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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娣连连比划，那意思是不苦，不苦。
当初刘发旺随着难民逃到城里，龟缩在李大娘的屋檐下，又冷又饿，要不是李大娘给一碗热呼呼的米粥，他或许早已不再人世。这段活命恩情，发旺一直难忘，但凡大娘有差遣，他定是义不容辞的赴汤蹈火。
李大娘笑呵呵道：“大妹子也在啊。”
“陈岚到这里坐……”
代金娣扯着陈岚不让走，反让陈岚拉着跑。李大娘呵呵直乐：“我们有口福哦，这在过去叫吃大户。”
女人们看见这婆媳俩过来，纷纷起身让坐，叽叽喳喳地道：
金娣摇着头，众人也屏着呼吸望着李大娘，她们实在想不出，在发旺得病之际，还有什么样的好消息能让李大娘这样郑重其事。
“让你摘你就摘，我看着不顺眼。”
金娣吱吱呀呀的不让陈岚去，赵奶奶又说：“你俩好的跟姊妹一样，拿些鸡蛋要什么紧。再说，我家那些老母鸡一天要下好几个。”
刘发旺披着蓝外衣，在妻子搀扶下从里屋走出来，依在堂屋门口对李大娘说：“大娘，谢谢您！要不是您，我都死过好几回了。”
李大娘知道金娣家情况，说：“这个客是要请，等发旺病好一块请。”
发旺又说会客气话，这才回转身。金娣要去扶，他没让，挺着胸自个儿走进去。或许是好消息带来的喜悦，竟然让他恢复了几分往昔生龙活虎的模样。
李大娘很满意这种效果，道：“我要恭喜你，你的户口问题解决了。”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金娣姐，你得请客。”这提议一出，立即得到众人响应。
一群小媳妇也七嘴八舌地表态，弄得代金娣呀呀地谢个不停。
“还不快去写，群众眼睛是雪亮的，你别想瞒天过海。”于是刘发旺在李大娘的牵扯下，低着头走下台。
她跟围上来的小媳妇说了几句闲话，见金娣端杯糖水送来，忙挥挥手说：“先搁那，待会还有话跟你说，我先去瞅瞅发旺。”
李大娘笑道：“有难处就和大伙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伙搭把手，眼前的难处很快就会过去。”
风风火火的李主任爱憎分明，同时又是能说会道、热心肠的人。她人还没到近前，尖利的声音就老远传过来：“金娣啊，发旺好点没？”
这些媳妇儿平常工作家庭两头忙，难得有闲功夫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胡侃。正侃得起劲，居委会主任李大娘挎着篮子，迈着小脚，一步三晃地走过来。她住在巷口对面的马路边上，是这片地儿居住时间最长的老住户，对这片区的情况最熟悉。小到哪家的缸破了，哪家的瓦漏了，她都了如指掌。
说完迈着小脚走进里屋，就听见她在里面尖叫：“这病别怕，你要怕它，它就得寸进尺。它要怕你，就会逃之夭夭，所以你得宽下心来好好养。只要你有不怕死的心，那病就会怕你……”
李大娘在后头赞许道：“这就对。”
陈岚提着篮子陪婆婆出门，拐个弯就到金娣家。她家门口摆起好几张长凳，巷子里左邻右舍的女人们几乎全集中在这。有拿鸡蛋的，有拿冰糖梨或桔子罐头的。
李大娘起身说：“谢什么，有什么好谢的？就是挨着排，也该轮到金娣。”
女人们纷纷给金娣道喜，一位小媳妇嚷嚷：
代金娣呀地一声从凳子上蹦起来，朝里屋冲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发旺剧烈的咳嗽声和拍背声。
金娣哪里肯依，非要去厨房张罗。赵奶奶笑道：“请吧，请吧，否则耐这伙小馋猫不得脱身。岚岚，你回家取些鸡蛋来，给每人煮三个荷包蛋。”
金娣的大儿子和二女儿是对双胞胎，今年十七岁，刚毕业就下放到农场。最小的女儿刘霞也有七岁，刚读的书。四个孩子的户口得李大娘帮忙，随发旺落在城里，而她的户口迟迟没有着落。
赵奶奶知道一个城市户口对金娣意味着什么，伸手在她眼前直晃，打趣道：“看看，看看。傻啦，傻啦。”
她对陈岚说：“政府一般是安排在街道厂，属于大集体，但这次正巧有个机会。”
李大娘喝口红糖水，咂巴着略有些干裂的嘴唇道：“金娣啊，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你能猜的到吗？”
代金娣比划着表示感谢，又跑进厨房沏两杯红糖水。赵奶奶对邻里打声招呼后说：“你们先坐会儿，我进去看看发旺。”
李大娘一拍大腿：“哎呦，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在这小巷中，赵奶奶和赵虎头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当过兵打过仗，有过光辉的革命生涯。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热心肠，哪家有点急事难事，只要不违反原则，那是全心全意的帮衬。邻里有点纠纷，大多也是找他们说道，他们总会让人心服口服。
不大一会儿，陈岚和金娣拿着鸡蛋过来，年轻点的小媳妇到厨房里帮衬。年纪大的坐在外面，就着月色和昏暗的路灯唠着闲嗑。
没有户口就没有口粮和副食品指标，也就更谈不上安排工作，金娣就在发旺厂里做家属工来贴补家用。孩子多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口粮老不够吃，还得从黑市上购些红薯之类的杂粮，日子过得颇为拮据。拥有一本城市户口，是她多年的梦，可当这个梦真正实现时，她整个人都蒙了，不相信这是真的。
李大娘回忆起过去的事，眼角就会湿润：“后来，RB鬼子赶跑了，大伙都指望能过上好日子。可国*民D又挑起内战，搞得民不聊生。早上驮一袋子钱还能买到一袋米，到晌午就只能买半袋，傍晚就得按斤称。”
“说起养鸡我差点忘记说，这几天上面有领导来视察，市里整顿环境卫生，各家把鸡看好，别让它跑出去。”这时候李大娘也没忘自己的职责，赵奶奶和几家养了鸡的女人都点头称是。
李大娘却呵呵笑道：“大老爷们别那么金贵，还要媳妇搀着。我不是说过嘛，你要是怕病，病就缠着你。你得挺起胸大声说我没病才行。不过夜里凉的快，还是回屋躺着吧。”
公社对李大娘的做法是有些不满，但一来她岁数大，有点倚老卖老。二来她能说会道，句句在理，
众人边品尝滑嫩的荷包蛋边谈些闲事、时事，话题聊到各自的工作中来。陈岚知道代金娣是家属工，便问李大娘：“金娣姐的户口解决了，政府会安排工作不？”
金娣呀呀应一声，给每个人重新沏回红糖水，放下暖水瓶侧着身子坐在大娘身边。
赵奶奶接着她的话说：“是啊，咱两家挨得近，有事就上家来说，你和岚岚又走得近，别不好意思说。”
“哪有那么严重，说个话就能传染！我大小在医院干过几十年，虽算不上好大夫，但做个土郎中还凑合。”赵奶奶掀开门帘对发旺说：“人呐，都是自己吓自己，好人也给吓坏。你这病虽说难治，但也别悲观，现在的医疗水平比起旧社会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关键自己要有信心，要静养，积极配合治疗，营养也要跟上去……”
“婶婶到这坐……”
金娣忙迎上前吱吱哑哑地打手势，赵奶奶听到她的声音，也从里屋出来打招呼：“大姐来了。”
一会儿功夫，女人们在厨房里端出蓝面碗，冒着阵阵香气。金娣又端一碗到里屋给发旺送去。
李大娘叹口气说：“苦了你哟，今后这个家得靠你。”
这老太太还有个特点：护犊子。每次运D来临，G社都要抓些典型，少不了要点发旺的名，多数让老太太凭一股蛮劲和三寸不烂之舌给顶回去。也有顶不过去的时候，她会第一个上台把挂牌的发旺揪出来，对着台下几百上千人喊：“刘发旺这个人我知根知底，他老家在安徽。那一年RB鬼子打到安徽，烧杀抢掠，丧尽天良。他爸妈和哥都死在RB人枪*炮下，他是一个人逃难逃到咱们城里。那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萎萎缩缩的东家讨点，西家要点，哪儿有零活就抢着干，就为有口饭吃……”
刘发旺诺诺地应承，不一会儿大娘又从里屋出来，坐在金娣搬来的长板凳上招呼道：“金娣，你也过来坐。”
再者刘发旺也确实没有大恶，几任主任对李大娘的做法都睁只眼闭只眼，后来索性不要向阳居委会出典型。
赵奶奶道：“我哪里是大户，还不是给小宝添点营养才养那么几只鸡，可淘人啦。”
台下鸦雀无声，一些经历过那岁月的人都抹着眼泪。
她转过身对金娣道：“环卫所要招一批临时工，等编制下来就会转正。这活脏点、累点，也有点苦。早上两三点钟就得起床，所以一般小青年都不愿意去。
“还是戴着好，让人看见不好。”
一走出会场，李大娘就说：“发旺，把牌子摘了。”
房子只有那么大，刘发旺在里屋就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他边咳嗽边叫：“赵婶，别进来，我这病传染。”
赵奶奶道：“发旺，快回屋吧，小心着凉。”
“要……”
女人们喝着红糖水，从安慰金娣开始，到左邻右舍的琐事，再到各自所见的趣闻，那话题又广泛又跑的快，一溜烟的功夫就过去两万五千里，全然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刘发旺在走投无路下，为混口饭吃就到旧军队里当了差。这是不可原谅的，但他这个人还算老实本份。快解放那年，敌人获息有位地Ⅹⅰαo党同志藏在我家，他连夜跑来通知，为安全转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这些年他在单位上勤勤恳恳，对左邻右舍也是乐善助人。但这还不够，还需要从思想上反省自己，写出深刻的检查。现在就写，到居委会去写。大伙说，他这份检查要不要深刻？”
金娣一时愣住，象是被雷击中。她是从农村嫁过来的，而这城里很多媳妇都是从农村嫁过来的，每年的农转非指标有限，需层层审批，而这一审就是十多年。
于是发旺摘去牌子跟在李大娘身后，就像是躲进大树里的小松鼠。
] 金娣连连比划，那意思是不苦，不苦。
当初刘发旺随着难民逃到城里，龟缩在李大娘的屋檐下，又冷又饿，要不是李大娘给一碗热呼呼的米粥，他或许早已不再人世。这段活命恩情，发旺一直难忘，但凡大娘有差遣，他定是义不容辞的赴汤蹈火。
李大娘笑呵呵道：“大妹子也在啊。”
“陈岚到这里坐……”
代金娣扯着陈岚不让走，反让陈岚拉着跑。李大娘呵呵直乐：“我们有口福哦，这在过去叫吃大户。”
女人们看见这婆媳俩过来，纷纷起身让坐，叽叽喳喳地道：
金娣摇着头，众人也屏着呼吸望着李大娘，她们实在想不出，在发旺得病之际，还有什么样的好消息能让李大娘这样郑重其事。
“让你摘你就摘，我看着不顺眼。”
金娣吱吱呀呀的不让陈岚去，赵奶奶又说：“你俩好的跟姊妹一样，拿些鸡蛋要什么紧。再说，我家那些老母鸡一天要下好几个。”
刘发旺披着蓝外衣，在妻子搀扶下从里屋走出来，依在堂屋门口对李大娘说：“大娘，谢谢您！要不是您，我都死过好几回了。”
李大娘知道金娣家情况，说：“这个客是要请，等发旺病好一块请。”
发旺又说会客气话，这才回转身。金娣要去扶，他没让，挺着胸自个儿走进去。或许是好消息带来的喜悦，竟然让他恢复了几分往昔生龙活虎的模样。
李大娘很满意这种效果，道：“我要恭喜你，你的户口问题解决了。”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金娣姐，你得请客。”这提议一出，立即得到众人响应。
一群小媳妇也七嘴八舌地表态，弄得代金娣呀呀地谢个不停。
“还不快去写，群众眼睛是雪亮的，你别想瞒天过海。”于是刘发旺在李大娘的牵扯下，低着头走下台。
她跟围上来的小媳妇说了几句闲话，见金娣端杯糖水送来，忙挥挥手说：“先搁那，待会还有话跟你说，我先去瞅瞅发旺。”
李大娘笑道：“有难处就和大伙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伙搭把手，眼前的难处很快就会过去。”
风风火火的李主任爱憎分明，同时又是能说会道、热心肠的人。她人还没到近前，尖利的声音就老远传过来：“金娣啊，发旺好点没？”
这些媳妇儿平常工作家庭两头忙，难得有闲功夫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胡侃。正侃得起劲，居委会主任李大娘挎着篮子，迈着小脚，一步三晃地走过来。她住在巷口对面的马路边上，是这片地儿居住时间最长的老住户，对这片区的情况最熟悉。小到哪家的缸破了，哪家的瓦漏了，她都了如指掌。
说完迈着小脚走进里屋，就听见她在里面尖叫：“这病别怕，你要怕它，它就得寸进尺。它要怕你，就会逃之夭夭，所以你得宽下心来好好养。只要你有不怕死的心，那病就会怕你……”
李大娘在后头赞许道：“这就对。”
陈岚提着篮子陪婆婆出门，拐个弯就到金娣家。她家门口摆起好几张长凳，巷子里左邻右舍的女人们几乎全集中在这。有拿鸡蛋的，有拿冰糖梨或桔子罐头的。
李大娘起身说：“谢什么，有什么好谢的？就是挨着排，也该轮到金娣。”
女人们纷纷给金娣道喜，一位小媳妇嚷嚷：
代金娣呀地一声从凳子上蹦起来，朝里屋冲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发旺剧烈的咳嗽声和拍背声。
金娣哪里肯依，非要去厨房张罗。赵奶奶笑道：“请吧，请吧，否则耐这伙小馋猫不得脱身。岚岚，你回家取些鸡蛋来，给每人煮三个荷包蛋。”
金娣的大儿子和二女儿是对双胞胎，今年十七岁，刚毕业就下放到农场。最小的女儿刘霞也有七岁，刚读的书。四个孩子的户口得李大娘帮忙，随发旺落在城里，而她的户口迟迟没有着落。
赵奶奶知道一个城市户口对金娣意味着什么，伸手在她眼前直晃，打趣道：“看看，看看。傻啦，傻啦。”
她对陈岚说：“政府一般是安排在街道厂，属于大集体，但这次正巧有个机会。”
李大娘喝口红糖水，咂巴着略有些干裂的嘴唇道：“金娣啊，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你能猜的到吗？”
代金娣比划着表示感谢，又跑进厨房沏两杯红糖水。赵奶奶对邻里打声招呼后说：“你们先坐会儿，我进去看看发旺。”
李大娘一拍大腿：“哎呦，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在这小巷中，赵奶奶和赵虎头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当过兵打过仗，有过光辉的革命生涯。最主要的还是他们热心肠，哪家有点急事难事，只要不违反原则，那是全心全意的帮衬。邻里有点纠纷，大多也是找他们说道，他们总会让人心服口服。
不大一会儿，陈岚和金娣拿着鸡蛋过来，年轻点的小媳妇到厨房里帮衬。年纪大的坐在外面，就着月色和昏暗的路灯唠着闲嗑。
没有户口就没有口粮和副食品指标，也就更谈不上安排工作，金娣就在发旺厂里做家属工来贴补家用。孩子多又是长身体的时候，口粮老不够吃，还得从黑市上购些红薯之类的杂粮，日子过得颇为拮据。拥有一本城市户口，是她多年的梦，可当这个梦真正实现时，她整个人都蒙了，不相信这是真的。
李大娘回忆起过去的事，眼角就会湿润：“后来，RB鬼子赶跑了，大伙都指望能过上好日子。可国*民D又挑起内战，搞得民不聊生。早上驮一袋子钱还能买到一袋米，到晌午就只能买半袋，傍晚就得按斤称。”
“说起养鸡我差点忘记说，这几天上面有领导来视察，市里整顿环境卫生，各家把鸡看好，别让它跑出去。”这时候李大娘也没忘自己的职责，赵奶奶和几家养了鸡的女人都点头称是。
李大娘却呵呵笑道：“大老爷们别那么金贵，还要媳妇搀着。我不是说过嘛，你要是怕病，病就缠着你。你得挺起胸大声说我没病才行。不过夜里凉的快，还是回屋躺着吧。”
公社对李大娘的做法是有些不满，但一来她岁数大，有点倚老卖老。二来她能说会道，句句在理，
众人边品尝滑嫩的荷包蛋边谈些闲事、时事，话题聊到各自的工作中来。陈岚知道代金娣是家属工，便问李大娘：“金娣姐的户口解决了，政府会安排工作不？”
金娣呀呀应一声，给每个人重新沏回红糖水，放下暖水瓶侧着身子坐在大娘身边。
赵奶奶接着她的话说：“是啊，咱两家挨得近，有事就上家来说，你和岚岚又走得近，别不好意思说。”
“哪有那么严重，说个话就能传染！我大小在医院干过几十年，虽算不上好大夫，但做个土郎中还凑合。”赵奶奶掀开门帘对发旺说：“人呐，都是自己吓自己，好人也给吓坏。你这病虽说难治，但也别悲观，现在的医疗水平比起旧社会那是一个天一个地。关键自己要有信心，要静养，积极配合治疗，营养也要跟上去……”
“婶婶到这坐……”
金娣忙迎上前吱吱哑哑地打手势，赵奶奶听到她的声音，也从里屋出来打招呼：“大姐来了。”
一会儿功夫，女人们在厨房里端出蓝面碗，冒着阵阵香气。金娣又端一碗到里屋给发旺送去。
李大娘叹口气说：“苦了你哟，今后这个家得靠你。”
这老太太还有个特点：护犊子。每次运D来临，G社都要抓些典型，少不了要点发旺的名，多数让老太太凭一股蛮劲和三寸不烂之舌给顶回去。也有顶不过去的时候，她会第一个上台把挂牌的发旺揪出来，对着台下几百上千人喊：“刘发旺这个人我知根知底，他老家在安徽。那一年RB鬼子打到安徽，烧杀抢掠，丧尽天良。他爸妈和哥都死在RB人枪*炮下，他是一个人逃难逃到咱们城里。那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萎萎缩缩的东家讨点，西家要点，哪儿有零活就抢着干，就为有口饭吃……”
刘发旺诺诺地应承，不一会儿大娘又从里屋出来，坐在金娣搬来的长板凳上招呼道：“金娣，你也过来坐。”
再者刘发旺也确实没有大恶，几任主任对李大娘的做法都睁只眼闭只眼，后来索性不要向阳居委会出典型。
赵奶奶道：“我哪里是大户，还不是给小宝添点营养才养那么几只鸡，可淘人啦。”
台下鸦雀无声，一些经历过那岁月的人都抹着眼泪。
她转过身对金娣道：“环卫所要招一批临时工，等编制下来就会转正。这活脏点、累点，也有点苦。早上两三点钟就得起床，所以一般小青年都不愿意去。
“还是戴着好，让人看见不好。”
一走出会场，李大娘就说：“发旺，把牌子摘了。”
房子只有那么大，刘发旺在里屋就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他边咳嗽边叫：“赵婶，别进来，我这病传染。”
赵奶奶道：“发旺，快回屋吧，小心着凉。”
“要……”
女人们喝着红糖水，从安慰金娣开始，到左邻右舍的琐事，再到各自所见的趣闻，那话题又广泛又跑的快，一溜烟的功夫就过去两万五千里，全然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刘发旺在走投无路下，为混口饭吃就到旧军队里当了差。这是不可原谅的，但他这个人还算老实本份。快解放那年，敌人获息有位地Ⅹⅰαo党同志藏在我家，他连夜跑来通知，为安全转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这些年他在单位上勤勤恳恳，对左邻右舍也是乐善助人。但这还不够，还需要从思想上反省自己，写出深刻的检查。现在就写，到居委会去写。大伙说，他这份检查要不要深刻？”
金娣一时愣住，象是被雷击中。她是从农村嫁过来的，而这城里很多媳妇都是从农村嫁过来的，每年的农转非指标有限，需层层审批，而这一审就是十多年。
于是发旺摘去牌子跟在李大娘身后，就像是躲进大树里的小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