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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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文帝看向这个曾经华容貌美的林贵妃，她的眉眼和逝去的宸妃有八分相似。

    物是人非，终究是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谢昀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便冲着殿上的玉公公微微颔首，独自离去了。

    “父皇，十五年前，你让我的母妃遭受如此屈辱，她连死的时候，都是死不瞑目的。”

    他的嘴唇苍白，甚至连走路都开始颤颤巍巍，需要人搀扶着。

    他的童年被囚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笼子里拼死挣扎，成年后又要被困在这里逃离不了。

    她出身将门，有自己的风骨和气度。即使是再恨他的时候，也只是手持金钗抵在脖间，平淡地说一句：“请恕臣妾无法侍寝。”

    太监吃痛地低呼了一声，更加加重了力气将她牢牢压住。

    “您未能护好母妃的事情，儿臣铭记在心。所以儿臣自己的妻子，必不可能让她重蹈覆辙。”

    玉公公推来了轮椅，让他坐下。

    夜幕深沉，昏昧的烛光衬得他愈发苍老了。

    谢昀抬头望去，景文帝已经苍老得不像样子，他双眼凹陷，头发花白，尽显疲态。

    林贵妃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陛下你怎么会为了一个死去的贱人打我。”

    朝中六部皆有他的人脉，北疆统领的将军与他交好。

    她还在不断抓狂着，坚硬的指甲刺进身旁钳制她的太监手心的肉里，硬生生地划出一道血痕。

    景文帝将将站稳，半个身子倚靠在玉公公的身上，听到她提起宸妃，脸色更加阴沉。

    而如今，林贵妃头发散乱，双眼红肿，憔悴的像一个老妪。

    旨意一出，朝中风向自然明朗，虽然还有一些废太子党在隐隐抗争，却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还没等她用完早膳，谢昀便接到了进宫的旨意，他冲着她点点头，安抚道：“我去去就回，别担心。”

    景文帝打了一个寒战，右手拍了拍刚刚撑着玉公公的手肘，这才缓缓地往里走去。

    “为什么？”

    玉公公依然恭敬地答道：“回陛下，多年前，

    谢昀一撩衣袍跪下，“儿臣拜见父皇。”

    他依旧走到了养心阁的门口，恍惚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尚还坐在轮椅上，被上首高高在上的帝王羞辱，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换一换了。

    中宫皇后，废太子生母，勾结外臣，意图叛国，出卖军情，导致多年前茶卡湖一战我军损失惨重，徐将军率领的虎贲军全军覆没，其罪当诛，赐白绫三尺。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答应朕了，留他们一命的，你食言了。”

    他怔神片刻，脚步迟迟未能踏入。

    谢昀讥笑一声：“儿臣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您这个要求吧？”

    玉公公在一旁提醒：“陛下。”

    “陛下，陛下！！”

    来人看到他的身影，紧紧爬过来拽着他的靴子，嚎啕大哭：“陛下，您要为臣妾还有三儿做主啊！”

    是他错了，当时被权欲迷了心智。

    景文帝在养心阁呆了整整一天，从白日到夜晚，除却一开始玉公公的那一盏茶，便再也未进一粒水米。

    她没有放弃，又转身扑了过去，抓住了他的衣袍：“陛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他们嫉妒三儿受您宠爱，这皇位，这皇位是我们三儿的！！”

    上方传来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

    “林贵妃因丧子疯癫痴狂，以下犯上，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幽禁，不得擅出。”

    他将太子贬为瑞王，不日前往封地，非要事无旨不得擅自入京。

    谢昀目睹着这些变化，他毫不在意。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印在她的脸上。

    思来，这么些年，他确实亏欠谢昀母子良多。

    景文帝枯槁的脸颊更加凹陷了，只余下最后一口气还硬生生地顶住。

    待忠臣离开养心阁，玉公公小心翼翼地端来了一碗药汁。

    但宝珠没有回来，加上她昨日实在是累着了，索性趁机偷个懒，给自己放假。

    景文帝大口地将水灌下，这才感觉胸口淤积的气也被这水灌了下去。他强自压抑着怒气，询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非得将他们都赶尽杀绝呢！朕的罪己诏下了，废太子的旨意也写好了，你就连一刻都等不及吗？！”

    他双手撑地，恼怒地爬起，对着那个疯狂的女人嘶吼：“来人！快来人把她给朕抓起来！”

    他每每带着瑶华进宫觐见时，先皇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上。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再任由景文帝随意拿捏的一个皇子。

    林贵妃疯癫的模样越来越激烈起来，声调也开始变得更加尖锐，到最后完全变成了嘶吼：“陛下您说过的啊，三儿是最像您的......您说以后要他来接手这大景的江山的......是不是宸妃，是不是这个贱人的鬼魂来您身边妖言惑众，让您放弃了三儿......我可怜的三儿啊......”

    林贵妃宫殿。

    景文帝还未走进里面，便听到宫殿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哭声，还有各种乒零哐啷物件砸落在地的声音。

    “平身吧。”

    景文帝被她猛地一撞，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放肆......放肆！”

    这里的每个人，笑容下面都藏着虚伪的情意。

    从宫门口检查的，到传旨的，再到引他觐见的。

    傅玉昭没有将谢昀的玩笑话放在心上。

    一个个都躬身垂首，一个比一个恭敬。

    后宫。

    “回陛下，已有四十余年。”

    她用完膳后按照往日惯例会去巡察一下铺子。

    啪地一声——

    皇宫之于他，更像一个囚笼。

    养心阁。

    就是因为这样，在先皇看中瑶华时，他也报复似地找了个替身，在先皇日日夜夜召瑶华入宫时，他也抱着新人发了疯似地宠爱她。

    对，是他软弱无能，从前保护不了她                                                ，现在他不允许有任何人能再败坏她的名声。

    她突然双目猩红，青筋暴起的指骨指着门口，疯疯癫癫地朝大门跑去。

    宫殿地上，破碎不堪的花瓶，东倒西歪的桌椅，还有那满地跪着发抖的宫婢奴才。

    景文帝想起往事，痛苦地捂着脸，起先还是呜咽的哭声，慢慢地，谢昀的一字一句，割心剜肉，将他心底里那些腐烂的记忆都一点一点挖起，撕心裂肺，嚎啕大哭。

    他的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头皮发麻。

    景文帝无奈地瘫倒在自己的软榻上，终究还是强撑着身体，召见了几名朝中重臣，最后下了一道废太子的旨意。

    他当初为何会觉得林贵妃和瑶华相似。瑶华绝无可能会像她这般癫狂。

    景文帝长叹一声，他的背脊愈发佝偻了，坐在上首的宝座上摇摇欲坠。

    昀儿说得没错，这些人都是踩着瑶华的血肉爬上去的，他们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就算她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她，还要把她的尸体一次又一次拿出来鞭挞。

    马车顺着熟悉的街道驶过，宫里的公公还是以前那一批，可是看向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般鄙夷，多了一丝小心惶恐。

    想来，是宫里收到了三皇子身死的消息，景文帝要找他质问。

    除非景文帝只是想要他死，并不在乎国家动荡。

    景文帝没有立马服下，他看着身旁陪伴着他多年的这个老人，问道：“玉公公，你跟着朕有多少年了？”

    他用力地阖上酸涩的眼睛，摆摆手，还是撑在了玉公公的身上，倔强地往前走去。

    若没有宸妃，哪里又会有现在的林贵妃。

    景文帝看着眼前自己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贵妃，觉得陌生的可怕。

    是他，一手将瑶华推进了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谢昀昨日已经将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与她听，她似懂非懂，只知道三皇子已死，她的心头大患终于被除掉了，心下陡然松了一口气。

    他的怜悯、怜惜，也随之瞬间飘散。

    “因为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辱我母妃，还试图绑架我的夫人威胁于我。”

    一日之内，三道旨意连发，宫闱内外动荡不安。

    景文帝终究还是长叹一口，在玉公公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养心阁。

    谢昀抬眼看他，眼中一潭死水，没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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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文帝步履蹒跚地走到林贵妃的面前，站稳。

    也不知为何，他看到轮椅的时候，就想起谢昀曾苍白着脸色坐在轮椅上颤抖的模样。

    景文帝又大声地咳嗽起来，他冲着身旁的玉公公点头示意，玉公公这才转身，拿了盏温茶过来，给他喝下。

    景文帝的喉咙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声，嘶沉呕哑，更如锥心般的苦痛，“从年幼起的情分，还是抵不过宸妃娘娘当年待你的一分好吗？”

    “陛下，该用药了。”

    方才跪在地上的奴才立马起身，几个人将跑向宫殿大门的林贵妃拉回，一人一边将她的双臂往后掰扯，禁锢着她的动作，防止她再冲撞了陛下。

    景文帝嫌弃地移了一步，林贵妃娇嫩的双手甩落在地上。

    “咳咳咳......”

    先皇经常单独召见他，对着他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他听进去了，也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