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横幅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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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他儿子不孝不悌，骂院中专门种毒草，骂他拖欠丫鬟小厮的工资。

    大事小事都骂个遍。

    军营外的集市也热闹非凡。

    其她人都低头叹气，姜狸便朝柳翠湖看去，她坐在最里头，正乐呵呵地剥着枇杷。

    “楼里的姐妹，虽都勉强识字，但心性不定，一个月出师怕是紧的，我尽量监督。”

    她梳着矮髻，松松地斜插一根银簪，五官比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更加舒展分明，笑起来牵动眼角，露出八颗牙齿，极具感染力，确实有弥勒佛般的神色。

    给她开门的是个小不点，小不点扎着一根冲天辫，直勾勾盯着油纸包，一只小手在嘴里吮着，一只小手往果棚那戳了戳。

    汤齐耳目涣散地倚着柱子，她快将《大丰律疏》誊抄一遍了，状词写了又写，到了京兆尹那都变作废纸。

    钱包太鼓，路上顺道买了两只肥鸡，两只烤鹅。

    既顶着一张摄人心魂的脸，同时对各种预案如数家珍，房间改建、设备购置、看诊流程，甚至匾额字体都有提及。

    围观群众有许多问题要问，七嘴八舌，见摊子上的人并不作答，也不理人，又成群结队去军营门口骚扰岗兵。

    明明未到士兵休沐的时间，摊主们都已经赚得见牙不见眼。

    连日来被抽干力气的汤齐挨着柱子，也是才知道夫人的想法，不由得仰头。

    底层百姓对大将军的印象迷迷糊糊，年轻人更加不识得，都看向书生。

    回到这院子，才自觉结束了大半日的神神叨叨。

    姜狸蹲下身子，笑眯眯地从油纸里抽出一块糖藕，小不点捧着双手接过，开开心心地去玩了。

    骂得累了又开始嚎哭，哭得震天动地。

    百姓不认识秦

    女女男男相聚在里长家，几个书生带头，不一会儿就搞清楚小纸片上写的是什么故事。

    才发现三公主今日身形壮硕了许多，腰间鼓鼓的。

    林举荷从虎口夺下一只鹅腿，放到三公主跟前，对方却猛然抓住她的手。

    纸可是好东西，要收起来。

    来了太多看热闹的百姓，都是捡到纸片，知道大将军在这里的。

    “快去！”

    离宵禁还有段时间，姜狸打算去荷善堂看一眼。

    是不好的预感。

    将吓人的面具别到脑袋后面，从唬人的仙使变回和善的三公主。

    “三公主说得对，将事情闹大，闹到人尽皆知，闹到民怨沸腾，横竖我们也丢脸了这么久，也该让大将军和府尹大人落下面子了。”

    三公主戴着个木制小红帽，神采飞扬：“再拉个大横幅，日日夜夜在他们对面挂着，让路过的百姓都好好了解了解，咱们大将军都养了个什么儿子！”

    那里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但在外围都听得有妇人在打骂。

    姜狸翻了个白眼：“我明明敲了好几下门。”一边吭哧吭哧放下肥鸡和烤大鹅，“你们都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末了还补一句：“仓促间也只能想到这些了。”

    演讲过后，她不免心虚地寻来花妩，又私下塞了几叠银票，对方推托不过，只好收下。

    又说了许多话，但姜狸听不进耳朵，只痴痴地看着她。

    姜狸顺着小手看去，果棚布满巴掌大的绿叶，秦晩青一身红衣被半遮住，汤齐、柳翠湖和林举荷也在。

    “书坊那边，就拜托你啦。”

    汤齐扶着木柱站起身，捋起袖子，也学着三公主叉腰。

    ……

    毕竟如果实打实地按照大丰律法，是没有因为受虐向夫家索赔这一项的。

    几个哭灵女轮流上岗，越哭越有。

    姜狸一字一句：“如果秦毅是个中产……普通富商倒也罢了，但他是一品将军，你背着偷盗将军府的罪名，就算天高路远也一样会被抓住，最后声名狼藉，连性命都不保。”

    京城不愧是龙脉所在，和煦春风吹个不停。

    专门租了将军府正对面的门头，绝不挡路。门面挂了好几条铁画银钩的横幅，不光有字，还有简笔画，确保围观百姓都看得懂。

    发生了什么呢？连忙出门去找里长八卦，正值春闱，路上还有不少书生愿意解答。

    大将军府就建在闹市，那就顺路去瞅瞅。

    花妩挽起仙使的臂弯，眉间忧心忡忡，唇边挤出一抹浅笑：“但凡医术好些的，在夫人小姐那都带着脸面，不一定肯来。我尽管试试。”

    姜狸第一次看见如此生动的柳翠湖。

    纸上面印着小字，看不懂，但还画着图，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在逼一个女子喝药，女子泪流满面，却无力反抗，那身子骨瘦的呀，可怜见的。

    姜狸黑溜溜的眼睛里，如今写着“财大气粗”四个字！

    她耳朵长，京中世家都是怎么评价小姐和夫人的，她可知道得一清二楚，心中痛极了，现在认真想想，实在大可不必。

    最火热的摊子，当然军营正门对着的那个。

    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弱下去。

    “亏你们武将世家，做事情怎么如此斯文！”

    站岗的都是新兵头，胆小怕事，本就不是自愿当兵，平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见群众来势汹汹，立马内心发憷，转身就往营内跑去，抱着上级军官的腿痛哭。

    听起来转型升级确实耗费不少，姜狸不由得又塞了几张银票。

    秦晩青抱着剑，低头不语。她去京衙堵过好几次，那府尹滑不溜秋的，每次都巧言令色搪塞过去。

    撕起来，撕得再响些。

    柳翠湖有过治家经验，女孩们喜欢她，林举荷也乐得让她帮忙管着大院。

    府中管事看得干着急，连忙遣小厮去军营送信，见小厮面露难色，还踹了一脚。

    姜狸摸着圆脸思索：“现今横幅是流行黑底白字，还是红底黄字呀？”

    “既然律法这条路行不通，那就走别的路。”

    “所以，你是想偷了地契变卖，再离开土生土长的京城，流落它乡？”姜狸猛吸一口凉气。

    柳翠湖自知理亏，撅撅嘴，低头嚼一口酸甜的果子。

    绿叶的影子在柳翠湖脸上晃动，激起一阵羞赧，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与田庄的掌柜们都说得上话，有二三分情谊，而且，我知道那些地契都放在哪里，家主……秦毅一直不归，想必记不起来转移家产这回事。”

    依旧是铁画银钩的横幅，但里头的人并不喧嚣，只悠悠地嗑着瓜子。

    汤齐迷茫抬头。

    待姜狸跨出大门，人已经重新站在桥边花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向那红木小楼。

    身旁煮着一壶茶，烟雾缭绕，衬得柳翠湖身上的月白棉衫更加温柔，许是女儿怕她冻着，脖子处还围了件枣红的短袍。

    府尹心里对柳翠湖的行为嗤之以鼻，表面功夫还在做，他想传召家主大将军从未得逞，又进不去军营，干脆得过且过，压着不审了。

    三公主叉起腰：“到运河边找几个泼皮，田里找几个悍妇，去大将军府闹一闹，去京衙门口喊一喊。”

    秦晩青抱着剑的臂膀微松，震惊地看向三公主。

    《穿成炮灰后我让皇姐登上帝位》

    柳翠湖刚想吃个枇杷的手止住。

    果棚下坐着好几个人，却一点声音都无。

    姜狸听罢，招呼几个大孩子过来，让她们将东西分下去，再坐到汤齐身边。

    大公主的手书让柳翠湖顺利和离，嫁妆顺利讨回，但分割家产前所未有。

    百姓们发现，自己院中、门外路口，都飘荡着雪花般的纸片，洋洋洒洒，还以为冬天又至了呢。

    横幅黑底金字，展开三丈有余，布面绷得紧紧的，一副气势恢宏的姿态。

    学子得家中支持，赴京赶考，自然对朝中大官有所了解，不过都是心高气傲的文人嘛，素来对五大三粗的武将说不出什么好词，又有纸上所言作延伸，一句“治家无度”，一句“纵溺恶徒”，大将军在百姓间的评价一下子就落入谷底。

    姜狸察觉周围的目光，“你们看着我干嘛？”又转向柳翠湖，“你们原本打算怎么做？”

    穿过熟悉的泥巷，三长一短敲开了铜色大门。

    哟，是鸿威大将军府的大新闻呐！

    秦晩青最先闻到香味，伸出头迎接姜狸，“公主，练轻功不需要一直翻墙的。”

    这个女人真的有让人拼命花钱的本事。

    如果有，那么所有内宅女子都应该得到索赔了。

    怕连累女儿和汤齐，才一直没有行动。

    感受到公主的目光，柳翠湖手中动作不停，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衙门做事拖沓，寻常案子被拖个一年半载也是有的。”

    既然都已经被排除在圈子外，还要那体面干嘛。

    她早知走律法是行不通的，纵然借着大公主的权势，对上大将军府，怕也要拖上很久才有结果，一时心急，才想着这出旁门左道来。

    这等精英，正是汤齐从白事行里重金聘请的。

    却见三公主从怀里掏出一叠白花                                                花的银票，盖着印鉴，如假包换的那种。

    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骂的是谁。

    将青楼改做医馆完全是姜狸的一时兴起，事先并无谋划。

    群众傻眼，又浩浩荡荡地前往京衙。

    秦晩青常来院子教孩子们学武，不放心母亲，便带着她暂住在荷善堂。柳翠湖瞧着孩子们，更加高兴，白饭都多吃了几碗，体格丰盈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