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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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时笙忙又向江上望去，原来，那白旗郎君看不过去，跳下龙舟，游到那黑旗汉子身旁抢夺土罐。

    轮到杜时笙解签，她却拜了拜师太道：“儿便不解签了，命数既已定了，若是解出厄运，便是徒增烦恼，若是解出好运，没有与之匹配的德行去纳福，到头来也是万事皆空。”

    “那我呢？我也能得佳婿吗？”那女郎追问道。

    杜时笙看向那女郎，一袭大红的襦裙，藕荷色的窄袖衫子，明黄的披帛，满头的珠玉钗子，就差把“有钱任性”贴在身上了。可身段面容，也才是及笄年纪，年纪轻轻便急着觅佳婿，难怪慧音师太要笑了。

    “怎的这般粗鲁无礼！”众人惊呼之中，杜时笙听到邻桌女郎不满地叫道。

    慧音师太看了看签文，又瞧了瞧杜时笙，双手合十，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娘子的命里，大劫大难，大喜大悲都不在一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小娘子能有此心胸，不枉这几世的造化。”

    各龙舟已早几日便在江边整装待发，各占一色旌旗，摇曳挥舞，鼓声震天。

    这是她第一遭见此盛世，不惜豪掷五百文，买了个西滩酒肆的二楼桌位，算是占据了一个有利地形，比赛景象尽收眼底。

    到了庵内，三人排队进了香，正欲再排队去领取五毒符，却见庵堂西侧有一慈眉善目的老比丘尼，正坐在一桌案旁，为求签的众女解签。

    杜时笙无奈地笑了笑，原主的故人，便是站在面前，她也是认不出的，师太这一签，怕是看走眼了。

    孙阿婆心内欢喜，握着杜时笙的手，笑道：“今日妙月庵算是来对了！”

    眼见黑白二旗的龙舟，都抢了许多土罐。那黑船的“挡头篙”是个赤膊的精壮汉子，此时，仍在拼命呼喝自己舟上的划手奋力拼搏，自己也在水中拼命抢夺。

    那女郎一抬头，看见杜时笙的一双笑眼，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嘟着嘴“哼”了一声。

    陈家的招亲在西滩，杜时笙便和巧环随着人流，去了西滩看热闹。

    周遭围观众人更加激动，和着鼓声、丝竹箫声，呐喊震天。

    杜时笙从二人衣裙认出，她们正是晨间妙月庵中，求签问佳婿的二位女郎。

    二位女郎见状，急忙站起身来。

    久而久之，妙月庵的裁剪手艺越来越精湛，所裁五毒符皆十分精美好看，颇受城中女郎的青睐。端阳节这日，城中众女皆早早地便来了妙月庵。

    靠自己双手得来的钱财，可以任意支配的道理，巧环和阿泰已经被她逐渐启蒙了，日后，再逐渐教他们平等，便可让他们也能过上普通人的日子了。此刻，杜时笙颇有一种拉扯大两个娃的成就感。



    这时，黑旗汉子率先浮出水面，黑旗龙舟上的水手一片叫好，甚至有水手击掌相庆，似乎这第二局黑旗龙舟已然胜出一般。

    众人立时爆发出雷霆欢呼，响彻云霄。

    龙舟竞渡在雁门、胥门，东涂、西滩几处皆有之。几处岸边，早已有百姓所搭彩楼、席棚，绵延数十里，两岸乡民士女尽皆盛装华服观赛。

    端阳节的龙舟竞渡，果真是人潮汹涌，人声鼎沸，比泷江的滚滚江波还热闹许多。

    第二局的较量，是抢裻罐头①。

    杜时笙吐了吐舌头，搬了个鬼脸，转过头来，与孙阿婆三人一同出了妙月庵，回了永和坊。

    孙阿婆听了，喜极而泣，双手合十，对慧音师太拜了又拜，口中直念：“阿摩陀佛。”

    有一青色旗帜龙舟水手，钻入水底捡了一只裻罐头，因为闭息时间久，他再次浮出水面之时，画舫上的围观众人一片叫好。

    阿泰和小五儿早已不知跑到哪处去玩，杜时笙便和巧环一道，往泷江边走去，去看竞渡和陈家的招亲。

    邻桌是几位四门学的门生，听了巧环的话，其中一位喝了一口小酒，叹道：“庄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某只道读了书便能知天下事，然今日方知，书中之事竟只是世事一斑。这小小江船之上，竟也有此般人物，从前竟是某小瞧了市井中人。”

    看着女郎失望的模样，杜时笙忍不住也掩唇笑了笑。皆说本朝民风开放，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鼓声三下，红旗开处，各龙舟尽皆跃出，向那终点牌坊上的锦标飞去。

    杜时笙微一怔然，便也笑着拜了拜师太：“因果造化，师太慧眼。”

    黑旗汉子不仅抢了罐头，还将那人按在水里不放，瞧他挣扎，兀自哈哈大笑，仿佛在戏弄那青旗水手。

    下水前，各队伍三牲六畜祭龙舟，船头船尾涂油画彩，点龙画珠。

    听了这几句酸溜溜的话，杜时笙抿唇一笑，正欲反唇相讥，却瞥见邻桌有一位红裙女郎已站起了身，与她同席的碧裙女郎则拽住了她的衣袖。

    听完师太解签，旁边那位翠色襦裙，天水碧上衫的女郎，一脸娇羞地接过了签文，羞答答地将签文放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你自己的银子，自己想怎么花便怎么花，花完了咱们还可以再赚回来。”杜时笙颔首笑道。

    慧音师太平缓柔和的声音传来：“遇水则成，花好月圆，必得佳婿。”

    三人领了五毒符，经过庵堂之时，杜时笙忍不住又朝慧音师太处张望，只见两位女郎在桌案前解签，年纪稍小的一位问道：“师太，阿姊这签，到底能不能觅得佳婿啊？”

    各龙舟之上，两旁划桨各十六人，俗称“划手”，撑船的熟手，也就是参加招亲的青年郎君，执长钩立于船头，叫做“挡头篙”。舟上众人，皆由挡头篙自己找来，能组龙舟队伍的郎君，便是过了第一关。

    这第一关，考验的便是未来女婿的号召力，看他是否有，能统领陈家漕运商队的能力。

    “师太，听说庵里求姻缘最灵验，不知我家小娘子的姻缘几何？”巧环舍不得这五十文钱，急忙问道。

    巧环看着白旗郎君在水中的矫健身姿，禁不住拉着杜时笙衣袖，兴奋道：“小娘子，陈家女郎可当真是觅得佳婿了！”

    水中画舫中的游客，在观赏龙舟之时，会争买土罐掷入河中，这罐子被称为裻罐头。而舟上众人，则或执戈竞斗，或跳入水中，去争抢土罐。抢到裻罐头多的龙舟，算作拔得头筹。

    每年谷雨之时，妙月庵众尼都会将五色彩笺，剪成蟾蜍、蜥蜴、蛇、蜘蛛、蚿状，再于端阳节时，送给进香的施主，用来贴在门楣，寝室，能魇毒虫。

    碧裙女郎煞白了一张脸，眼中满是担忧地盯着江面，拿着帕子的手腕，都在微微颤抖。

    谁知，那黑旗的挡头篙见到了，拿着戈便上前去抢。那青旗水手正沉浸在欢呼声中，不曾注意，结果被那挡头篙一拳按进水中，抢走了裻罐头。

    两世的经历，让杜时笙最是明白“命中注定”这四个字的含义。

    巧环摇头道：“我现下日子过的极好，没什么所求，不求签了。”

    第一回合，白旗龙舟获胜。

    慧音师太瞧了瞧这女郎，看了半晌签文，露出长辈般的微笑，耐心道：“小娘子这签，是长风破浪，好事多磨之意，需得些耐心。”

    “阿姊，柳郎君怎么还不出来？会不会出事啊？”那红裙女郎抓着阿姊的手肘，焦急问道。

    慧音师太听了，慈眉善目地笑道：“小娘子这签，求姻缘的话，是故人重逢之兆，常言，落花时节又逢君，快了快了。”

    谁知，慧音师太看了签后，却笑道：“这签虽是个下签，可却说施主心中的执念将要达成。虽然费些辛苦周章，但只要坚持心中所念，必能逢凶化吉。”

    她循声望去，正是方才那位抱不平的红裙女郎，她与同行女郎面上皆蒙着一层薄纱，只露出两双俏目紧紧盯着江面。

    吃过了饭，杜时笙和孙阿婆还有巧环三人一同去了妙月庵求五毒符。

    孙阿婆抽到了一只下签，签上写着：“苦尽甘来理应当，坚定信念化困厄。”

    巧环一打听才知，这是庵中的慧音师太，一年仅坐堂解三次签，今日是今年第一遭。

    白旗龙舟的挡头篙是一位白面微须的青年郎君，英姿飒爽，气宇不凡。在他的带领下，白旗龙舟一路领先，就要到达驿楼牌坊处，不想黑旗龙舟却愈划愈勇，此时，眼见就要追上白旗，二船齐头并进，势均力敌。

    眼见距离驿楼仅丈余，二船仍然难分上下。只见电光火石间，那白旗郎君站在船头，一把夺下鼓手的鼓槌，在船头纵身向前一跃，同时将那鼓槌高高抛出，而自己则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晶莹水花。

    杜时笙只觉看得心潮澎湃，也随着众人振臂高呼。

    望着这只下签，孙阿婆一脸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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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人群被白旗郎君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得鸦雀无声。

    忽然，人群中又一阵惊呼。

    杜时笙见此情形，只好陪着孙阿婆一起，捐了五十文钱，分别求了一支签。

    原来，龙舟竞渡不仅要比速度，还要比各舟队伍的配合。

    杜时笙面上一红，也来不及嗔巧环，又对师太拜了一遭，拉着孙阿婆和巧环便走。

    他二人在水中扭作一团，沉入水中，已有一段时候了。众人都在屏息凝神等待二人动静。

    孙阿婆一听，便动了心思，拉着杜时笙和巧环去求签。

    孙阿婆忙了半日，有些乏了，便独自回房中休息，不去看龙舟竞渡了。

    杜时笙觉这二女似乎有些眼熟，还未等看清，便听见江上又是一阵骚动。

    只见鼓槌如猎鹰般直奔锦标而去，将锦标重重砸下，白旗郎君则奋力游到驿楼牌坊之下，恰将                                                锦标接住，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