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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摇铃抖棱着一身芦花鸡似的衣衫,嗤笑道,“我记得太常老爷的那口棺材足足比别人的贵十倍,还有,县太爷的那口棺材是泡了海水的你也讹了张大善人好几两银子,加上朱管家的、四喜的,这几日你是不费吹灰之力赚了好几十两银子呢。怎么,可怜的巧儿你也不放过?”

    “棺材女快回去守着你的棺材铺吧,误了巧儿姑娘投胎转世要遭雷劈的呀。”

    “傻蛋、傻蛋,班主喊你回来跳大神啦。”

    “好吧,那你说说看,为什么我并没有错?”

    里正一边将银子牢牢攥起,一边朝着顾不全似笑非笑的,“巧儿虽说已经嫁出去了,但怎么地也是我养了十八年的宝贝闺女。”

    葬别人家的地盘里自然也不合适,因此就只能是乱葬岗了,过些日子尸体会被野狗刨出来分食殆尽,到那时便是她赎尽自己在人间的罪恶之时。

    四喜亦由他的爹娘领回去入土为安。

    太常夫人无奈,又给添了百两银子,唐家父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巧儿拖出朱府门外。

    他摇摇头:“不知道。”

    大慈大悲的张大善人花了一两银子,从顾不全手里买下了那口原先被他拒收的“镇店之宝”,替陆县令收了尸,送他与他的亲人们相伴。

    她仰面凝望着他,问道:“傻蛋,你呢,问心无愧否?”

    他大小也是个里正,虽然无品无级,但也替官府管着这十里八乡的事物,将巧儿送到乱葬岗还可以用枫叶镇的习俗为借口,但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将女儿的遗体交割给棺材铺,那可说犯了枫叶镇的大忌了。

    “不买可以,我说过要送巧儿最好的棺材,不要你们费半个铜钱,但请你们给巧儿一个安魂之处,别将她丢弃在乱葬岗让狗啃,好吗?”

    围观的乡人们议论声渐渐变大声起来,都说里正说得有道理,横死之人就别要求那么多了。

    “竹篮打水?”顾不全瞪大了双眼,“里正说得可算数?”

    枫叶班的锣鼓声足足闹腾了七天,直至太常老爷头七过后发了丧才作罢。

    但现在她毫无睡意,耳边不停地响起花摇铃的质问声,为什么自己不能够将错就错,以朱丁一人顶罪,非要揪出四喜,之后又揪出了陆县令?

    太常夫人说朱丁是个义仆,企图杀害老爷那是为了保全整个朱府,说他具有我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因此将朱丁随同老爷一同入葬朱家祖坟,灵位供奉朱氏宗祠。

    里正翻着白眼:“那是当然,我大小也是个里正。”

    “且慢。”顾不全领着人抬着一口棺材拦住了唐家父子的去路。

    呃,好心为巧儿免遭野狗撕扯,反要遭雷劈,这是什么道理!

    她的嘴张了半晌才合拢来。

    不待里正回答,周遭已是哄堂大笑。

    “我只问里正说话算不算数?”

    顾不全躺在后院的棺材里,听着隔壁荒地里啾啾的虫鸣声,瞪眼望着天空灰濛濛的帷布一点一点地拉开,露出了一道灿烂的朝霞。

    唐旺看见银子两眼发光,里正却摇头,心中未免暗骂棺材女实在不长眼,这交易完全可以在背后无人时再商量的嘛。

    “傻蛋,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停了停,见无甚异常,便转身离去。

    好家伙,昨夜自离开朱府大院,傻蛋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进了棺材铺,还一直守在她的睡棺边,而她却一点也没有觉察。

    “不是。”

    凌岸沉思片刻,神情坚定地告诉她:“真相即是如此。”

    银子要赚,但再怎么地在众人面前里正的面子也要维持住,否则,他以后还要不要在枫叶镇立足?

    (本章完)

    “一直都在。”

    “我错了吗?”她喃喃自问,“四喜和县太爷的死,是我害的吗?”

    “可他们都是可怜人。难道,这就是追求真相的代价吗?恶人本该死,却要可怜人去偿命。我想不明白,师父也没有和我讲过这样的道理。”

    “区区一口棺材,想挡我唐家的福分?你想要我家巧儿给你的棺材铺做幌子招揽生意,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而且唐家父子振振有词,“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且又是横死之人,巧儿不可能葬在唐家的地盘里,否则会给唐家带来灾难。

    虽然白得一口上好的棺材,不用花钱但也没有进项呀,好歹也得从巧儿的身上榨出一点钱财来,这叫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嘛,养了十八年的女儿不能白养。

    唯剩下巧儿姑娘孤零零地躺着角落里,迟迟无人问津。

    顾不全想了想,伸手就把里正的手硬掰开来,将她的银子尽数收了回来,气的里正咬牙切齿又不好当着众人发作。

    凌岸迷茫地望着坐在棺材里的她,抬起手来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令她想起第一次在海边见到他的情形。

    里正见众人都向着他说话,便又唉叹起来:“我也不忍心让巧儿被野狗啃,可这就是她的命啊,没与阎王爷打商量就想改她的命,除非竹蓝能打上水来。”

    唐家父子原先收了朱贵百两银子,却只道是赔巧儿的“断命钱”,姑娘已入朱府门便是朱府的人,因此拒不收尸。

    “实在不行,就将巧儿交给我,我自己找地儿安葬了她好不好?”

    凌岸落在院墙外,满目皆是断壁残垣,荒草野芒深处中一个破败小屋落入他的视线。

    不行,不划算。

    沉闷的声音响起,吓了她一跳,赶忙从棺材中坐起,却见凌岸倚着她的棺材坐着。

    里正皱了皱眉头,唐旺恶声恶气:“走开,我们不买棺材。”

    顾不全哭笑不得,她一个棺材铺,有死人卖棺材,没死人便安心刨棺材板,要招揽什么生意?

    里正呆了一下,他不过随口那么一说,想不到顾不全还较真上了。

    她笑了,拍了拍凌岸的头:“好傻蛋,我发现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不是我唐家出不起棺材钱,也不是舍不得一块坟地,实在是她命里无福,乱葬岗喂野狗就是她命里该走的道。否则,她过不去奈何桥,无常爷爷也不让她进轮回场,那她岂不就没法投胎转世了吗?我这都是为她好啊。”

    咬了咬牙,将刚刚收上来的那几口棺材钱递在了里正的手里。

    “那好,给我一夜的时间。我还就不信竹篮打不上水来。”

    “顾不全,你想钱想疯了吧?刚刚卖出去四口棺材还不够?”

    凌岸摸着后脑勺想了半晌,说:“问心无愧就好。”

    那屋子歪斜着欲倒未倒之状,海风吹过嘎吱嘎吱响。

    顾不全没功夫搭理花摇铃的讥诮,只管看住了里正的脸。

    这本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如果没有昨日那些糟心事的话,她可以在棺材里一直睡到日晒三竿。

    而巧儿娘只晓得掩面嘤嘤嘤地哭,嘴里不停地念念叨叨:“我不该,不该呀……”

    夜深沉。www.tiaodengk.com

    顾不全懊恼地仰面一躺,又在棺材里挺尸睡下了。

    第25章 竹蓝巧打水(一)

    她多虑了,人家傻蛋根本不走大门,“呼”地一声掠起便跃上了院墙,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但谁都明白,有这样的父兄,巧儿最终的归宿,便是芦席裹尸被弃于荒郊乱葬岗。

    唐旺还在转动着眼珠子,里正已然在心中算计好了。

    听到花摇铃四处寻找呼唤傻蛋的声音,顾不全摊了摊手,“得,跳大神去吧,走时记得替我关好棺材铺的大门。”

    孙小空玩耍了一天一夜早就疲了,揣着龟小宝在棺材里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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