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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情绪很满,可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些不尽如人意。
平日里两兄弟又没机会独处,他甚至连听方啼霜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待戚椿烨将方啼霜带走之后, 裴野便转头看向曹四郎:“他是你小弟?”
方啼霜一回生二回熟,很顺从地就走到堂上去了。
一直立在旁侧的曹四郎听着皇帝的语气,发现裴野与自家小弟竟是认识的模样,这一变故把他心里才想出的几个应对之策都给搅乱了。
戚椿烨脚步一滞,又与曹鸣鹤对视了一眼,两人便双双退到了屏风后头。
“即便是采花贼,也断没有不穿衣裳就来的道理,”裴野说,“看来你是色中之魔,实在是再坏也没有了。”
可那抹白色的影子还是在裴野眼前闪了闪,他看着地上那人:“没穿衣裳?”
这回他很老实地不再开口说话了,皇帝也没再找他搭话,方啼霜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裴野写字,他发现他来来回回就写着那四个字。
“过来。”裴野道。
方啼霜只好停住脚步,身子再往后一转,见裴野正在解衣带,他也完全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反而警惕着“非礼勿视”四个字,伸手将双目遮了起来。
“这么说,他方才那句所谓‘不足为外人道’,和你也没说?”
“奴婢也不清楚……”他眉间一蹙, “奴婢也以为啼霜他……”
戚椿烨忙跟上他,曹鸣鹤看了眼桌案边的自家小弟,也跟着同去了。
裴野很快便捕捉到了他言语里的信息:“你阿爷呢?”
裴野又道:“为国捐躯乃是英雄之举,你阿爷该是英烈,怎能说是傻子?”
戚椿烨见状也给了曹四郎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起来,曹鸣鹤很机灵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退回到了边上。
裴野的注意力又重新落回到了方啼霜的身上,大概是这儿没有合适他的衣裳,戚椿烨给他换上的是他穿小穿旧的旧衣。
他看了看堂下一脸担忧的曹四郎,正欲要跪,却听那座上之人忽然徐徐开口:“罢了,童言无忌,别把衣裳跪脏了。”
“那是自然,”裴野冷淡道,“今晚你给朕守夜。”
戚椿烨挑的这件衣裳只是一件常服便装,给方啼霜穿也不算太过逾制,再说方啼霜才刚也穿了皇帝的那件披风,戚椿烨也不见他动怒,故而他揣摩着皇帝的心思,料想他给方啼霜换这身衣裳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孤有些乏了,”裴野站起身,“今日就早些更衣入寝吧。”
方啼霜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但又不知该如何辩解,他连采花大盗要怎样采花都不知道,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是个色魔了。
当然,也除却他天资过人,伪扮得太好。
裴野的目光向下压,只见方啼霜身着一件天青色的圆领袍衫,及腰的长发被束成了一个小冠,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像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
上的厚披风,方啼霜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脸上一红,立刻就用手把披风拉紧了。
他自幼读圣贤书,学治国之韬略,凡事只喜欢从大局来看,这些一人一家的繁盛兴衰,他听来只觉得小器,也并不是觉得他们就不惨、不可怜,只是很难触动他的心。
“可若没有人来卫国,我朝万千生民又何来的家?”裴野反问。
曹四郎觑着皇帝的神色,毫不犹豫便朝他跪下了:“陛下,霜儿他少不经事,口无遮拦,并非有意冒犯——霜儿,还不快跪下向陛下谢罪!”
可既是他穿过的衣裳,又不得随意地赏给宫人,所以要么是积压着,要么就由宫人们择一吉日烧毁了去。
曹鸣鹤摇了摇头:“奴婢……”
没人敢这样教训皇帝,除了帝师和他的几位尊长,但那都是他的长辈,他可以虚心受教。
可就在裴野行将离开正殿之时,他忽地脚下一顿,回头看向方啼霜:“愣着做什么?”
方啼霜怔楞了片刻,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奴婢也要跟去吗?”
“等有了消息,记得即刻来告诉孤。”
“你,”裴野忽然问,“家住何处?”
可方啼霜不一样,他眼里没有那些大而无当的心怀,他只知道自己的阿爷战死了,尸骨回不了家,朝廷发放的抚恤金经过层层克扣,到他们孤儿寡母手里还不够他们吃饱饭的。
内有……内有什么来着?方啼霜觉得后面两字自己好像曾经见过,但又好像没见过。
曹四郎面上的第一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起来就像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虽然方啼霜觉得裴野是个好人,但裴野可不觉得方啼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到了桌案一侧,见皇帝提笔,于是方啼霜便伸手在砚台里添了些水,然后拾起墨块便开始研磨。
看起来其实还很新,只是尚衣局每岁给他缝制的新衣太多,而他又长得太快,很多衣裳来不及穿两次便压了箱底。
他此举让裴野不禁想起了那小猫儿,那小狸奴寻常也喜欢这样扒着桌案,趴上来偷瞄一眼他在做什么。
裴野又笑:“这是连衣裳都顾不上穿就来找孤了?”
方啼霜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了过去,他一路小跑着上前,随后跟在了曹四郎的身边,两兄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方啼霜总觉得他的笑很不怀好意,不像是在笑,更像是在讽他。
不料裴野一摆手,却道:“都退下吧。”
那实打实三十个板子下去,即便是成人也未必能受得住,何况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可方啼霜, 不是早死了吗?”裴野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只是在与他谈些闲话,“他的尸首还是你母亲张氏拉回去的。”
曹四郎点了点头:“那日奴婢被猫叫声唤醒, 又想起自己那一道进宫的小弟,心下烦闷,故而失手打了它, 受惩之后奴婢已思过悔改……”
还没等方啼霜想明白那后两字是什么意思,裴野忽然就从写好的宣纸里抽出一页来,然后转身递给了戚椿烨:“小猫儿找着了吗?”
“死了,”方啼霜面上顿时显出了几分伤心之色,不像是装的,“我阿娘说让凑些银子去免了此役,可阿爷不肯,说要保家卫国,阿娘就说他是傻子,我以前觉得阿娘说的不对,可后来阿爷再没能回家,我就想,阿娘其实是对的。”
方啼霜脱口回道:“豫州……后来跟着阿娘来到了长安城。”
曹四郎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戚椿烨带着刚更完衣的方啼霜进殿来了。
“不是你的阿爷死在战场上,你也不会吃不饱饭,你怎么会知道呢?”方啼霜心里有些莫名的愤怒,眼里顿时汪了几滴眼泪,口不择言道,“我阿爷他每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他还会用草编蚂蚱,编兔子……”
而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打算一道离开的方啼霜却被叫住了:“你、留下。”
侍立在一旁的戚椿烨与堂下宫人心里皆是一惊,没想到这小孩竟这样胆大,戚椿烨估摸着依规矩,方啼霜怎么也得被罚个笞刑三十。
堂下立着的曹四郎则悄悄瞄了一眼堂上那人,只见自家那小弟看起来竟不是第一回 干这事儿的样子,面上还略带一丝憨笑,很有些没心没肺的意思在。
第三十六章 “这衣裳会咬人吗?”
“回陛下,还没消息。”戚椿烨双手接过了那张宣纸。
他原本都做好替弟受罚的准备了,不料皇帝却这么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了。
曹四郎心下一慌,听裴野的口气,像是有关于方啼霜和他家的事儿,他都很清楚, 可他作为方啼霜的兄长,对自家小弟死而复生一事,却是真的一点也摸不清头脑。
“没来得及……”
方啼霜见他并不打算追究,于是又重操旧业,继续开始研墨。
戚椿烨颔首:“是。”
到了皇帝寝殿,裴野行至一扇半透光的屏风之后,戚椿烨连忙跟上,又招呼了一眼曹鸣鹤,打算替皇帝更衣。
方啼霜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错话”,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把这话说给皇帝听。
“倘若真是它害死了你小弟, ”裴野打断他道, “它也合该挨你这一下——可方啼霜现在却还活着,你要如何解释?”
方啼霜犟嘴道:“可我不想要英雄,我只想要阿爷,他连尸骨都流散在他乡,世上哪有这样凄惨的英烈?”
裴野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也动了怒。
裴野端详着他面上的情绪变动, 忽的又问:“孤听闻你年前曾追打过那小猫儿, 可有此事?”
“那你知道, 你家里给方啼霜堆的那小坟包里并没有他的尸首吗?”裴野一字一句, 很缓慢地说着。
方啼霜就快要跪下了,闻言身形一晃,忙抬手扒住了桌案的边缘,然后形容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还让人给他衣裳穿,没让他在半光着身子跪在底下,可见这小皇帝的心地还挺善良的。
“是。”
裴野偏头看了他一眼:“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伺候孤更衣?”
裴野就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转身又回到了堂上,施然落座后,他吩咐道:“椿烨,带他去换一身衣裳。”
曹四郎愣了一下,然后应道:“是。”
方啼霜可不知道他方才走后,他阿兄都经历了如何一番波涛暗涌,只知道这小皇帝待猫待人都挺和善,虽然时常喜欢捉弄猫、捉弄人,但他肯定是个好人。
他若是个成人,裴野必然会笃定他是心机深沉,可他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毕竟碍着年岁,面上情绪与身上举止反应,都是很难作伪的。
] 他心里情绪很满,可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些不尽如人意。
平日里两兄弟又没机会独处,他甚至连听方啼霜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待戚椿烨将方啼霜带走之后, 裴野便转头看向曹四郎:“他是你小弟?”
方啼霜一回生二回熟,很顺从地就走到堂上去了。
一直立在旁侧的曹四郎听着皇帝的语气,发现裴野与自家小弟竟是认识的模样,这一变故把他心里才想出的几个应对之策都给搅乱了。
戚椿烨脚步一滞,又与曹鸣鹤对视了一眼,两人便双双退到了屏风后头。
“即便是采花贼,也断没有不穿衣裳就来的道理,”裴野说,“看来你是色中之魔,实在是再坏也没有了。”
可那抹白色的影子还是在裴野眼前闪了闪,他看着地上那人:“没穿衣裳?”
这回他很老实地不再开口说话了,皇帝也没再找他搭话,方啼霜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裴野写字,他发现他来来回回就写着那四个字。
“过来。”裴野道。
方啼霜只好停住脚步,身子再往后一转,见裴野正在解衣带,他也完全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反而警惕着“非礼勿视”四个字,伸手将双目遮了起来。
“这么说,他方才那句所谓‘不足为外人道’,和你也没说?”
“奴婢也不清楚……”他眉间一蹙, “奴婢也以为啼霜他……”
戚椿烨忙跟上他,曹鸣鹤看了眼桌案边的自家小弟,也跟着同去了。
裴野很快便捕捉到了他言语里的信息:“你阿爷呢?”
裴野又道:“为国捐躯乃是英雄之举,你阿爷该是英烈,怎能说是傻子?”
戚椿烨见状也给了曹四郎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起来,曹鸣鹤很机灵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退回到了边上。
裴野的注意力又重新落回到了方啼霜的身上,大概是这儿没有合适他的衣裳,戚椿烨给他换上的是他穿小穿旧的旧衣。
他看了看堂下一脸担忧的曹四郎,正欲要跪,却听那座上之人忽然徐徐开口:“罢了,童言无忌,别把衣裳跪脏了。”
“那是自然,”裴野冷淡道,“今晚你给朕守夜。”
戚椿烨挑的这件衣裳只是一件常服便装,给方啼霜穿也不算太过逾制,再说方啼霜才刚也穿了皇帝的那件披风,戚椿烨也不见他动怒,故而他揣摩着皇帝的心思,料想他给方啼霜换这身衣裳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孤有些乏了,”裴野站起身,“今日就早些更衣入寝吧。”
方啼霜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但又不知该如何辩解,他连采花大盗要怎样采花都不知道,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是个色魔了。
当然,也除却他天资过人,伪扮得太好。
裴野的目光向下压,只见方啼霜身着一件天青色的圆领袍衫,及腰的长发被束成了一个小冠,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像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
上的厚披风,方啼霜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脸上一红,立刻就用手把披风拉紧了。
他自幼读圣贤书,学治国之韬略,凡事只喜欢从大局来看,这些一人一家的繁盛兴衰,他听来只觉得小器,也并不是觉得他们就不惨、不可怜,只是很难触动他的心。
“可若没有人来卫国,我朝万千生民又何来的家?”裴野反问。
曹四郎觑着皇帝的神色,毫不犹豫便朝他跪下了:“陛下,霜儿他少不经事,口无遮拦,并非有意冒犯——霜儿,还不快跪下向陛下谢罪!”
可既是他穿过的衣裳,又不得随意地赏给宫人,所以要么是积压着,要么就由宫人们择一吉日烧毁了去。
曹鸣鹤摇了摇头:“奴婢……”
没人敢这样教训皇帝,除了帝师和他的几位尊长,但那都是他的长辈,他可以虚心受教。
可就在裴野行将离开正殿之时,他忽地脚下一顿,回头看向方啼霜:“愣着做什么?”
方啼霜怔楞了片刻,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奴婢也要跟去吗?”
“等有了消息,记得即刻来告诉孤。”
“你,”裴野忽然问,“家住何处?”
可方啼霜不一样,他眼里没有那些大而无当的心怀,他只知道自己的阿爷战死了,尸骨回不了家,朝廷发放的抚恤金经过层层克扣,到他们孤儿寡母手里还不够他们吃饱饭的。
内有……内有什么来着?方啼霜觉得后面两字自己好像曾经见过,但又好像没见过。
曹四郎面上的第一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看起来就像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虽然方啼霜觉得裴野是个好人,但裴野可不觉得方啼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到了桌案一侧,见皇帝提笔,于是方啼霜便伸手在砚台里添了些水,然后拾起墨块便开始研磨。
看起来其实还很新,只是尚衣局每岁给他缝制的新衣太多,而他又长得太快,很多衣裳来不及穿两次便压了箱底。
他此举让裴野不禁想起了那小猫儿,那小狸奴寻常也喜欢这样扒着桌案,趴上来偷瞄一眼他在做什么。
裴野又笑:“这是连衣裳都顾不上穿就来找孤了?”
方啼霜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了过去,他一路小跑着上前,随后跟在了曹四郎的身边,两兄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方啼霜总觉得他的笑很不怀好意,不像是在笑,更像是在讽他。
不料裴野一摆手,却道:“都退下吧。”
那实打实三十个板子下去,即便是成人也未必能受得住,何况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可方啼霜, 不是早死了吗?”裴野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只是在与他谈些闲话,“他的尸首还是你母亲张氏拉回去的。”
曹四郎点了点头:“那日奴婢被猫叫声唤醒, 又想起自己那一道进宫的小弟,心下烦闷,故而失手打了它, 受惩之后奴婢已思过悔改……”
还没等方啼霜想明白那后两字是什么意思,裴野忽然就从写好的宣纸里抽出一页来,然后转身递给了戚椿烨:“小猫儿找着了吗?”
“死了,”方啼霜面上顿时显出了几分伤心之色,不像是装的,“我阿娘说让凑些银子去免了此役,可阿爷不肯,说要保家卫国,阿娘就说他是傻子,我以前觉得阿娘说的不对,可后来阿爷再没能回家,我就想,阿娘其实是对的。”
方啼霜脱口回道:“豫州……后来跟着阿娘来到了长安城。”
曹四郎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戚椿烨带着刚更完衣的方啼霜进殿来了。
“不是你的阿爷死在战场上,你也不会吃不饱饭,你怎么会知道呢?”方啼霜心里有些莫名的愤怒,眼里顿时汪了几滴眼泪,口不择言道,“我阿爷他每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他还会用草编蚂蚱,编兔子……”
而跟在他们屁股后头打算一道离开的方啼霜却被叫住了:“你、留下。”
侍立在一旁的戚椿烨与堂下宫人心里皆是一惊,没想到这小孩竟这样胆大,戚椿烨估摸着依规矩,方啼霜怎么也得被罚个笞刑三十。
堂下立着的曹四郎则悄悄瞄了一眼堂上那人,只见自家那小弟看起来竟不是第一回 干这事儿的样子,面上还略带一丝憨笑,很有些没心没肺的意思在。
第三十六章 “这衣裳会咬人吗?”
“回陛下,还没消息。”戚椿烨双手接过了那张宣纸。
他原本都做好替弟受罚的准备了,不料皇帝却这么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了。
曹四郎心下一慌,听裴野的口气,像是有关于方啼霜和他家的事儿,他都很清楚, 可他作为方啼霜的兄长,对自家小弟死而复生一事,却是真的一点也摸不清头脑。
“没来得及……”
方啼霜见他并不打算追究,于是又重操旧业,继续开始研墨。
戚椿烨颔首:“是。”
到了皇帝寝殿,裴野行至一扇半透光的屏风之后,戚椿烨连忙跟上,又招呼了一眼曹鸣鹤,打算替皇帝更衣。
方啼霜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错话”,可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把这话说给皇帝听。
“倘若真是它害死了你小弟, ”裴野打断他道, “它也合该挨你这一下——可方啼霜现在却还活着,你要如何解释?”
方啼霜犟嘴道:“可我不想要英雄,我只想要阿爷,他连尸骨都流散在他乡,世上哪有这样凄惨的英烈?”
裴野冷冷地看着他,似乎也动了怒。
裴野端详着他面上的情绪变动, 忽的又问:“孤听闻你年前曾追打过那小猫儿, 可有此事?”
“那你知道, 你家里给方啼霜堆的那小坟包里并没有他的尸首吗?”裴野一字一句, 很缓慢地说着。
方啼霜就快要跪下了,闻言身形一晃,忙抬手扒住了桌案的边缘,然后形容艰难地爬了起来。
他还让人给他衣裳穿,没让他在半光着身子跪在底下,可见这小皇帝的心地还挺善良的。
“是。”
裴野偏头看了他一眼:“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伺候孤更衣?”
裴野就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转身又回到了堂上,施然落座后,他吩咐道:“椿烨,带他去换一身衣裳。”
曹四郎愣了一下,然后应道:“是。”
方啼霜可不知道他方才走后,他阿兄都经历了如何一番波涛暗涌,只知道这小皇帝待猫待人都挺和善,虽然时常喜欢捉弄猫、捉弄人,但他肯定是个好人。
他若是个成人,裴野必然会笃定他是心机深沉,可他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毕竟碍着年岁,面上情绪与身上举止反应,都是很难作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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