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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衍舟便将这一趟的所见所闻全数细细说给了宋庭元听。

    卫琼枝不置可否。

    她心里其实也有猜测,但是不会说出来,若是猜错了,那又要闹笑话了,就算只对着红云她也不好意思。

    一时红云发现炭火少了,便出去问人要,结果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人送来,再去问只道是今日已经晚了,要等明日再说。

    裴衍舟拿出一封信给宋庭元看:“这是先前在他的军帐中搜到的,有人拿他的家人威胁他,他迫

    眨眼便到了掌灯时分,饭菜还是令卫琼枝没有胃口,草草吃了一点,喝了一碗还不算太油腻的菌菇汤,就打算去歇了。

    那人原本手上还拿着一颗黑子,这下也没了兴致,便把棋子随手往那里一扔,然后把自己瘦得仿佛只剩下一层皮的手缩进衣袖之中。

    赵氏无非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等将来林氏进门之后还是能给她生孙子,那还是名正言顺长房嫡出,赵氏更没有不疼的道理,所以赵氏眼下突然对她那么殷勤,一定有鬼。

    卫琼枝便对红云道:“你明日去找一趟夫人,就说我们这里炭用完了。”

    裴衍舟被带到一处临水的草舍之中,屋内之人明明听见了动静,却并未抬起头来看他,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既不是裴衍舟或者朝廷杀的,那又会是谁?

    方一入内,只见里面别有洞天,屋舍游廊看似简陋实则却花费了心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看就是什么人的隐居之所。

    宅院外挂了两只大大的灯笼,时有京中一般富贵人家,皆会在自家灯笼上写了姓氏,以作辨认,但这处的灯笼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大门上匾额亦没有写任何字,仿佛是一座无主鬼宅。

    裴衍舟是为自己手下的一名将领所害,这名将领已经跟随在裴衍舟身边五年之久,甚至可以说是被裴衍舟亲自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算得上是极能信任之人,却在紧要关头反咬了裴衍舟一口。

    红云在床沿边坐下,悄声道:“是老夫人。老夫人不许他们捧着你,所以他们才这样的。”

    面前这人正是庆王府的大公子宋庭元,因体弱多病便离开王府,在此修身养性,庆王与老夫人的父亲乃是堂兄弟,只是年岁上相差甚大,所以宋庭元实际上与老夫人是一个辈分,直呼其名姓倒也情有可原。

    但裴衍舟却没什么所谓。

    “侯府的人几乎全都拜高踩低,你有了身孕,他们肯定巴不得来巴结你,”红云道,“但是老夫人下了令不许,她怕林家那个进门后见了心里不舒坦。”

    红云应下,在屋子里磨磨蹭蹭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眼见着卫琼枝都准备上床睡觉了,她才又走到卫琼枝身边。

    他按着叛将从前与他提起过的线索查过去,很快便查到了具体的地方,但很可惜,已经被一场大火烧没了,据当地人所说里面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

    但卫琼枝不能肯定他们明日就一定会乖乖送过来,很可能又是找借口推三阻四的,人可以撑一撑,但她的花会冻死。

    “这么晚了,竟还来打扰我。”那人道。

    到了第二日,赵氏得知之后,果然亲自上门来查看。

    裴衍舟外出了四五日,是日回京之后已是半夜,他却没有立即回侯府,而是去了京城西面一处民宅之中。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是绝对不会进荣襄侯府这种不讲道理的地方的。

    卫琼枝点点头,但她可不信赵氏会是真心实意的,实在也不是她如今变聪明了一些,而是之前就吃过那么几次亏,卫琼枝只认个死理,一个人不可能转变得那么快。

    ***

    不过卫琼枝觉得喝不喝也无所谓。

    自然也是知道老夫人一直想卫琼枝从觅心堂搬走的,赵氏私心里是想着让卫琼枝和裴衍舟对相处一段时日,让卫琼枝能更加笼络住裴衍舟。

    她当初抢着要自己选人送到儿子身边,可不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更是为了将来拿捏儿媳。

    其实何止是炭和饭食,这几日她的病已经好了,就连补药也没再送过来。

    裴衍舟这才在他面前坐下,正色道:“我去迟了。”

    他也不可能违拗老夫人的意思。

    让卫琼枝搬来这里一直都是老夫人的意思,赵氏没有出面过,她应该一直都和老夫人不是一路的,问问也就问问,大不了赵氏也不管。

    宋庭元乃是嫡出,可他从小就病病歪歪的,长大后也没袭爵的心思,只搬离王府一直住在这里,庆王自然爱重宋庭元,屡屡想要请封他为世子,却都被宋庭元自己拒绝,又不愿回家,庆王也很是头疼。

    只见那人生得异常瘦弱,人却又高挑,就连家常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都颇有些弱不胜衣之感,清癯文雅非常。

    “捧着我?”

    她带了一些补品给卫琼枝,吩咐了红云几句,便对卫琼枝道:“你且先忍着,等日后我自然给你做主,眼下最要紧的是你肚子里这个,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缺什么就和红云说,或是张妈妈也使得,让她们直接来找我。”

    就算老夫人贵为堂堂宜阳郡主,也不过是披了一层华贵衣裳的怪物罢了。

    卫琼枝闻言有些想笑,但转而便化为唇边一抹苦笑。

    他和裴衍舟也算是拐了几个弯的亲戚,两人自小时有一面之缘后便一见如故,时常在一起玩耍,而后便一直玩到大,宋庭元对裴衍舟倒不会摆什么长辈架子,平日里只以兄弟论处。

    裴衍舟却也不恼,这里没有服侍的人,他便自己脱下大氅放在一处,然后走过去随手执起一颗白子,落于那人正在钻研的棋盘之上。

    提起此事,裴衍舟更多的惋惜后悔,而不是愤恨。

    裴衍舟看了他一眼,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再开口时已将一声叹息掩下,道:“死也要死个明白。”

    那人“哦”了一声,便打趣着笑道:“就算去得早,你还想查出什么来不成?”

    可在老夫人的绝对权威之下,赵氏也只能先让步,免得连将来都没有了。

    可当裴衍舟才一下马,院门便从里面打开,里头出来一个看门的老翁,与一个提着灯笼的小童,一老一小迎了裴衍舟入内。

的人,“以后关起门自己过就行了。”

    她这些日子为着林家的事也很忙,很多东西都先要开始预备起来了,便不很顾着卫琼枝这边。

    只是老夫人毕竟年纪大,都能做宋庭元的祖母了,所以也只是私底下开开玩笑,当面并不会这般不尊重。

    棋局霎时被打乱,那人叹了一口气。

    其实裴衍舟这一次出远门,正是为了调查自己在战场上中计被害之事,但这事隐秘,除了宋庭元之外便没其他人知道,只道他是出去与友人相会。

    卫琼枝让人把花草都放到旁边空的厢房里,独独把牡丹放进自己房里照看,这里比不得觅心堂,但她的房里还是要比其他地方更暖和一些,这株牡丹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一冷一热的很可能就开不成花了。

    小童一边提着灯笼为裴衍舟照脚下的路,一边道:“公子可算是到了,我们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了。”

    “你知道底下的人为什么对你都是这种态度吗?”私下无人,红云终于忍不住悄悄问卫琼枝。

    按理说叛将家中本就该株连,但裴衍舟当时还存了一丝恻隐之心,只当即斩了叛将头颅,却将他的家人给瞒了下来,只说是从小便离开了家乡,早就找不到了。

    可就算卫琼枝已经意料到,她也没其他办法,赵氏目前来说算是对她还不错了,她想要过得好一点,只能暂时先倚仗她。

    老夫人今日都把她叫过去敲打过了,连怎么说话都教好了,她再和裴衍舟去诉苦就是不识趣了,让老夫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她,再说裴衍舟也未必就真的会帮她。

    卫琼枝摇摇头。

    他才与裴衍舟差不多般年岁,却将老夫人的封号随口挂在嘴上,也不尊称一声“郡主”或是“裴老夫人”,实在是不敬之极。

    所以等他的腿脚完全恢复正常之后,他便再也等不及,亲身前往那名叛将家乡探查。

    卫琼枝只让她多搬了一床被子过来,房中那盆炭火还没烧完,其实是可以撑到后半夜的,再靠着室内的余温,就这么对付一晚也就过去了。

    当今大永朝国泰民安,唯有一个心头大患,便是北边的宣国,在宣国的屡屡侵扰之下,裴衍舟带兵打了好几年,眼见终于能将宣国彻底制服,不想却在这个档口出了事,以至于功亏一篑。

    她不过去觅心堂,也不去碍别人什么眼。

    “哎哎哎,什么死不死的,”那人往后一靠,衣裳在他身上便更不成体统,仿佛套在竹竿上一样,“我都这样了还没死,你新纳了美妾,很快又要有爱子,听说宜阳还张罗着让林家姑娘赶紧过门,你便是想死都不能够。”

    相较于裴衍舟十五岁上就出去建功立业,宋庭元确实是一个异类,与裴衍舟简直是大相径庭,很难让人想象得到两个人是多年的挚友。

    上次红云说过府上譬如炭火这种小事都是赵氏在管,先前也一直没有短缺过,赵氏不是在这种事情上小气的人,应该只是底下做事的人的疏漏。

    她有的时候真的很不明白老夫人这些人,明明主张先给裴衍舟纳妾的是他们,可到头来却又怕别人心里不舒服,完全将自己撇了开去,再把错转嫁到其他人身上。

    “好了,你说罢,早点说完我好早点去睡觉。”宋庭元朝着裴衍舟抬了抬下巴。

    见她不说话,红云又安慰道:“你也不用难受或者害怕,反正过几天世子就回来了,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和他说,他一定会帮你的。”

    红云也变不出炭火,顿时哑了声,又和卫琼枝骂道:“这么大一个侯府,难道竟匀不出一点炭送过来?说出去真是令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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