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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宴棠这个人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恢复如初。

    她不自觉地吸入了一大口的空气,肺和喉管中残留的液体立即变成了多余的异物。

    阿宴捋了捋一头长发,两三根灰白的断发交互缠绕在她布满褶皱的手背上。

    疼痛。就像她一头栽进了刀山或者油锅。

    阿宴在这单调的空间中不断行走着。

    晕沉的后脑勺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击打过,不时有针刺的通感。

    刚想到这种可能,阿宴就敏感地逃开自己依靠的那根黑柱。

    宴棠!我的名字是宴棠!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回顾自己的一生。

    阿宴一度以为自己甚至咳出了血来。那在黑暗中所经历的痛苦于此刻复苏在她身上。

    这是一段独自一人的旅程。阿宴早已习惯这样走着。

    到最后,作为一个人的感官功能几近丧失。

    全是柱子。

    “你醒了?”

    视力开始模糊。

    没有血迹,没有皱纹,也没有白发。

    那人有着和她一样粉红色的头发。由于头发太长,又沾染着那种怪异的液体,那人的整个身体几乎都被长发包裹着,如同沉睡在茧房中。

    “还记得你是谁吗?”

    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和四溅的液体在幽光下折射出尖锐的亮点。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被淹没在一片苦涩的液体中。

    霎那间,墙壁破裂成细小的白色碎片,整齐划一地掉在了地上。周遭的液体顺势流淌而下。

    这些黑色的柱子以每平方米一柱的密度矗立在周围。

    一簇簇细密的气泡立即从她面前升腾而上。偏咸微苦的粘稠液体倒涌进喉管中。

    从墙面传来清脆而细微的声响,就像蛋壳破碎的声音。

    就好像有人将这句话轻轻放进了她的大脑中。

    她盯着自己的手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随即而来的,是从喉咙管中不断溢出的鲜血。

    如此说来,眼前的这些柱子里,其实和自己所在的那根一样,里面充满了那种神奇的液体,甚至还有人藏在里面?

    一阵叹息后,阿宴继续朝前方走去。m.liulanwu.com

    从她的口腔里喷出一口浓痰,其中还混合着血丝。

    阿宴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些光纹。她真的只是轻轻的接触外表面,指尖还未获得实感,光纹便膨胀开来。

    “比如……?”她问。

    曾经清亮的嗓子也苍老得发出了浑浊的颤音。

    “喀嚓——喀嚓——”

    饥渴,劳累,厌烦和放弃,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连番上场。忍耐是唯一的解答。

    在这样一段旅程中,讨论时间之类的概念是没有意义的。

    她的手简直就是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砸向了墙面。

    身躯越来越疲惫。

    口腔中的一颗牙齿脱落在她的舌头上。

    阿宴抱起那人,拨开散乱的粉色长发,发现这人竟没有穿着衣服。

    尽管周遭的液体削减掉了拳头一部分的冲力,眼前白色的墙还是出现了被破坏的迹象。

    那些关于衰老,病痛和死亡的记忆瞬间远去。

    几根白发飘摇在眼前。

    她猛然发觉这印象中的谬误,张开了双眼。

    阿宴持续着盲目的前行,忘记了所有的艰难。

    因为,就在刚才,一阵陌生的心跳声正从黑柱中心散播到她的后背上,让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28

    “喀嚓——喀嚓——”

    她晃动着双手,触摸到了眼前的圆墙。

    喉咙管中爆发出一阵迅疾的咳嗽。

    黑色的不规则细纹显现在圆墙上。那里是阿宴落拳的位置。

    相同的液体从柱子中泼溅出来,露出其中包裹着的人影。

    阿宴开始适应这种像是漂浮在空中的体感。

    “我……”

    她用苍老的双手捂住嘴巴,鲜血就绕道从鼻腔中飞溅而出。

    能听见骨骼关节相互摩擦发出的清脆声响。

    阿宴从潮湿的地面上站起来,差点又摔了一跤。她依靠在周围圆形的黑色柱子上,望向自己曾经的所在之处。

    也遗失了所有的喜悦。

    “在解答这个问题之前,你需要先认识你自己。”

    这些许光芒无法让阿宴将脚下这地带一窥全貌,却也照出了附近建筑结构的轮廓。

    可若是这样,里面的人岂不是和她一样,是被莫名其妙地抓进来的?

    她躺在平坦而漆黑的地面上,望着纹丝不动的两排灯光。

    阿宴失去了浮力支撑,跌坐在地。

    数秒钟后,眼前的黑柱上遍布光纹。

    阿宴捡起地上的一块玻璃碎片,发现碎片朝外的一面上涂有特殊涂料。这种涂料可以完全阻绝光线,经常铺设在需要避光的器件容器上。

    强光刺激着她的双眼,让她不禁喊出声来。

    “在死亡到来前,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虚无的正义感驱使着她举起拳头,朝刚刚那根黑柱砸去。

    她机械地行走在空无一物的路上,一双脚就像拥有独立的动力来源,一刻不停地迈步向前。

    这液体不似普通的水溶液,被吸进肺中后,身体就像吸入空气般轻松。视网膜和耳内膜也给出了同样的反应。

    位于画面中心的,难道不该是月亮吗?

    什么也想不起来。

    衰老正在侵袭着她的全身。

    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缠绕在她早已发麻的脚踝上,将她绊倒在地。

    “比如,找到你自己。”

    她的脑海中居然自动蹦出了这句话。

    到最后,她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了。

    女人的声音钻入脑中。

    脑海中唯一留下的印象,是一个玫瑰色的夜晚,蓝色玻璃珠般的星球正悬挂在群星之间。

    大口的液体从喉管中呛出来。

    四周充斥着贫乏的白色,偶尔会显现出一些机械部件拼接的痕迹。

    在这些异物的刺激下,阿宴陷入了剧烈的咳嗽中。

    “我……是谁?”

    头顶落下微弱的灯光。

    大脑中又自动显现出这样的字句。

    这些细纹在墙壁上生长着,直至蔓延到圆墙的每一个角落。

    她居然在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刻,又开始思考这些让人头秃的问题。

    一分钟,一小时,一天,抑或是累月经年。

    既然人会老,会病,会死,又为什么让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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