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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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小，很多事都不懂。

    可她生来就没有翅膀，只能看着男人们飞翔，她在地面鼓掌。

    自小保护是真的、长大后的偏爱是真的、频繁主动去找男主是真的、私下传递消息是真的……甚至不久后助他出逃，也是真的。

    声音细细的。

    书房里，那些昂贵的知识，被主人漫不经心地散落在书房的四周，翻开的书页中可见肆意的涂画和晕开的浓墨，连册的古籍像装饰品一样放在玉如意和白瓷瓶中间蒙尘。

    她这么想，也打算这么说。

    她绣花，学茶艺，学乐器，养了花花草草，不时到皇帝皇后膝下承欢，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书了。

    姜遥皱着眉，逼皇妹与自己对视，皇妹没有反抗。

    反正男主也是前期靠女二，后期靠女主。只要她在男主之前将她们都搞到自己这一边，就已经赢很大。

    ……

    但最近大公主与质子来往过密，皇后便下了懿旨，大公主三个月内无召不得出宫。

    姜遥决定要频繁地光临这个书房。

    姜狸打量着皇姐的脸，脑中对天道说：“我也想看书。”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他那里有书，很多书，有史书，有兵法，有策论，甚至还有地理志和农工全书。”

    偶尔就书中所言与他讨论一二，姜遥便觉得自己这戏做得很足了。

    姜遥从回忆中出来，一时没忍住，戳了戳姜狸的脸蛋，宠溺道：“那就拜托你了。”

    她看向皇姐：“大家都说……”

    不过，皇姐脸色变了好几番，不会真的会被她气死吧？

    萧淮舟将手中的书就那么随手一丢，笑着向她问安。

    好奇怪，明明自己功课第一的时候，母妃是那样高兴。

    她甚至要忘记自己是个公主，忘记所有体面持重，只想指着萧淮舟的鼻子大骂。

    姜遥自嘲地想，她最终恐怕还是会遂了萧淮舟的愿，泄露机密，放虎归山。

    而且，她最近渐渐有种感觉，读的书越多，她的人生将越可悲。

    做一个公主该做的，她对自己说。

    随即抬眸，黯淡的眼眸深处跃动着火星。

    室内没有人，姜遥的声音却压得很低：“不可以开这样的玩笑，就算只有你我！阿狸，你过去再深居简出，也该知道什么话会送命！”

    冷静点，姜遥。

    姜狸的手很小，被皇姐的手包着，被迫感受着后者传来的热量。

    不同于姜狸，大公主已成年，又深受皇帝皇后喜爱，来年就可以出宫建府，向来自由出入皇宫。

    《穿成炮灰后我让皇姐登上帝位》

    姜遥嘶哑着开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天道：“好奇怪，怎么和书里写的不一样，合着女二做着恋爱脑的事，脑子里是一点恋爱都没有吗？”

    频繁到被下禁足令的地步。

    她不知道该骂什么，但当她面向萧淮舟时，正正对上他深情的桃花眼，连眼角的痣都诉说着爱意。

    她是牡丹，开在暖房里，听着别人对她的盛赞。

    萧府那位虽说是个病秧子，但皮相极佳，百姓们不懂朝局的弯弯绕绕，只偶尔传出些才子佳人的话本来。

    姜遥在心里止不住地为皇妹找借口。

    姜狸很认真地看着皇姐，仿佛她真的需要对方答疑解惑。

    皇姐的手抓得更用力了，姜狸被死死盯着，她双肩吃痛，室内一片沉默。

    姜遥一直以为，三皇妹是最克己复礼的。

    小说中只写了女二做了什么，从来没对她的心理活动进行过描写。世人觉得她这是爱便是爱了，反正她从未有过机会开口。

    “这是不可以说的吗？”还是那副乖巧的声音。

    然而突然有一天，她被拉回了深宫，与一同启蒙的皇子们分开，与无数知识隔绝开来。

    “你擅长的，言情小说。”

    姜遥读懂了皇妹的表情，温柔地回望，不答反问：“妹妹可曾读过书？”

    姜狸闻着皇姐的香气，莫名地想，这个身量很适合穿龙袍，虽然她还没见过龙袍长啥样。

    姜狸没理会天道，她本来就不打算苟着，躺平只会死得更快。

    天道：“你是比我想象中能搞事啊，是想在男主打过来之前抱着女二一起死吗？啧啧啧。”

    所以，当姜遥第一次拜访萧府，看到那成山的书册时，第一反应已不是欣喜，也不是震惊，而是恼怒。

    姜遥立马就冷静下来了。

    明明十岁以前，她也和皇子们一同启蒙。她的功课比太子还要好，比所有皇子都优秀。

    虽然行踪尽量掩人耳目，但是经年累月，世人都知道大公主与萧府来往密切。

    ……

    姜遥则是用目光审视着皇妹，这张脸依旧是粉扑扑的，漆黑的眼瞳又大又亮，一脸无辜，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平地炸起惊雷。

    皇妹没有去过启蒙学堂，父皇也没有给她请过老师，她没学过，不懂得世情险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才多大。

    而百姓们也不知道，那位仙人般的公主每每都只愿待在书房内看书，美其名曰既想陪着萧淮舟又不打扰他做事。

    但此刻的皇妹的眼神太过清澈，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

    这具身体太过细皮嫩肉，回去必须把锻炼计划提上日程，姜狸想。

    姜狸捏了捏皇姐的手指：“姐姐，我相信你。”

    母妃沉默着，让她接受这一切。

    最终姜遥还是接受了，这并没有花费多久。

    父皇许她金银财宝，许她好夫婿；

    姜遥惊得回过头，迎上皇妹那张不谙世事的粉脸，对方眼睛亮晶晶的，眉毛轻扬，似乎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

    纸很贵，墨很贵，书很贵，灯油很贵，束脩很贵，大段无法劳动的时间很贵。

    相对的，萧淮舟时常哄骗她说出些宫中消息，她便拿些不轻不重不真不假的秘闻搪塞过去。

    可女二这副样子，分明对男主无半分爱慕之情。

    但她又说：“我会帮你的！”

    好在标题是记下了，此时只照着说：“都是些《女训》《内诫》和佛经之类的。”

    天道：“剧情线还没开始，女二就要被你气死了。”

    他还在戏中，她有什么理由不陪着他唱？

    半晌。

    皇后送来了乐师、绣娘和礼仪嬷嬷；

    皇子们依旧每日上学，太子更是配了三名老师，日日勤勉。

    皇妹原来是这么可爱的吗？

    “书我还没有看够，没那么快放他走。”姜遥的表情渐渐黯然，“也不是，可能也快了，萧淮舟这种人是看不住的。”

    皇姐长得高，肩很宽，衣衫从肩头往下倾泻，整个人像一把直插地面的剑。

    在这片落后的土地上，至少有九成百姓都是文盲，在剩下的一成里，大多不过是刚过了习字启蒙而已。

    但凡才学能够到考科举地步的人，无疑都是殷实人家出身。

    既然男主能争天下，她们为什么不能？

    看着这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睫毛颤动着，快渗出泪来。

    尤其对于女子，知识的价格更是难以支付。

    萧淮舟也的确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要忙。

    姜遥眼神渐渐暗下去：“我这也是一样的，顶多再看看《诗经》之流，从前连四书都不曾见过。”

    知识一直都很昂贵。

    姜狸是见过原主屋子里的书的，孤零零的几本，她也只粗粗翻动看看里头有没有夹藏东西，没有细看。

    姜狸的手依旧被皇姐握着，暖暖的，带着可靠的力度。

    她一直都很会讨人喜欢。

    见过天空的人，已经不能忍受匍匐在地面看着脚尖过活了。

    什么琴艺，什么兰草，此刻统统都化作尘泥，这里才是她的黄金屋。

    她的脸和声音带有欺骗性，仿佛你能轻易受到她的依赖。

    “姐姐，你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你的策论比所有皇子都好，你为什么不能做皇帝？”

    起码现在，她可太需要他了。

    腰依旧被皇妹搂着，耳边传来蛊惑一般的话语。

    天道以为她也要读那些典籍：“哪一本，太复杂的我可不读。”

    姜狸默默消化着情报。

    即便是大丰朝的大公主姜遥，钟鸣鼎食，鲜花着锦，自小享受泼天富贵，却唯有知识进不了她名下的奢物单子里。

    既然这样，姜遥为何还频频主动找萧淮舟？

    她在为什么失落呢，说不清。

    姜狸也跟着起身活动，悠悠走到皇姐身后。

    肩膀突然被抓住，皇姐的手很大，修长的指节覆盖着姜狸的皮肉，左右都传来滚烫的温度。

    所以她最近心烦意乱，甚至想，就让质子殿下走吧，离她越远越好，她再也不要看什么史经论著，再也不要看什么治天下了。

    姜遥感觉皇妹从背后轻轻搂着自己，刚被暖意包裹，就听见她说：“姐姐，你想做皇帝吗？”

    待桌上只余残羹，姜遥站到一棵盆景旁，背对着餐桌掩盖失落的神情                                                ，拿起小喷壶打湿枝叶，微缩版迎客松微微颤动。

    能够封侯拜相者，起码三代都是大富之家。

    而她半步都不能靠近，深宫实在太偏远，连读书声都偷听不得。

    天啊，她这几年都过的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