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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元初不再发热,可是身体控制不住得颤抖,泪珠断了线般落下。

    温行川勉强听明白,面露忧色,抬起手轻轻将妻子被汗浸湿的乌发别在耳后。

    冬日深宵,寒风裹挟冰雨落地,冷元初反复发热,温行川愁得眉头紧锁,只得接过佩兰递来的巾子,一遍遍擦着冷元初的皮肤,又要降温,又怕邪气入体,稍有不慎就会更糟糕。

    “一定救的,明日我会遣人调查,若拐人属实,定要追查到底!”

    “王妃娘娘不耻勾栏女子,可是那些孩子,本来有着圆满的一生,只因一朝被恶人掳走,再见不到爹娘,又入了贱籍,逼良为娼!像我被扒了一层又一层皮都没法逃脱,更何况这些少不经事的孩子……”

    夫君尚未下值,冷元初自行回了亲王府,少刻染起热病。昏昏沉沉之间,陷入梦魇里——

    温琅和冷元朝年龄相仿,但二人皆看不上对方。

    亲王没杀王县令,但是冷元朝但冷元朝似乎存心与温琅作对,处处揪着温琅不放,对于温琅急于太子之位非常不利。

    负责本案的大理寺丞赵一是官场老手,见郡王妃指名道姓要见崔喜儿,摸不准到底是冷家还是亲王的意思,亲自站在水牢外旁听了全部,尤是那名册云云,心下大骇。

    另一边,一名暗卫放倒狱掾守门。脚步无声,直至水牢。只见一弱女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走近一探,没有呼吸,摸了脉搏,毫无迹象。

    冷元初意识回笼,挣脱环抱,攥住丈夫的手,泪眼婆娑。

    “此事我已知晓,同为女子,我亦不忍,回去自会和郡王亲王请求严查。”

    “那些被拐入旧馆的女孩,如何存活啊……”

    ……

    金钗之年,老鸨说,养了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银子,该孝敬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万万没料到温珣薨逝后,冷元朝自封疆大吏再度回到江宁,做起户部尚书,此后便是处处与温琅作对。当然温琅行事亦不干净,私养府兵完全有谋权篡位之嫌,现在靠着此前做好的重重掩护,才未被冷元朝发现端倪。

    杀地方官这种僭越犯上的罪行,即使有苦衷在身,也要杀之以正视听。白日大理寺少卿已                                                经带着卷宗入朝单独觐见。

    温琅听说此女已死,除了暴怒亦无他法,虽不会给她生路,但毫无用处自断了气,致人郁悒。

    若只汇报给户部,户部眼下和亲王之间不对付已是百官皆知,这皇位迟早都是敦靖亲王的,直接得罪亲王和自撞刀口有什么区别……

    冷元初离开大理寺监牢,失魂落魄。

    垂髫之年,看着父亲被抓走,母亲自挂房梁,自己被辗转几手,听着不理解的话,被卖给老鸨。

    平日甚少饮酒,这一大碗烈酒入喉,迅速在胃里灼烧,冷元初没管,只觉得短暂的刺激让被接二连三话语暴击的脑袋暂时放空。

    ……

    “贱婢谢王妃娘娘!”

    踏出牢门的一瞬间,阳光刺眼。狱掾端来一碗酒,怕王妃呼吸监牢里的脏气伤了身子,冷元初伸手接过,一饮而尽。

    温行川耐心地吻掉妻子一滴滴泪珠,哄着元初直到三更已过,才先后再入眠。

    是以今早温琅吩咐儿子打听打听,冷家对于县官被杀案是否有小道消息。

    派妓女偷名册,亏得这位连襟之兄面上风光霁月,行事步步诡计多端!

    隔墙有耳。

    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或者是等自己当了皇帝,还得看着藕断丝连的亲家关系,留他狗命?

    “夫君,救救她,救救她们!”

    温行川把她箍在怀里,轻声回应,虽不知妻子所讲并非崔喜儿。

    冷元初猛然坐起,一下子驱散了温行川的困意。

    如今陛下口谕在上,凶手先死了,大理寺丞赵一两股战战连夜赶制请罪书了。

    这让温琅很是生气和头痛,猜不透到底是冷元朝自己的意思,还是那奸诈的越国公冷兴茂的意思。

    “冷元朝近期对上元县税赋查得严格,王保全死了轻巧,但那本府兵册还是没能找到,现在交给冷元朝的假账簿不知能不能骗过他。若发现税赋有被抽动的痕迹,对王府不利。眼下这九千两白银的亏空,如果解决不好甚是影响皇帝立本王为太子的进程。

    昨日,亲王温琅得知王保全父子被杀亦是大惊,不说他是自己属地官,这位王保全王县令可是知道太多秘密。因此这位当朝唯一皇子,一边吩咐大理寺尽快断案,一边遣人到现场,暗中寻找王保全醉酒时说的府兵账册。

    浓雾之间,只得摸索前进,看到远处模糊的身影,是温行川在,开心得提起裙摆奔过去。到了近处拍了他的肩部,转过来的却是个穿着官服、面目狰狞的阎罗鬼刹。锦袍阔袖之下,一只状若禽爪的手伸出,冷元初尖叫着转头跑走。

    温琅更恨的,是冷元朝曾向太子出主意,要将刚出生的温行川过继到太子名下。所谓大燕的一切都会留给温行川,完全枉顾温琅初为人父的情感!再怎么说,这是温琅与林婉淑爱情的结晶,温珣和冷元朝怎么可以横刀夺爱,伤害他所爱的妻子?

    冷元初看着崔喜儿颤颤巍巍跪在眼前,抬手欲扶,可崔喜儿坚持跪拜在冰冷的水牢地上。

    “到大理寺,找到那个叫崔什么的妓女,撬开她的嘴,问清楚名册知晓多少,藏在何处,找到后,就灭口吧。”

    那人说,主子已经拿到名册,崔喜儿功不可没。皇帝要定在年前问斩,所以按照承诺,现在要送她上路,不过要忍一忍。

    川儿听好,虽说他是你大舅子,拉拢不来定要斩断。”

    趁夜幕降临,温琅吹了暗哨,一阵风飘过,三名暗卫站在温琅面前。

    只因温琅动了上元县的税赋私养府兵,户部尚书冷元朝现已发现上元县税赋上报有问题,正在查是否存在假账。

    崔喜儿所述若只汇报给亲王,意味着对外宣了站队,怕影响他在大理寺的地位。毕竟大理寺少卿曾和全衙门大小官吏说过,皇帝不喜审理案件的大理寺站队任何皇子,此前赵一连夜通报亲王府凶手被抓已被少卿捶案诟詈。

    皇帝意在判处当街凌迟,但县令父子狎一妓已传沸沸扬扬,丢尽官员尊严,一旦判了崔喜儿凌迟,坊间流传定会转向于受尽屈辱的妓女杀了仇人,朝廷昏庸,无视冤屈草菅人命。

    不知赵一如何定晓,亲王很快知道名册一事凶手已知情,但那名册却不知所踪。

    “那些女孩子,她们是被卖的,这不行,这不行啊!求求你,救救她们!”

    “元初,元初!醒醒,看看是我,是我啊!”温行川抱住冷元初大力摇着,把妻子拉出梦境。

    崔喜儿点头,顺从地喝下那假死药,意识消散之际,眼前闪过了走马灯。

    “贱婢得王妃娘娘惦念,已是求之不得。不过贱婢在此跪求娘娘,给那些孩子们一条生路吧!这卖人的勾当,本是朝廷重刑之责,可现在,人牙子毫无顾忌,甚至公然在秦淮馆子里叫卖,我实在是,实在是看不得还有少女重蹈我覆辙……”

    “王妃娘娘,有些事情,您想象不到,但不代表不会发生。我和您说过,我们这见不得光的人,身体更见不得光。勾栏里姑娘行了事,哪个不是落得一身伤?都这样,都这样。”

    故太子温珣还在时,冷元朝是太子身边的能臣。正因冷元朝从中作梗,让温琅在朝中话语权并不多,而且断了好多他在皇帝面前示好的路子。

    不过派去搜查现场的司直并未找到任何可疑名册残骸,难道是全部烧尽,亦或藏在其他房内?

    崔喜儿几次受刑皆不曾吐露半分,可这才是指向妓女杀官的真正要物。

    崔喜儿最终等到了人。

    因为遭受暴行,加上入了牢无法敷药、环境潮湿,那处已在化脓淌水,而这腐烂伤口的主人,忽然颤抖大笑起来。

    “可是,现在自愿卖身进来的,寥寥无几,主动卖女换钱的人家,几乎不见。可就拿我们馆子来说,女孩源源不断,您知道吗,她们都是被拐,卖进来的啊!”

    《与宿敌之子成婚后》

    崔喜儿说着,掩面泣泪,跪了下来。

    哪里逃得过,一声裂帛,定神一看,她已不着片缕,而周围的鬼刹越聚越多,细着嗓子怪叫着一拥而上,扑了过来,随后皮肉撕裂,七窍流血……

    “一定救的,一定救的,忘掉她,不去想她。”

    进来审人的两个暗卫对视,悄悄撤回,似从未来过。

    上元县令被杀、名册不知所踪、县税收账簿造假等累事伤得温琅不得好眠。如今知晓这个妓女知道名册存在,温琅已然猜出,绝对和冷元朝脱不了干系。

    孩提时,娘亲追在身后,要打不好好吃饭的小孩屁股,小孩拉着兔子车,在院子里咯咯跑着笑着。

    好个冷元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好我好大家好,非要刨根问底是吧?

    赵一惊出一身冷汗,真难,真难!

    谨慎苟全,当日偷听郡王妃询问的只有该大理寺丞一人,这位新晋被提拔正五品的官员回想起现场勘案,亲王短短一日派出三波人到现场打着协办的名义暗查,户部亦是反复叮嘱现场一旦发现任何账本名册,哪怕是灰也要第一时间告知户部。大理寺好端端一官衙夹在了中间。

    “改为斩首,收殓时把头缝好,由家人埋葬罢了。只是不可等秋后问斩,大理寺自拟除夕前合适日子,算是向众生警告,对官员动杀机的下场定是不得好死。”

    赵一睡梦中被人拍醒,惊闻犯人死了,揉着太阳穴起床,山呼海叹。

    温行川回来时,看着躺在蜀锦鹅绒寝被里的妻子,心疼得忙前忙后。坐在边上,手覆着妻子的额,后悔自己带她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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