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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勾黎能听出他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可那声音中却还是带着一种诡异的颤抖,像是关押在牢笼中的邪灵在一瞬间冲破了桎梏那般,嘶吼着,环绕在整个大殿。

    毕竟,他已经被那残缺的神魂折磨了这么久,而那护魂珠,却又是唯一能够疗愈神魂的良药。

    桃夭松了松手臂,忍不住“嘶”了一声,手臂上留下的鞭痕还在隐隐作痛。那狱卒今日下午又悄悄地来过一次,这一回总算把昨日在祭司那受的气全部报复在了她们这些祭品身上,而她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能配合着挨了顿打。

    勾黎却仍是看着那块血污,过往那些漫着杀戮与腥气的回忆不断涌上来,然后是能将人刺穿的坚冰,但只是一刹,这些又在脑海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好消息是经过一晚上的调整,她觉得体内对法力的桎梏似是不再那么强烈了,她虽然还不能像从前那般运用自如,但好歹目前已然提升了不少,可以操纵些简易的法术了。

    勾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血腥味,他的步子一顿,望向眼前的少女,然后,他准确无误地在她的衣袂上发现了大片的血污,而她看着却仿佛并不在意一般,只是仰着头看着他,唇形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于是,他又放下了手。

    桃夭静静地盘腿坐在墙角,已经接近午夜,周遭的少女们都睡下了,她今日又向她们打听了几番,甚至还趁人不注意时用过几回傀儡术,但可惜除了她先前在那位少女嘴里听到的祭祀细则以外,便再无了其他信息。

    原本的笑意在回忆起神族时瞬间隐没在唇角,他径自背过身,离开了大殿,深碧色的瞳中再度变得漠然又阴沉。

    他比她高出许多,他要稍微俯下身来才能够与她平视,然后他抬起手,轻轻抹去她唇角一处并不显眼的血迹。

    他提起笔,似是在宣纸上描绘着什么,目光却是分外的锐利,似利剑般,

    话音刚落,顾斐握着笔狂乱的在宣纸上不断书写着,每一笔的落下,便在纸上烙下火印,霎那间,书案上的宣纸开始自焚,纸张在熊熊烈焰中极速蜷缩起来,随即化作了纷飞的灰烬。www.yayan.me接着,他又站起身来,闭目低声低吟着什么,然后骤然扬起头,张开双臂,赤红的眸中竟是鲜有的虔诚,“上苍护佑,云泽终将迎来繁荣。”

    很快便到了子时,桃夭连忙站起身来,双手结印,一个小小的光球凝聚在空中,立即飞速附向面前的铁锁,铁锁应击而开,随后还不忘默念法诀将心音传递给勾黎直接于柴房见面,不必来找她。

    某一瞬间,他似乎觉得心下有所触动,不过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或许是一丝极其微弱的同情,又或是别的什么,但那也很快消失掉了。

    倒是没有等待太久,子时刚到,那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只能寄希望于勾黎今日能带来什么信息吧,她暗暗的想,或许他会有一些什么新的发现也未可知。

    他本该感到厌恶的,可这次却没有。

    他向少女靠近了几步,她看起来有些莫名奇妙于他的举动,但他不在乎,仍是一步一步向她靠近着。这位单纯的神女并不知道,在这幻境中的便是他的原身,还天真的想要救他,保护他,可同时,他所计划的却是一步步赢得她的信任,最后骗取她身上的镇魂珠。他只觉得无比讽刺。

    是怨气。与初见那裂缝时的怨气分毫不差。

    但桃夭只是摆了摆手,甚至都不接他的话,反而反问他:“勾黎,我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幽暗的牢房中阴冷的可怕,血腥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弥漫在房内,偶尔会有几只瘦骨嶙峋的老鼠探进这牢笼里,却又飞速地在眼底下窜过,似是不愿在此地久待。

    “回国师的话,祭品已筹备好,便待献祭那日了。”

    而伏案执笔之人却丝毫不为所动。

    直到听到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他才放下手中的狼毫,望向来者。

    “玉衡不必多礼。”那个被称作国师的男子扬了扬手,示意他平身,随后再度执笔,蘸了蘸墨,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些什么,良久,才开口道:“祭祀一事如何了?”

    勾黎阴郁的眸中终是有了焦点,他微微扬起了唇角,看起来心情不错。

    偌大的殿中并未掌灯,仅在书案上燃了一只烛,烛光在墙壁上明明灭灭地闪着,描摹出四方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一股无比刺鼻的气味顷刻间便充斥了整个大殿。www.yimei.me

    终于,在那一刻,先前一直等待着的勾黎倏然抬起了眸,意料之中的,随着宣纸的燃烧殆尽,顾斐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显露了出来,虽然只有一刹,但也足够让他能够看得清楚。

    鼻尖弥漫着恼人的香气,勾黎下意识皱了下眉,他甚至都没有抬眸看向书案,只是不卑不亢地向男子的方向行了一礼,淡漠道:“某,参见国师。”

    他从不明白任何的情感,长久以来,对神族噬骨的仇恨都在啃食着他心间的一切,只是最后,那些都变成了漠然,对待一切的漠然。

    而勾黎却无端盯着她衣袂上的血污,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张了张口,虚伪地关切道:“阿姐,是不是那狱卒又打你了?我这就去好好地罚他。”

    她极其小心的出去,然后再次将铁锁复位后便快速奔向柴房,子时是守卫松散之时,她得抓紧时间。

    “极好。”顾斐握笔的手重重一顿,浓稠的墨汁顺着笔尖的下压逐渐渗透进宣纸里,上方的符箓被一点点浸湿,然后彻底覆盖。他赤色的瞳孔中极力掩盖着其中的情感,却仍是遮掩不住地溢出一丝疯狂的欢喜,接着又道。

    终究是怕他太过害怕,桃夭还是没把那祭祀似是冲着他们而来的事情说出来。

    此刻他仍觉得兴致缺缺,索性直接别开了眼,不过,他虽觉得厌烦,却仍是静静地站在原处,似是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即便他也并没有接话,她还是继续碎碎念地说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身为祭司,也应当与祭品保持距离,否则容易惹人怀疑。你只要本本份份的做祭司该做的一切就好了,我会救你出去的。”

    他一直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诸如对护魂珠,亦或是神族。

    少女的神情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对目前时间紧急的担忧,与莫名的执着。唯独没有害怕。

    他的脚步停在少女的面前。

    “吾近日要为圣上讲经,祭祀一事恐无法时时参与,吾不在之时,便由玉衡你代行吾的职责罢。”

    线索到这里好像又断了,她撇了撇嘴,有些懊恼。

    “勾黎。”他听见她在唤他,她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说,然后终是下定了决心般告诉他:“我已经明白了这吊坠背后掩藏着的东西,与这祭祀有关,祭祀的当天便是吊坠熄灭之时,我们只剩下三日了。”

    初入幻境时他便已然感知到了本源的位置,观国师做法也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用于验证自己的猜想。那种带着死亡的气息即便是遮掩的再好,也很难在做法时不泄露出来。不妄他等了这么久。

    百年来的绞杀,神族已如蝼蚁般再无反击之力,可他们那位被寄予了厚望的神女却在此时下了凡,如孩童般天真的以为一旦集齐了神器碎片,便能光耀神族,这让他又怎能不好好利用利用这位不谙世事的神女,得到她身上的护魂珠呢。

    男子着一声墨青色的外袍,袍上蜿蜒着一条玄色赤蛟,张着血盆大口,嘴中吐纳着一颗珠,像是下一秒便会反身将男子吞噬,模糊的烛光映衬着男子的脸庞,却看得并不真切。

    柴房的门如去时一般虚掩着,桃夭扫视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危险后方才进了屋,同样虚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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