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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相双唇几番开合,思索了半晌,最终接了一句:“是,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能万寿无疆。”

    左相朝着一旁的御医投去求救的目光,御医年迈,哆哆嗦嗦说了半晌也未能解释明白。

    “陛下!”左相见皇帝躺在地上大惊失色,慌忙将人捞了起来放到了床上。“陛下可有不适之处?”

    屋内跪了一众人,城中的大夫、军中的医师、以及宫中的御医……左相跪在床边,一脸担忧的望着皇帝。

    左相低头避开皇帝那血淋淋的目光,闷声说道:“陛下放心,公子他没死……”

    皇帝眉头紧锁,阵阵耳鸣响彻,御医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耳中,渐渐听不清了。

    皇帝扯出一抹冷笑。

    左相目光落在皇帝身上,皇帝一愣,这才记起自己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深浅、大小各异的伤口遍布全身,如今皆被纱布仔细缠绕,皇帝方才的大动作引得许多伤口崩裂,纱布上渐渐浸染猩红。

    皇帝俯下身去,将被寒风吹拂至淡红的耳朵贴在了狼崽子炽热的胸膛之上,即便是隔着衣衫,皇帝依旧能聆听到狼崽子胸膛之中那颗跳动的心脏,如同鼓点一般密密麻麻的砸在皇帝心尖上。

    屋内静悄悄的,除了皇帝的喘息,只剩下散发温暖的火盆灼烧木块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微声响。

    柔和的烛光照亮了一方天地,也映出了狼崽子些许苍白的脸颊。

    “阿蛮,乖乖睡一觉,醒来……你想做什么,朕都依着你。”

    木已成舟,唯有弥补。

    “阿蛮,你让我待你如何是好……”

    渺小的影子青面獠牙、凶相毕露,扭曲的恶意开始发酵,皇帝眼底阴影不散,眸中血气冲天。

    皇帝指尖捻过小狼崽亲吻了自己无数次的唇,脑海中回放着狼崽子的一举一动,最终停在了那日的初春,那双念念不忘的红眸渐渐失了色彩,最终归于沉寂。

    皇帝扯开里衣,无措的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腹部的雪白被一点一点的染成了皇帝最喜欢的红,如同狼崽子的眸子一般。

    没死……也没醒?

    那一瞬间,烛火映在墙上的皇帝的影子,仿佛出现了一刹那的扭曲。

    全身疼的厉害,四肢仿佛在水中泡了许久,变得绵软无力。

    都说冥河的尽头皆能如愿,冥河的尽头能不能寻到还是个未知,照目前这形势,他的生命怕是真的要到尽头了。

    闻人瑾拼了命的向漫无边际的黑夜奔去,他不敢向后看,身后是通向死亡的血盆大口,若是慢了一步,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罢了,落子无悔,能活着,便已经是恩赐。

    皇帝直勾勾的盯着左相,漆黑的眸中探出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左相的脖颈,左相被皇帝盯得冷汗直冒,脖颈发寒,恨不得藏到皇帝看不到的角落之中。

    幽静的黑暗中盘旋着一声低低的叹息,皇帝目光抚过狼崽子的断臂,虽然被雪白的纱布缠绕的严严实实,可终归抵不过完整的躯壳如今变得残破。

    皇帝:“!!!”

    恍惚间,皇帝判若两人。

    皇帝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床前,点燃了床边的烛火。

    纵然得不到回应,皇帝还是想念出他的名字。有一个随叫随到的狼崽子如同小尾巴一般紧紧粘在身后,开始的诸多不适如今早已成了习惯。

    皇帝披头散发的坐在床边,脸色惨白如纸,眼底泛青,眸中爬满了红血丝,整个人如同自地狱而来的恶鬼一般。

    万寿无疆?

    皇帝再次点燃灯火,沉睡的小狼崽令他戾气散去,而后满目星河,温柔至极。

    御医特意叮嘱过皇帝,三日之内莫要乱动,可这御医前脚刚走,皇帝后脚就下了床,左相知晓皇帝的执拗性子,也未做过多阻挠,索性依照皇帝的意思来到了狼崽子的休憩之处。

    “朕无碍,阿蛮呢?”

    “阿蛮……阿蛮……”

    忽而,灯油燃尽,烛火灭了。

    许是皇帝这“暴君”的名声在外,如今瞧着这般骇人,宫中御医还好,见惯了皇帝的容颜,可这城中的大夫偶然抬头瞧上皇帝一眼,吓得止不住的身子骨打颤。

    皇帝坐在床边,探出一只手来撩开狼崽子额间散乱的碎发,微弱的烛光细细描摹深邃的五官,指腹最终停在了小狼崽的双唇之上。

    许是皇帝磕在地上的声响过大,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白光自敞开的房门乍现,恍的皇帝睁不开眼。

    

    暴戾恣睢是他,柔情似水也是他。

    ……

    皇帝轻叹一声,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此处。

    ……

    皇帝忽而心脏绞痛,脑海中瞬间忆起他的小崽子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没死……

    皇帝得出结论:“朕死不了。”

    而今狼崽子变成这般模样,都是因为他走了错误的一步,这才酿成了自己的劫,偏偏这劫数尽数让狼崽子挡了下来。

    他被狼群盯上了,许是此地偏僻,这儿的狼好久没能吃到鲜活的肉了。

    “我要你们……偿命。”

    人影绰绰,耳边喧嚣至极。

    所以说,莫要贪恋梦中的虚无缥缈。

    屋内静的出奇,且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烛光闪烁,处处氤氲着药膳的苦涩与扑鼻的清香,皇帝仔细闻了闻,屋内点了熏香,冲淡了空气中漫延的血腥味。

    这不,闻人瑾就是个现成的。

    皇帝自梦中惊醒,四周皆是孤寂。

    “下去吧。”

    这一幕,当真是将皇帝的底线摔在地上踩的血肉模糊。

    “这些陈年旧事不知忘却多久了……”皇帝拭去额头冷汗,失神喃喃道。

    “陛下,公子便在此处。”左相搀扶着皇帝来到了狼崽子的房间。

    左相亦是舒了一口气,又补充道:“也没醒。”

    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绷紧的心脏也仿佛重获新生一般逐渐生机勃勃,绞痛之意散去,皇帝目光垂落,微卷的睫羽在眼底晕开大片青色,周身环绕的杀意随之柔和了不少。

    烛火摇曳,影影绰绰地可见皇帝身影,一袭墨发散落床榻间,若是狼崽子醒着,定会将皇帝的青丝一缕一缕的拾起,最终紧握手心,说什么都不曾撒手。

    皇帝眸中爬满血色,漆黑的瞳孔映出了烛火的斑驳,原本仅有的懊恼与悔恨夹杂着些许理智全数散去,取而代之的血淋淋的疯狂与杀意。

    皇帝心脏疼得厉害,疼到紧握胸膛处衣衫的手指都泛了白,可一想到狼崽子曾对着自己无措的喊疼,皇帝的心脏就如同浸在苦涩之中,除去心疼,也只剩下悔恨。

    “是。”

    “陛下,公子目前并无生命危险,只是尚在昏迷,不知何时能苏醒。”左相言简意赅道,“只是陛下……”

    身后粗重灼热的喘息喷洒后颈,闻人瑾背后泛起寒意。

    左相离去,皇帝推开房门。

    皇帝目光怔怔的看着小狼崽的断臂,内心压抑的悲痛逐渐变质,灵魂深处滋生的恶意逐渐吞噬了皇帝仅存的理智,胸膛中盘旋的闷痛之感如今让皇帝喘不过气来,幽静的房中充斥着皇帝沉重的呼吸声,半晌,皇帝低声呢喃着……

    皇帝掀开被褥下了床,赤着脚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可没走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四周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乌云遮月,不见一丝光辉透出,唯有点滴萤火虫在黑夜中闪着幽幽绿光,如同狼的眼睛一般,充斥着贪婪与饥渴。

    温暖……阿蛮!

    “阿蛮……”皇帝不由自主的唤了一声他的小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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