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梦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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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毕，顾玉昭便换了做客的外衣，嘱咐金枝拿上一些小玩意跟着，主仆两人这才随着那太尉府的嬷嬷，从侧巷角门进，去了隔壁府顾老太君居住的庆福堂。

    只见顾贵妃一身绫罗，满头珠翠，二十多岁的年纪，笑得明艳飞扬。

    顾玉昭笑：“些许小顽意儿，不值当什么，胜在一个味道新。便斗胆献给贵妃和老太君品鉴，若东西不好，小侄再让他们改进。”

    顾老太君杵着梨木寿桃手杖，笑眯眯的看着她，等着她谢恩。顾玉昭能怎么办？当然是一脸惊喜，咚咚咚的跪下磕头，隆重的谢了恩。

    忙碌了好些天的顾玉昭，正开开心心的与顾老头、二叔婶、还有四岁多的小堂弟一起围着锅子，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

    本也想亲赴太子府，给太子也献上一份，可琢磨半响——

    这一点，顾老头和顾玉昭的想法是一样的，活人比死人重要。

    昭昭的阿婶推门，端了甜汤来探望她，打断了她的无病呻吟。一见有好吃的，顾玉昭腰不痛了腿不酸了，翻身坐起，先搂着阿婶                                                的腰撒了好一会儿的娇，才端着甜汤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话说回现在，二叔婶田氏温柔的看着昭昭喝完最后一口甜汤，开口问：“昭昭，今日那太尉府可有什么事难为你了？跟我说说吧。”

    待顾玉昭跨步进入内堂，看见顾老太君旁边的那位体态丰腴的皇妃，便一下子明白了。这是顾贵妃得了恩旨，回府探亲来了。

    顾玉昭脸上清淡的笑容被苍老的手扯得有点变形，但她非但不能如同对待顾仁淮一般的闪躲，还得克制住身体下意识僵硬的反应，笑着再迎合奉承一番。

    顾贵妃见顾玉昭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都能得到一些孝敬。

    她没听错，不是惯例的万梅宴，加了祥瑞两字……难道梁西王人来不了，东西却要硬赶着送上吗？

    “堕落啊，我这是安逸惯了，愈发堕落了啊。”

    这种天上天下，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人的‘独一份儿’，对富有四海的人来说，也是一旦错过就难觅回的稀缺品。

    万梅……祥瑞宴？

    昭昭又赖回她阿婶的怀里，想起刚才那一场奉承做戏，到最后告别之前，顾老太君才说了一席话，貌似是询问她的意见，其实是以上对下的一句通知。

    伸手摸了摸并未留下什么印子的额头，顾玉昭垂下鸦羽般的长睫，不想让自己的不开心惹得阿婶担心。

    但收到香露，还是头一回。

    但又拗不过田氏温柔担忧的眼神，于是往妇人柔软的怀里再拱了一拱，然后抬起头，眼神明亮轻快的回答：“莫担心，没什么大事，只是顾老太君为我安排了一个万梅宴伴驾的机会，这是一个好事儿。明日一早我会跟阿爷商量，看看怎么能用这次的伴驾机会，为咱们家谋点好处。”

    然后，她突然愁叹了一声。

    当即累得瘫在床上不想动了，还是金枝心疼的给她脱靴泡脚。昭昭感叹，“唉，过了一年多自在的安逸日子，便经受不住前些年天天都在过的日子了。”

    叫人如何能撂得开手？

    顾玉昭中规中矩的笑着应了，这又从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中，拿了铺里新制的香露，献给了顾老太君和贵妃。

    这名字其实取得真不咋地，但顾玉昭却双眼一亮，赞道：“娘娘好文才，这‘秋思夏’妙极，多谢娘娘赐名。”

    顾玉昭这一句话，自是暗合了她自认矜娇不凡的心意，于是就算没有顾仁淮的托付，看这位玉昭郎也越发顺眼起来。

    惹得顾老太君乐呵得满脸褶子都叠了出来，如往年顾玉昭还住在庆福堂碧纱厨时一般，一个招手便让顾玉昭来她身边坐，嘴里唉哟的笑着，抓住这小郎君的手拍了又拍，又笑着去扯他那抹了蜜的嘴。

    这一日，庆福堂竟然如年节一般点起了灯烛，照得暗沉的黄昏院落如同白昼一般喜庆明亮。

    哄好了软乎乎香喷喷的阿婶，昭昭躺在床上，思索着。

    *

    可惜顾玉昭的阿父顾大与顾二，都战死在了那场无妄之灾的前期战场。顾二叔死状尤其惨烈，尸首都不全，当时战事紧急，只能跟中埋伏的顾家军同葬在了一个大冢。

    不过顾玉昭心里还是十分惦念太子的，在她还能玩乙游的时代，就深知攻略人物时，持之以恒的送一些小东西，在最后通关的紧要关头，往往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你这皮猴儿，我婆子还以为你现在去翰林院当差了一年，变稳重了，那知还是那只嘴里不把门的小皮猴儿，这张嘴哟！”

    这就是顾仁淮的同房庶姐，进宫顶替了平西王生母、前任顾昭仪的位份，又在太尉府大力的支持下，晋升了贵妃之位。

    “你好好回去做准备啊！莫辜负了贵妃娘娘的期望。”

    顾贵妃越嗅越是喜欢，也不推辞，想了一会儿，便道：“那就叫‘秋思夏’罢，本宫见这香大有夏末转秋初的季节变幻之意，玉昭郎心思真巧。”

    饭毕没多久，门童来报，太尉府遣了一个嬷嬷，来请顾玉昭去太尉府做客，说是顾老太君想念她了，让她去见一见。

    “小滑头~”田氏怜惜她，却也知在家外面的事情上，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努力把家里的内务打理好了。

    “且这夏转秋之意，调制时并未想那么多，只是手边应季的香料就那么几种，试着合了几个配方，只这款香调转折衔接顺畅……惭愧得很，制香者竟不如品鉴者心思精巧……”

    就这一句话，引得满屋子女眷纷纷笑了起来，顾贵妃被恭维得极为舒心，她身为庶女，在进宫前虽然不曾如同房的顾仁淮一般受歧视和磋磨，但未进宫前，也因庶出身份低了大房和三方的几位嫡出小姐一头，一直都在功课和女红上下了不少功夫。

    《女扮男装撩完太子后如何全身而退》

    后来败局已定，顾老爷子想让田氏归家，不必跟着顾家这艘沉没的船浪费余生。可田氏虽性情柔弱，却极为坚贞，无论顾二是生是死都要留在顾家。

    譬如她上次送出去的那一刀桃花笺样品之后，她反手就找坊主鹤先生买回了制方，以确保太子手上的那一刀花笺是孤品、是绝品，是纵有千金也买不到的‘独一份儿’。

    不得不说，顾玉昭其人，虽心思灵惠，行事也有某种前瞻性的缜密。但毕竟缺乏历练，不知道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昭昭笑言，“孙儿省得，阿爷放心，一定速去速回。”

    顾贵妃极为喜欢，笑问：“还是玉昭郎心思巧，这香露可有名？”

    见气氛和谐，顾玉昭顺势又恭维逗巧了几句。

    这次的祥瑞、又会是什么

    嘶——顾玉昭肉痛的磨了磨牙。她、唉，她还是缓缓吧。于是把礼单上的‘太子府’三字划去了。

    当夜，奉承完这满屋子女眷，昭昭回到自己家。

    话说回现在。

    确实是不甚贵重，只在一个精巧有趣。

    这句感叹引得顾贵妃好奇垂问，顾玉昭故作怅然的答道：“可叹娘娘如此好文才，若能下场科考，这顾探花之美名该归属与贵妃娘娘才是。”

    她好奇的打开试了半滴，头香是清淡的百合，中调却是柔和的荷花，再多挥发一阵便转为浓郁的兰桂。

    “小侄斗胆，还请贵妃娘娘为这款香露赐名。”

    二叔婶田氏性情温柔，在允州战乱前，也是当地名门士族的嫡出小姐，与顾二叔门当户对，成婚后性情相投，很是恩爱。

    又因顾忌田氏在听闻死讯当场，似乎有殉情的想法，顾老头便改口只称顾二战场失踪，未见尸首，留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希望给田氏。因此顾家祭祀的牌位，也并无顾二的位置。

    接下来的两旬，顾玉昭拿着熬了三天三夜终于制成的秘戏图画资，充作本金，全投进了‘万梅贺寿’的项目中。第一批成品很快就出来了，顾玉昭就亲近之人，包括九叔、姜向阳、王老翰林等诸人，全都送了一圈，也收到一些反馈，一一记下，择重点改进。

    顾老头叮嘱：“东苑已空，这消息确实，也不好连老太君都不见，这次就走一趟罢。记得，到了那边只应酬就好、别惹事。”

    “玉昭啊，半月后，就是陛下心心念念盼着的万梅祥瑞宴了，贵妃观你一向是个妥帖孩子，已经向陛下举荐了你这次在宴会上的伴驾。”

    名字其实是有的，但顾玉昭多精明一人呐，立刻答道：“还未曾取名，这两日刚调出来，尚在琢磨是否改进一下尾调的桂香，以期留香更久一些。”

    首先，这东西并非独一份儿且不显贵重；再者，就拦车一事，为稳住太尉府那边，已经陪出去一个铺子了……

    顾玉昭心想，这一趟来没人提前告知顾贵妃在，幸亏她习惯性的多备了几份小玩意儿，希望勉强能糊弄过去吧。

    顾老爷子原本极为坚持，甚至已经写好了和离书，却那知田氏诊出身孕，顾老头只能老泪纵横，长叹一声罢了。

    一时之间，手边并没有合适贡献给太子的物器，顾玉昭只能暂时作罢，把精力全部投入到搞钱上。

    “阿婶，你就莫担心了。昭昭好得很，你们和金枝这样子，会把我宠得太娇气的……”

    顾玉昭按礼先拜见了贵妃，才转向顾老太君问安。

    唉，可惜。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太子位尊，送礼不在贵贱，在心意，在独一份儿。

    在当今陛下未册继后的如今，与宫里另一位肖淑妃，同为后位竞争的热门人选。

    昭昭看向顾老头。

    三枝巷。顾宅。正是夕食好时刻。

    顾老太君笑得红光满面，拉着顾玉昭的手疼惜的问候了好几句，不外乎你家阿爷好不好，阿婶和小堂弟好不好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