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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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把我那旧衣撕成布条，供有需要者随意取用。”

    古代行军的条件是可以预见的辛苦，尽管这次在所有人看来是十拿九稳的战局，陈念也仅仅是偶尔才能从中找出一星半点休息的空隙。

    除她之外，这次还有三名太医随军，陈念给这三个人依次排好了班，令他们轮流值守，又叮嘱他们千万注意，不要触碰到病患使用的一应用具。

    “是不可能，能做到几条是几条。”陈念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今日在外头实在待了太久，三月里的天气显然和保暖谈不上关系，那一丝半点因为专注而退下去的凉意在此刻终于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那……做不到全然不接触吧。”有同僚犯难，“我们倒是还好，但总要有人负责照料他们。”

    陈念拧眉，这是比较严重了。

    面前三人捂着腹部发出哀嚎，有一名太医贴了过来，小声和陈念转述了症状，说是其中有一人已经开始发起了高热。

    “把那一碗先给严重的那个。”陈念嘱咐道，见那人被灌入汤药后症状有了好转，但仍然还有着不适，知道他是没有事了，“另外两个人如果情况有恶化再来叫我。”

    “我先回去了，有什么异动的话再来找我。”陈念像是听到了这帮人的心理活动，向他们略一颔首，转身走了。

    同僚们本来就不指望陈念能帮着分担多少，十日之事才过去没多久，余威甚在，先前已经被压下去的说法又起来了一回——她分明会医术，却身体虚弱，定然是行巫觋之事所要付出的代价。

    快来个人让方丞早点回去休息哇，得了痢疾的病人还没出事，上官先出事了，我们一样说不过去的。

    同僚像是误会了陈念单独把他喊出来的用意，还劝慰道：“方丞不必过于忧虑，今日那人情形已然好转想必不多时，此桩事便能了了。”

    第三，出入的人员在经手病患沾染的东西时尽可能拿废弃不要的布包着手，拿完就把布丢去烧了。

    跟随大军跨越渭水，途径堵阳之际，停顿扎营休整，其他太医商量着要去看看军营中的生病的兵士们。

    不论如何，尽可能让自己在立场上保持结对不出错。

    休息的间隙，有人请她过去，说是有几个兵士突发不适，其他几名太医也看了，说是痢疾。

    二人商议之际，忽地有人喊她。

    烧水饮用对这时的人们来说也是常识，只是行军在外不是时时刻刻都有这样的条件，偶尔喝一两口也未必会危及生命，相较之下还是口渴之感更加令人迫切难耐，会有人怀着侥幸心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思及此，陈念招呼着一名太医跟着她出了营帐。

    这样的说法总体来说对她更加有利，只要没有大范围传播开，陈念没有什么澄清的意思，只是曹操似乎连带着也被误解了，偶尔同事们私下交流时会小声猜想——总不能司空是想请陈念把张绣给咒死？

    先前在郭嘉面前，她自然要顺着主流的意见走，所有人都认为取张绣是可行且必须去做的行为，她就不能为了显摆而故意唱反调。

    “若是一个没有控制住，届时问罪下来……”陈念抿了抿唇。

    “……陈方丞请说。”荀攸说。

    ……

    “此事我能够自行解决，无须劳动旁人出马，只管回禀司空‘无事’即可。”陈念好歹有官位在身，使唤人按着她的标准来不成什么问题。

    她起身，行色匆匆地跟着人去了另外一处营帐，几名太医候在边上，见她过来纷纷和她打了声招呼。

    她在游戏里的这具身体有着“疾病抵抗”的增益，对在打造身体之初即附着上的体弱别无他法，却可以帮助她成功规避各色传染病，所以她是可以比较肆无忌惮地出入自由，且不会成为病原体的携带者。

    这时，被其他太医差使去熬药的兵卒端着药碗掀帘入帐，陈念在过来的路上就看到了他，已经把一瓶符水加在了某一碗之中。

    这也是他们的日常工作之一。

    军中供应不成问题……等等。

    陈念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车上。

    第二，病患使用过的器具也定时拿沸水煮过一遍，穿过的衣物考虑到条件问题，可以等病好了之后再说。

    失职自然就要受罚，他们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要寸步不离地守在那三名兵卒身边，表明一个态度。

    再者……营帐中众人暗自交换着眼神。

    “既然方丞如此说，那我便回去禀告司空。”荀攸从善如流道，“若是需要人手，方丞可遣人来通报一声。”

    “那三名兵卒的性命如何我不担心，左右有我在，总不至于叫他们丢了命去，只是这痢疾会传染他人……”这三人只是单独分了个小营帐出来，其他什么措施也没有，陈念瞧着就不大舒服。

    在来之前，陈念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场战争的结果和自己可能会应对的种种可怖的伤口，最后反而忽略了疫病这一环。

    “先前渡过汝水时，这三人口渴难耐，从河中取了生水饮用。”有太医回答道，俨然已经将情况问了个明白。

    姑且先试行几天，陈念打算看看可行不可行，不可行的话再来做出调整。

    按照太医们的说法，这两个人得的痢疾程度并不严重，吃药好生调养一旬就能好，这还在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

    陈念：“……”

    这就不奇怪了。

    第一，将病患的排泄物暴晒或者用沸水煮着消了毒再丢弃，前者效果更好，但是近日的天气不怎么符合这一条件，而且大军只是暂时在此休整，眼见着马上就要动身前往博望。

    陈念顿住。

    太医们把她视作主心骨，对她真心的话自然是表面应下，实则并不以为意，转头就老老实实地照办。

    不过这不是一个快死的人应该考虑的事，按照这边的时间来算的话，她也活不过今年。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大规模的疫病爆发，即使陈念愿意把手中的符水全部都拿出去救人，恐怕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司空听闻军中有人得了痢疾，唤我过来瞧瞧情况。”荀攸简明扼要道，“情形如何？”

    东汉末年本就是个疫病横发的年代，规模大小不一而已，最为严重且出名的还得是一波带走了建安七子一大半的那一场……仔细算算，只要陈念重开得足够及时，都够再活一个十八岁了。

    “那必是没有的，方丞，这痢疾最好仅仅只在这三人身上出现，能治再好不过，但如果不能治……”从同僚压低的语调中，陈念不难品出之后的意思。

    这几条建议提出来，虽说让人觉得麻烦，但背后的原理就现在之人的眼光来看，也多多少少能够领会到其中的意思。

    “哎哟，方丞可不能这般明说，我们既然入了太医监，那便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同僚摆摆手，“若是出了问题，不多看顾些，便是我等失职。”

    具体表现为，陈念只要时时刻刻跟在边上，给他们打打下手就好，不需要她主动做些什么。

    陈念稍稍打了打腹稿，把自己想当然的浅薄建议悉数说出。

    “对了，他们是什么情况？”陈念又问。

    快答应陈方丞吧，看方丞的脸色，我怀疑能在这里晕倒。

    她撑着精神回到营帐之中，轻却明显的眩晕感攀上神经，不至于让人迷失，却犹如一道天堑横亘在面前，不好轻易跨越。

    “陈方丞。”

    不过只有陈念才知道，这一回更多就是“走个过场”，才去没多久，还没有拿下实际的成果就得被迫撤军了。

    在古代，痢疾不经及时救治的话，大概率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要说有多如何严丝合缝倒也谈不上，但起码能够让她乍一眼看去没什么疏漏的地方。

    些许风沙席卷而来，不至于令人难受，却也为眼前的景色铺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不能治，这三人就有波及整支队伍的风险，自然杀了烧了是最保险的做法。

    陈念的病弱不用刻意装也能从面上瞧出来，她在太医监时常摸鱼，但还没到不能容忍的程度，这次又是被亲自点了跟来，其他人多多少少会看顾她一些。

    “没有大碍。”陈念说完上半句，荀攸还没来得及回上一句那就好，她就紧接着说道，“只是我尚有些顾虑在。”

    但其他人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平常，平常到让陈念几乎要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不是痢疾，而是一个不具任何传染性的病症。

    可惜没得拆分开来用，一瓶完整的符水才能治得了一个人。

    陈念清楚前两点还好，第三点可能略有些难以做到，她折返回去，从箱笼中取了两件旧衣挂在帐外。

    “……可还有其他人？”陈念含含糊糊地问道。

    陈念这样“大包大揽”的话让荀攸多看了她两眼。

    陈念转过身去，见果然是荀攸站在那里。

    此次跟来的其他太医里有年事已高者，不适合骑马长途跋涉，倒让陈念跟着沾了光，往马车里一窝就是数日。

    符水只管治，也不管后续，如果这人又被感染的话，那就等于前边基本白干。

    说来那痢疾严重到药石罔顾的家伙都被方丞寻常一副汤剂下去治好了，莫不是方丞用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身体才又不适了？

    陈念按了按额角，知道他们心里有数，这边自然会盯得紧，不需要她操心什么。

    走之前，她还不忘把另外两个没轮班到的人带走，又交代一番，只说不必完完全全照着她给的建议来。他们可以根据自身行医的经验进行改动，但大体上不可出错。

    两个人的话完全在可控的范围之内，那个被她喂了符水的，陈念也交代了等他彻底好全，就让他换身衣服赶紧离开这儿，以免又被传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