的皮裤，比照露出的箭，入肉的长度让他心惊。

    他试着双手握住箭杆，将箭往外拔，但只是稍作尝试，就让他发出痛苦哀嚎，血液从伤口灌出。他撕开内衣搓成条，在伤口上方勒住止血，并希望接下来不会让他立刻晕过去。

    感谢诸神！他几乎想哭出来。

    他艰难举起双手，一瘸一拐向前。火光之下，入目的是满脸浓密白胡子的老人，他裹着厚重的兽皮袄，皱纹深刻，大鼻子红彤彤，粗壮的花白鼻毛从两孔中钻出，双眼几乎被充满褶皱的眼皮全部包裹，但露出的一丁点儿眼神闪闪发亮，纯净如水，典型的山地人。

    “不，不是这个。”老头咧嘴笑了。

    琼恩从野人的队伍中逃出，带着穿过大腿和手臂的箭伤，乘着无鞍的马随它喜好狂奔，他不知道在马上乘了多久，好在马儿脖子上勒有缰绳，让他在半醒半睡中能够牢牢紧握。一边的大腿和胳膊完全无力，他用可以用的手背试了额头。有点发热。

    也许野人还在他身后猛追。他不知道身处何地，但毫无疑问，这是长城以南，是北境，是他父亲的地方。他从后冠镇的地方逃出，这点很确定，湖中的高塔曾接待过坦格利安王朝的王后，亚莉珊坦格利安，她与丈夫杰赫里斯坦格利安乘龙来到北境。她骑乘的龙名叫银翼，她丈夫的龙被称为“青铜之怒”，名叫沃米索尔。这些龙的名字他很熟悉。他希望他也能有龙，这样就可以骑龙将信息送到黑城堡，可以骑龙击败塞外的野人。

    若是再停留或者过夜，一定会死。他只得原地查看腿上的箭伤。

    最终，当他快接近的时候，树林已黑暗一片。他尝试动了一下腿，伸了一下胳膊。若是野人，我或许还能杀一个，最多两个，超过两个我就会自己倒下。

    命运让我重新看见炊烟，绝不会让我死在它的炊烟近前。

    “朋友。这是迷路的守夜人。”北境的山地氏族大部分都是守夜人的朋友。看到对方放下弓，他拔下插在地上的两只箭，箭头是扁平状的矛型，尖锐似刀，还有两道血槽，磨得光亮，是实实在在的铁箭头，绝不是野人能够配置的武器。

    猎狗比他更早发现对方，对着他狂吠。没有野人越过长城还带着狗，这是好消息。

    “放下弓。霍得，管好狗。”老人声音洪亮又有些山地人特有的野蛮。

    他听到咻咻两声，弓箭准确地落在他两尺之前。在火光下，他看到人举着弓，还有从门口窜出的几个人影。若是他继续前进，下一箭就会插在他胸口。他不想这样。

    密林之中，他觉得头更痛了，像是有人拽着他不存在的辫子，揪得半边脑袋麻木沉重。

    他向着炊烟的方向行走，但走下一个山丘，他竟然不再记得方向，只好重新爬上去，将方向记牢，而后向着正确的方向继续前进，并在每次离开原有方向时，他都重新比划炊烟真实位置，但随着丛林的几次拐弯，他彻底失去了线索。

    此时炊烟与他所隔不过密林和狭沟，没有山丘阻挡，应该很快就能接近。

    “好吧，孩子，虽然任何北境人都能答出，但相信野人不会。”老人示意他进屋，“你这身斗篷可他么不是守夜人。”

    “我知道一个琼恩雪诺，临冬城的。为了确认你的身份，你最好告诉我你父亲、母亲、兄弟还有姐妹的名字。”老人仍有防备，看起来极为严厉，随时准备爆发，显然，若是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子。

    “你脸色苍白，全身在冒烟，先坐下来吧。”说话的是杂胡子的女儿，她的棕发紧紧裹在头上，虽然比杂胡子年轻许多，但火光下仔细看却也不是正值青春的女人，她的样子显得干练、敏

    “班扬史塔克。”

    笨蛋，快想办法，快想办法，黑城堡要是失守，整个北境都将糜烂。而若是临冬城失守，不，临冬城绝不会失守，它阻挡过比野人大军更强大的对手。

    不是这个？他不由再次看了这个老头。那这该是多久前的事了？

    又继续行走了很久，他才认定了炊烟就在眼前。此时周边已陷入了昏暗之中，他觉得他随时都会突然昏过去摔倒在黑暗之中。

    北境广阔，一个地方几乎与王国剩余面积相当，他想起父亲艾德史塔克的话，人口却比不过其他三境。

    马在一个山坡后停了下来，它也累了。琼恩挣扎着从马背滑落，胳膊和大腿同时发出剧痛，他几乎不知该为哪一块的疼痛而喊叫。

    细雨迷蒙，远山薄雾笼罩，这里是我的地盘。【醉蝶书屋】

    “我见过你叔叔。他叫我‘杂胡子’你也可以这样叫，那个时候我的胡子还不是全白的。你该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吧！”

    走出密林，外边已下起细密的小雨，淋湿了他的脸，冰冷的感觉让他清醒不少。

    “哈哈哈。现在我相信你是临冬城的杂种了。”笑容像火，他也由衷放松起来，“这是我的三个外孙儿和外孙女，这个是我的女儿。孩子的父亲瑞卡德响应召唤南下，想要救出艾德大人。嗯，霍敏前些时间梦到非常不好的事情，她相信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霍敏要比霍得年龄更小一些，但也没有小很多。她眼睛很大，光芒下透露着顽皮的外形，有些像艾丽娅。

    这个问题难不住他。“我的父亲是艾德史塔克，我的兄弟分别是罗柏、布兰登、瑞肯，”他不晓得是否该说出席恩的名字，但这个情境下，最好忽略，“我的姐妹分别是，美伊、珊莎、艾丽娅，”他不知道母亲的名字，但他知道老者期待的名字，“临冬城夫人是凯特琳徒利，但我是私生子，不是她的孩子。我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

    他看到不远处山林的生气的烟雾，那是炊烟吧？

    可他太累了，身体的无力让他不清楚是否能比野人更早到黑城堡，而且，又有什么意义呢？黑城堡的守军实在太少，老弱病残，远远少于这些爬过了长城的野人勇士。

    炊烟。

    他捡起弓箭，顺手扔进树丛，地上的鲜血，则用土块覆盖，野人应该注意不到这些。

    “感谢您。斗篷的事说来话长了。我还不知您如何称呼。”屋内暖和极了，他甚至发出一声呻吟，他看到泥封的灶台，而地下烧着小火，烟囱延伸向房顶。这不是匆忙搭建的房屋。

    可能是某个猎人生的火，也可能是野人，也有可能是他的黑衣兄弟。若是野人，那就用瓦雷利亚宝剑杀几个吧，我的守望就在这里结束。

    他决定放弃，不再关注炊烟方位，顺着小路和大致方向一直向前。他希望自己所走的方向正确，但失目标让他煎熬，比忍着疼痛登山更加难受。

    我得尽快把消息送到黑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