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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能好受些。”张福令将毛巾搭在嘉鱼的胳膊上,又倾身拉过他的另一条胳膊。

    君影端了凉水进来,张福令将几块毛巾浸湿,拿过一块儿盖在嘉鱼挠红的那条手臂上,这才接过他的话,“但难受。”

    看嘉鱼不似方才那般萎靡不振,张福令搁下毛巾,她打料了一下从嘉鱼下颚蔓延而下的红疹子,“胸脯上可有?”

    “猜你也是乱说的。”张福令撇嘴,她统共就从楚绪那里拿过一个话本子。

    末莉应一声,由张福令扶着起身。

    “正是秋日浓稠、硕果累累之际,师父的发髻上,也该佩上珍珠一类,方才不负秋实。”嘉鱼作势无意道。

    张福令红着脸躲去屏风后。

    “奴婢听说,是王妈妈无心烫了末莉姐姐的手。”君影乖顺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给张福令。

    “嘉鱼,对不起。”张福令坐在床边,一脸自责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嘉鱼。

    但末莉偏偏是个刺头,最见不得这种阳奉阴违,渐渐对王妈妈生出些许意见。

    嘉鱼过敏了。

    雪白的里衣袖子翻起,绯红的疹子像一颗颗熟透的樱桃。

    因奶妈这层关系,王妈妈在府上的地位并不低。但由于她整日蜗居于庖厨,这地位又显不出优越。

    张福令将先盖在嘉鱼手臂上的毛巾拿过,重新浸入水中沾湿,嘉鱼盯着她的发髻,忽然开口道:“师父头上这几支簪子,好像带了许久了。”

    张福令来到庖厨时,末莉早已不见踪影,只有王妈妈坐在炉子前摇着蒲扇。

    “小姐……”她哽咽难挨,一句整话也说不出,张福令柔声安慰几句,扶着她的胳膊道:“快些起来,小心腿麻。”

    少年健硕的身影投射在屏风上,一举一动尽是引诱。

    “可是有什么问题吗?”张福令按着嘉鱼的胳膊,在他出神时,将冰凉的毛巾再一次盖上去。

    府上有些个见风使舵的人便对她冷眼相待,久而久之,王妈妈心中不免怀怨,张福令亦惭愧自己管理不周。

    想着那日她也给嘉鱼包扎过,便再看一眼也无妨,谁知,这个平日里从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一说的人,今日反倒责怪去她来。

    嘉鱼接过毛巾,搭在胸口的手有意无意地点敲着,见张福令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半晌,他忽然笑道:“师父不回避么?”

    君影摇头,“末莉姐姐方才因煨药的事,又和王妈妈吵了一架,                                                那药啊,还要等上一等。”

    王妈妈拿着蒲扇指了一个方向,“往那边跑了,这小丫头越发没天理了,老奴不小心将她的手烫一下,她便哭着喊着没完没了。”滚滚浓烟模糊王妈妈的声音,“到底是老奴煨了多年药手脚粗劣,不比那小姑娘的细皮嫩肉。老奴便不觉得那水烫。”

    他怀中藏着的钗子,通体纯银,只在钗头缀着几颗饱满的珍珠。

    “末莉,”张福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丫头仰头,见到是她,小嘴一撇,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滚得更欢了。

    她本蹲在一片草丛里,起身时将周遭的草拨开,张福令目光微闪,发现墙上有一处不对劲。

    “为何?”

    “当真吗?”张福令还是递过来一块儿毛巾,“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自己将衣服解开,拿着毛巾降降温。”

    嘉鱼抿了抿嘴,点头道:“我知道了。”

    只要张福令不多言,告假缘由,他自是可以随意想出一个糊弄上去,左右太医令是个模糊花眼的老头。

    嘉鱼却犹豫了,钗子还在他的怀里,若是当着张福令的面解开衣衫,钗子露出来该如何解释呢。

    除了那些过敏的红疹子,她是想看看嘉鱼胸脯上,之前的箭伤恢复得如何,平日里问他,他都是满不在乎地说一句无碍。

    钱铃医将药方子写好递给末莉,“每日按照这个方子熬药,日服三次,若是七日之后还不见好……”钱铃医顺着花白的胡须,他想了想,道。“我还是再给公子配些药膏吧,一起用。”

    “日后,王妈妈还是来屋子里伺候吧。”

    张福令说完,转身往王妈妈指过的地方快步走去。

    为什么是眼下呢?因为钱铃医是个多嘴的。若非贵人多给他些银钱,刻意嘱咐莫要多嘴生事,他只要一出门,消息就像是这秋日的落叶,片刻就随着风卷到各处。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张福令和躺在床上的嘉鱼。

    嘉鱼本想说一句死不了,但见张福令满眼含愧,话到嘴边拐了个弯,他撇嘴,边挠胳臂,边可怜兮兮道:“痒。”

    是故当她从火中救出王妈妈,府上的人开始巴结王妈妈时,只要不过分,张福令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福令只觉得头顶略重,只片刻,这重量便撤开,她抬头,恰好嘉鱼垂下眼睑来瞧她,眸子含水,倒不似往日那般凌厉。

    里衣的袖子被他挽起,健壮的小臂上密密麻麻铺满疹子,闻言,他放下挠了一半的胳膊。

    这话带着酸味,带着不满,张福令蹙眉,她指了门口一个小厮,“你去煨药,煨好便给嘉鱼送去。”

    《养狼为患》

    张福令蹙眉,“这事儿也能吵起来?”

    嘉鱼蹙起剑眉,微微摇了摇头,故作轻松道:“还劳烦师父替我保密,我对无肠公子过敏一事儿。”

    张福令原以为是小姑娘吃味儿,便没有理会,可这都过去三月余了,怎的烟火味还这样重。

    少年的脸上起了几个小包,与他眼尾红痣别无二致,小包越往下越密,从眼尾一路蔓延到脖颈深处,藏进雪白的里衣里。

    自从上次屋中失火她冒死救出王妈妈后,家中几个势利眼以为王妈妈得势,都巴结着往她跟前凑,倒是从前和王妈妈关系还算过得去的末莉,对王妈妈的态度肉眼可见差了起来。

    “嘉鱼,对不起。”看嘉鱼这样痛苦,张福令心中更是万般自责,若是她没有逼着嘉鱼吃螃膏,他也不会遭此横祸非灾。

    张福令低垂着头,原本素雅的衣衫也染上一层灰蒙,嘉鱼挠着胳膊的手顿住,在空中犹豫几息,徐徐靠近张福令的头顶,轻声道:“又死不了。”

    张福令尴尬地咳了一声,辩解道:“我是怕你还有什么忙……需要我帮一把。”

    “末莉呢?”张福令问。

    “嗯?”原本坐在床边的张福令心虚地转过头,脸像是掉进了大染缸里,最后被红色铺满。

    款式素淡,是张福令平日里所钟爱的。

    冰凉的毛巾覆上手臂,嘉鱼没防住,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张福令寻到末莉时,这小丫头正蹲在一处墙角下抹眼泪。

    嘉鱼顺着张福令的目光,落在自己触目惊心的手臂上,忽然想起什么,他抬起头,“我过敏这事儿,旁人可知道?”

    末莉送钱铃医出去。

    “这……”末莉抹干眼泪,一脸茫然地看着张福令手里的砖块。

    张福令垂下头,入目又是嘉鱼满胳膊的红疹掺着他抓出来的红痕,心中酸胀不已。

    王妈妈是她的奶妈,吃着人家的奶长大,到头来总不能落得个无情无义的名头。

    嘉鱼正隔着里衣抓痒的手一顿,摇头,“没有。”

    张福令扶着末莉站稳后,几步靠近拿出凸出的砖块前,她试探着伸出手,钻块微微一晃,忽然被抽出。

    王妈妈原先是张福令的奶妈,后来张福令断奶后身子骨一直赢弱,她便被指去专门给张福令煨药。

    张福令走到门前,清爽的秋风扫去脸上的滚烫,她问守在门口的君影,“药还没好吗?”

    于是,她让君影和自己同去庖厨走一趟。沿路同君影闲聊,先将缘由梳理了一遍。

    姑娘白嫩的指尖在毛巾里若隐若现,宛如一块儿美玉想要让人据为己有。

    “没有。”嘉鱼沉声道,眉眼间戏谑的笑意更浓。

    王妈妈看见张福令,布满横肉的脸上挤出笑,“小姐怎的亲自来这种地方了?”

    “旁人?”张福令正在拧干另一块儿毛巾的水,闻言不由困惑,“除了钱铃医,眼下应当是没人知道吧。”

    “嗯?”张福令下意识探上簪子,而后笑道:“有吗?我从没注意过。”

    “难为你藏着这样的心思。”张福令一面为嘉鱼的细心感慨,一面摇头,语重心长道:“你现在是朝堂的官员,眼下这般模样,明日定然是不能上职了,你既需要告假,缘由自要说清。”

    嘉鱼挑眉,修长的身子懒懒靠在床头,“师父不妨猜猜。”

    百闻不如一见,没有亲眼瞧见,张福令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忧心。

    张福令不知嘉鱼的小算盘,她瞪大眸子,惊讶道:“你还懂这些?”随后双眸一横,“可是又藏着什么话本子?”

    “若是让旁人知道,之后一桌吃饭,难免要让人顾忌着,倒不如自己提防小心为上。”嘉鱼面上如此解释道,其实怕麻烦别人是小事,他是怕……若是让天家知道他对无肠公子过敏,难保他们不会借机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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