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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大早,还没等婉儿进来唤他洗漱,他便自己翻身下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外裳,便跑出去问正在打水的婉儿:“都这个时辰了,陛下怎么还没来接我呢?”

    猛虎堂的这一群宫人们,若论作诗写文章,他们是决计比不过裴野的,可若论讨钱耍无赖,他们却是相当在行。

    方啼霜点了点头,才离了裴野一天,他便觉得想他想的牙痒痒,好像已经好几日都没见过他了似的。

    婉儿和泽欢抱着一套大红喜服从外头进来,前者闻言笑道:“可不是,都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赖床呢?不愿意跟陛下走是不是?”

    “说真的,”裴野消了气,还是忍不住和他说话,“你真不愿意做皇后?”

    第九十五章 成婚。

    婉儿忙捂住他的嘴,宫人们也低声笑话他道:“这才刚开始呢,咱们不能急,急了就要掉价了。”

    他不轻不重地喊道:“啼霜。”

    可即便如此, 再往前翻上千年,也从未有过哪朝哪代立过男后的先例,哪怕陛下如今手握翻云覆雨之权势,可世事无常, 如非必要, 他也不想把方啼霜推到这个风口浪尖上。

    宫人们笑声刚落,便听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而后就是裴野的声音。

    “那好,”裴野稍一敛神,倒也认真了起来,“孤问问你,你要娶孤,彩礼备好了吗?”

    婉儿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样,不由得又是一笑,忙和泽欢一道,将他搓回屋里睡去了。

    外头的裴野听见里头的动静,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猜也猜到是那没耐性的小猫儿等不及了。

    方啼霜被他们推搡着跌进了裴野

    “我不要。”他斩钉截铁道。

    他不仅不想要,甚至还总想着要拉裴野脱离这个苦海,方啼霜曾听说过,早些年他还不认识裴野的时候,小陛下活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是如何压抑自己的,后来做了皇帝,也几乎没能睡过几日安稳觉。

    得亏裴野脾气很好,从来只和外人过不去,冷硬霸道的事全在朝堂上干完了,回来对着方啼霜,便只剩下了满心的温柔缱绻,可把他给宠坏了。

    婉儿看了他一眼,一边乐一边打了个哈欠:“还早着呢,主子没见过别人家迎新娘吧?新郎都是到了黄昏时才来迎亲的,哪有大早上来的?”

    裴方二人成婚的前一日,方啼霜是在猛虎堂里睡的,既然要成婚,他们便也遵了习俗,前一日分开了一整天。

    他稍一俯身,笑着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是啊,我们家霜儿也要成亲了。”

    裴野看向方啼霜的时候,眼里总带着笑意,还有那么些藏也藏不住的纵容。

    两人每日都待在一块,爱的时候能黏糊死人,可要闹起脾气拌起嘴来,也能把对方呛个半死。

    方啼霜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是陛下嫁我吗?什么时候成了我嫁你了, 你做梦呢?”

    宫人们将他梳洗得齐齐整整,而后婉儿又从妆奁里取出了一只瓷瓶,用指腹将胭脂膏化开,轻轻在方啼霜唇上点了点。

    裴野被他气笑了:“痴心妄想呢,你上哪儿能娶到孤这样高大强壮的小娘子?”

    方啼霜心里压根就没想碰过这个位置,那些滔天的富贵权势,于他而言,也不过只是尘埃一把。

    宫人们都哄笑起来,方啼霜羞赧地低下了头,曹四郎将手掌搭在他的肩头,也在笑:“好好的,以后好好过日子。”

    宫人们壮着胆子,先是和门外的裴野唠了几句家常,陛下应答如流,可屋里的这些宫人们却仍是不肯开门放他进来。

    可若绣旁的,裴野又怕亏待了他,故而陛下便做主在他那件上用了和自己一样的龙。

    两人的关系虽未与旁人言明, 可这大明宫里的宫人早就对此心照不宣了,而宫外的重臣大多也都知道皇帝身边有这么个人,毕竟陛下从来就没隐瞒过方啼霜的存在。

    曹四郎一开始对裴野总是心存怀疑,总疑心自家那又傻又单纯的霜儿会被他骗,可后来跟着戚椿烨,在两人身边待久了,他就是再瞎也瞧出来了,这两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那日在汤泉池边,”方啼霜瞪着他道,“你分明说的好好的,你问我‘愿不愿意做孤的小郎君’?我是郎君,那陛下不就是小娘子吗?”

    *

    这要是也是演出来的,那就太荒唐了。

    方啼霜连忙应答了一声:“陛下!”

    裴野一把将他拉回来,按在怀里好生教训了一番,然后道:“你好好看清孤是谁,就这点彩礼还想要我,你还是回去做梦比较快,再说了,你要娶孤,那你的宅邸置在哪儿了,以后咱们住哪儿?”

    裴野常常被他气得半死,屡次下定决心要好好晾一晾他,叫他知道怕,可每回他一凑过来讨吻,陛下便又将这个决定给抛到了脑后,还是对他一点也恨不起来。

    “快了快了,”婉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玩笑道,“瞧给主子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多愁嫁呢。”

    方啼霜搭住他的手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宫人们原本也是得了皇帝的授意,若不是裴野有言在先,就是再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为难皇帝。

    方啼霜也生气了,不大高兴地从他怀里挣出来:“你少自吹自夸,嫁进我们方家,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

    不过如今太后一党早已失势,裴野面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方啼霜便再没怎么想过这个了,毕竟种地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若是遇上天灾人祸,说不定还要饿肚子。

    方啼霜连忙转身跑回去,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积蓄都抬了出来,重重地放在桌案上,而后理直气壮道:“这么多银子,还不够买一个你么?”

    方啼霜是被曹四郎摇醒的,他才睁开眼,便见阿兄笑着同他说:“陛下快要来了,你也快些起来梳洗打扮了。”

    为此裴野也曾很认真地问过方啼霜一回, 问他愿不愿意当皇后, 方啼霜吓了一跳,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做皇后?你想害死我吗?”

    他们闹的这一出,还没把裴野气着,倒先把方啼霜气坏了。

    知道了裴野到了黄昏时才会来,方啼霜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但同时他也困极了,才一回屋,倒头便睡着了。

    而被陛下宠的无法无天的方啼霜则正好与他相反,在外头腼腆而文静,人人都觉得他乖巧可亲,可一到裴野面前,便要原形毕露,和外头的乖巧形象真是半点也沾不上边。

    陛下听他语气里对这后位竟毫无憧憬之意,明明要的便是他这个答案,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大爽快:“你不想要,这天下多少人还巴不得呢, 你要嫁孤, 那可不就要当孤的皇后么?”

    “你们再要为难他,”方啼霜又气又急地说,“一会儿都要闹到半夜了。”

    故而也不陪他们闹了,遣着带来的内侍们拿银子堵住了宫人们的嘴,猛虎堂的宫人们顿时笑逐颜开,他们讨着了彩头,心满意足,便将他们的小主子推出了门去。

    “阿兄,”方啼霜还迷糊着,眼睛半闭不挣地一弯,抓着曹四郎的手傻笑了一声,“我要成亲啦。”

    宫人们拍着手夸他好看,方啼霜被他们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也偷偷瞄了一眼铜镜,忍不住也嘟囔道:“唔……是好看。”

    作为方啼霜的“娘家人”,猛虎堂里的宫人们很威风地享受了一把为难皇帝的乐趣,几次扯住了要跑出去投怀送抱的方啼霜。

    方啼霜的嘴唇微微肿起,面颊上也浮起了一抹薄红,他就是这样了,也依然还是那副不甘示弱的样子,气话道:“那你这么值钱、这么宝贵,那我也不要娶你了,我再物色物色旁的娘子去!”

    回去之后, 两人便翻了翻黄历,一道定下了一个良辰吉日。

    裴野以为他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正要开口, 却听方啼霜又道:“做帝后肯定麻烦死了, 你当个皇帝都怪可怜见的, 我还要经营的我的小画舍呢,谁想当一个规规矩矩的木头人皇后啊?”

    他扮戏扮的很上瘾,丢完银子后有些上头了,于是便又豪横地补了一句:“你跟了我,往后我肯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把别家小娘子都羡慕死。”

    可夜里宫人们都歇下后,方啼霜不知是认床,还是因为没人给他抱着睡了,又或是想到明日要成婚太兴奋,总之他一整夜几乎都没怎么睡。

    方啼霜被宫人们簇拥着,一层又一层地换上了那套大红喜服,这婚事虽未大办,可这婚服却是按着帝后的规格制的,因着他是位郎君,故而礼服上并未用凤。

    除却上回陛下御驾亲征,方啼霜便再也没和裴野分开这么久过,好在这一日一堆人都陪着他玩,他倒也没感到有多寂寞。

    他听完都快心疼死了,认为裴野还不如把这帝位让给旁人,然后和他去山里种地。

    方啼霜立时便睁开了眼,急匆匆地问:“他已经来了?”

    曹四郎也是真心地替他高兴,原还想说一句,要他往后若遭了欺负,一定要和他说,可再仔细想想,平日里都是他家小弟张牙舞爪地欺负皇帝,便也就无话可说了。

    他的嘴唇本就生的饱满,胭脂膏在他唇上洇开了一抹水红,便衬得他那张脸愈发得夺目。

    陛下简直快要被他气死了,捂住他的嘴不叫他继续说下去。

    裴野也很莫名其妙:“什么孤嫁你?孤什么时候说要嫁你了?”

    说完那一众人便跑了出去,方啼霜在这宫里的亲人就曹四郎一个,因此猛虎堂这一众宫人便都临时充当起了他的“娘家人”。

    最终两人通过气,一致决定不要大办,就在这大明宫里头热闹一热闹,过了这一把成亲的瘾便好。

    臣子们劝他立后劝了这么些年了,心里也很知道裴野的坚决,故而近来便也不提立后的事了,反而还替他物色起了裴氏旁枝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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