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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儿除了你还有谁是小子?”婉儿接口打趣道,“难不成还是我么?”

    婉儿一边笑话他,一边陪着他选了块料子,而后手把手地教他绣。

    他将信封里的桂花倒出来,放在手心里,细细地闻嗅,心情不自觉地便好了些。

    台上的江言禅看了眼那小桌边上,正捧着一把桂花傻笑的傻小子,不由得也勾了勾嘴角:“哟,这外头秋意正浓着呢,怎么这儿有个傻小子就早早地思起了春了?”

    有阿兄陪着他睡,方啼霜心里便不那么害怕了,就是夜里哭着醒来, 瞧见身边有这么个人, 到底也心安些。

    被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笑话了半天,也就嘀嘀咕咕委屈的一句话:“你们欺负人……”

    “咱们这样的人,也并不比旁的夫妻要低贱一筹,”江言禅淡淡地点拨他道,“情到浓时,哪管对方是男是女?多读些圣贤书自然是好事,可也不要被那里头的东西给框住了。”

    江言禅正在全神贯注地作画, 闻言头也没抬, 只道:“去吧。”

    方啼霜憨兮兮地抬头,左右张望:“谁?哪儿呢?”

    问完了才意识到她这是在打趣谁,方啼霜顿时从耳根红到了脖颈,他颈间的暧昧痕迹几日了都没消尽,害他只好在脖子上绑了条小围领遮羞。

    方啼霜也就在裴野那耍横耍无赖,羞恼了便要张牙舞爪地挠人,坏脾气和火气都冲着自己人,可在夫子先生面前,却总是乖巧极了,文静坏了。

    方啼霜闻言,慌忙丢下画笔,而后抬头看了眼江言禅:“先生, 我……”

    到了皇帝面前,那斥候单膝而跪,随后便呈上了那方用黄绸封起来的东西:“禀圣人,这是宫里头送出来的。”

    陛下不在,他便霸占了那张龙床, 而后将裴野的衣裳翻了几件出来,再胡乱卷成一团,塞在被子里陪自己一块睡。

    “我之前没和你说,”江言禅轻叹了一口气,“我家里那位,也是位姑娘,虽没有名分,可我们待对方情如夫妻,与寻常夫妻并无二致。”

    江言禅起身走到他的小桌边,方啼霜立即让开了一个座位,让他的师父坐下。

    心里虽然带了点薄怒,可裴野手上还是将那本小册子又仔细翻了一遍,而后他偏头一个眼神,戚椿烨就走到了桌案边,替他研墨。

    等宝贝够了,他才缓缓地将那信封拆开来,而后取出里头的信纸,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平。

    方啼霜这回是真傻了,他一开始总以为江言禅还是独身,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迟钝地注意到了她已挽起了妇人髻,有一回见她腰际新换了枚荷包,方啼霜便顺嘴夸了句图样漂亮。

    深夜里入了梦,要么见着陛下让那野蛮的突厥人连捅了好几刀,而他在旁侧仿似一缕游魂,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将那封无名无姓无落款的信封捏在手里,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了来。

    紧接着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桌旁坐下,开始打量起了那只信封,信封上浸染着一层淡幽幽的桂花香,正面上端端正正躺着的四个字:啼霜亲启。

    这一日,他都魂牵梦萦地记挂着他那位与长安城渐行渐远的小情郎。

    裴野刚走的前几日, 方啼霜心里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又一日, 苏靖来到偏殿门口,朗声禀报了一声:“小主子,圣人的回信到了。”

    裴野轻轻翻开一页,只见第一页上画了七只猫,个个都有名有姓的,除却小咪那一家子,树下还有只和小白猫儿依偎在一块的,通体漆黑的小猫,抬着一对凌厉的金瞳,冷冷地看向画外人。

    裴野又好气又好笑,真想现下就飞回去,将那整天胡思乱想的臭小子按在怀里狠很地搓揉一顿。

    故而江言禅才只瞧见了他通红的一张脸,她掩面而笑,侍立在侧的婉儿也笑。

    跟在裴野身边的戚椿烨接捧下了那只黄绸袋,斥候便迅速颔首退去了。

    那样大的一张信纸,上头就一句话,三个字:想你了。

    戚椿烨也扫了一眼,轻声恭维道:“这黑猫儿画得倒怪传神的,很像陛下。”

    裴野接着往后翻,画册里的小画笔触灵动,约摸是讲了一个白猫与黑猫相识的小故事,小咪那一家子只是个添头,偶尔会冷不丁地从画外路过。

    陛下轻轻展纸,打算提笔给方啼霜写一封回信。

    那一袋东西裴野没立即拆开来看,等回了营帐里,戚椿烨点起烛,皇帝才慢悠悠地落座,他的动作看似不急不缓的,可手上剪黄绸的动作却不甚明显地透出了几分急躁来。

    紧接着,他又将那张纸放在火上烤了烤,烤到差点把那张信纸都燎着了,那上头还是一整页的喵喵喵。

    虽说在他心里,他们两人背着旁人亲了那么多回嘴,这便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在他眼中,这到底还是不能放在青天白日下让人知晓的“做坏事”。

    方啼霜的脸颊顿时像被火燎着了:“那哪能成,我和陛下都是公……男的,怎么做夫妻?”

    他一时气不过,便想将那封信揉碎了丢进纸篓了,但最后到底没舍得丢,便又气呼呼地将其叠好了。

几人返程的时候,忽而听见一阵铁蹄声,一名斥候“吁”声下马,而后在外头递交了腰牌。

    一连好几日, 方啼霜都是哭着醒来的。

    故事进展到后来,两猫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每天互相给对方挠痒舔毛、并排躺在一起晒太阳。

    他越是这样,江言禅便越是爱逗他,他们互为师徒,相处了这么些年下来,早就看破他与皇帝那点关系了,偏这小孩儿还一脸的不开窍。

    方啼霜这会儿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气闷地将那张宣纸往桌上一拍。

    最后愣是将十个手指头戳破了八只,这才歪歪扭扭地扎出个不伦不类的刺绣图案来。

    方啼霜支支吾吾道:“先生别胡说,我与陛下是知己,什么情郎……”

    方啼霜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眨眨眼:“我和陛下说好了,他不立后,我也不娶妻,我们当一辈子的知己。”

    礼物做到这里,方啼霜为数不多的耐心终于告罄,随手将那破布往篮篓里一丢,而后可怜巴巴地伸手

    打算将那信纸放回信封里的时候,方啼霜忽然发现,信封里还装了小半袋的金桂,也难怪这信封这样香。

    “互为知己自然是好的,”江言禅又笑道,“可做一对夫妻岂不更妙?”

    “情郎”二字,他说的仿佛很烫嘴似的,含糊地卷过去,要不是江言禅耳尖,恐怕都听不清。

    再翻到最后一页,那黑猫莫名其妙地就下了一窝崽子,然后白猫儿耀武扬威地指了只和自己一样雪白的小猫儿,给它封了一个“猫太子”的名号。

    “咱们圣人这才去了几日,有些人便郁郁寡欢的,小脸都愁得凹下去了,”江言禅又笑道,“天可怜见,圣人可快些回来吧,不然可苦了我们这留守皇都的小情郎了。”

    放了堂之后,方啼霜还破天荒地跑去了猛虎堂,缠着婉儿要她教自己绣荷包。

    这会儿就知道羞恼地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会说了。

    要么便梦见归期已至,可皇帝的仪仗却迟迟未归,他在大明宫里四处奔找,却始终找不到裴野存在过的半点痕迹。

    方啼霜立时便飞了出去,他先是急不可耐地接过那封信,而后才记得和苏靖道了声谢。

    方啼霜偷偷瞄了眼台上的江言禅,而后轻手轻脚地侧过身去,悄没声息地嗅了嗅信封上那混着桂花味的墨香。

    这之后, 方啼霜便硬拉了曹四郎来陪他, 曹四郎说什么也不敢睡龙床, 故而方啼霜便只好委屈他同自己一起躺在那张小床上。

    可绕是这样,方啼霜也睡得很不痛快。

    小黑猫旁侧注着“裴野”两个字,还是歪歪扭扭的,像是被两只压死的蚁虫。

    方啼霜认真地忖了忖,而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谁知眼下,方啼霜竟将这本小册子送到了他手里。

    陛下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而后又珍而重之地将那页信纸放回了信封里。

    “圣人难道没和你说?”江言禅轻声问,“他既不立后,这么多年来,身边连个暖床的宫婢也没有,你怎么还不明白陛下的心意?”

    方啼霜虽然图样画得很好,可他手艺生涩,又实在是没什么刺绣的天赋,任凭婉儿如何指正,他该错针的地方还是照样错针。

    这封信想必是裴野故意写来作弄他的。

    那三个字写的又歪又大,丑得实在有些难以见人,裴野不用想就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

    紧接着他又翻开了那本小册子,前些日子他曾见过方啼霜在这上头涂画,可每当他一凑过去,方啼霜便像是被谁踩了尾巴一样,也不管上头的颜料干没干透,都要迅速把册子合上。

    只见那一整页信纸,都被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可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喵”字,像是一张诡异的秘信。

    裴野面色不动,只冷淡地应了声:“孤知道了。”

    方啼霜不信邪,还翻回去看了眼背面,宣纸背面是干干净净的,半个字也没有。

    江言禅便笑着说,是家里那位给绣的,方啼霜这才知道她已有了家室,可也只以为是师父能干,家里养了位绣工很好的粉郎。

    随行侍从仔细查过他的腰牌,又简单询问了几句他的身份名姓,而后便将他领进来面圣了。

    江言禅与婉儿目光齐齐地,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方啼霜一眼,而后前者干脆丢给他一句话:“霜儿,你真是让那游隐教傻了,这怎么就不懂得变通了呢?”

    方啼霜不喜欢让人看见自己画的半成品,裴野心里也尊重他的脾气,故而这之后去找他时,若见他在册子上涂画,便会干咳一声提醒他。

    第八十四章 “他真没碰过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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