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工业废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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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寻找，我们终于在楼梯间的对面瞧见了一扇和普通房间铁门不同的门。

    我坐起身，濒死的阴影还挥之不去，我浑身都在颤抖，我伸着手指着那扇红门，说不出一句话来，实际上，我连呼吸的节奏都忘了，仿佛犯哮喘的病人，随时都要厥过去。

    我的喘息再次淹没我的耳膜，我看到我自己的手伸向了红门。

    当我在飞船外围上站稳，飞船已经升至半空，视野也随之升高扩大，在抹不开的黏稠浓雾之中，在飞船原先停留的位置，我瞧见一道巨大的黑影，像是伫立的山峦，但在片刻之后，我分明看见，它移动开去，大地在震撼的感觉依旧残留在我身体里。

    入职第一天的实习工作有太多事情出乎我的意料，这份工作背后似乎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还是我在无尽的恐怖中爆发的癔症。

    肉嘴发出更凄厉的嘶吼，舌头却将我扯得更紧，我痛得仰头，嘴里却叫不出半点声音。

    我看到了什么？

    急促的脚步向我靠近，我看到一道身影从我边上跑过，她举起了手中的铁铲，带利刃的那一面朝着长舌重重挥下。

    我要出去！！！

    木槿失笑，说道：“你既然没事，我们就快走吧，estar她们已经回飞船了，我们也得抓紧时间，飞船不会在星球上过夜，过了午夜十二点，不管飞船上人员齐不齐，它都会自动开走。”

    但预想到的外面工厂厂区的景象并没有到来。

    门后遮蔽我视野的是一片血红的肉色，上面一层又一层遍布参差的森然獠牙，它竟然是个活物，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

    重新走回外边的栈桥时，我的脚步凝重而又谨慎，我的目光恐惧地四下打量，没有瞧见什么奇怪可怖的身影。

    它拉扯的力道十分巨大，我感觉我抓着栏杆的胳膊快要脱臼，身躯快要被断成两截，我一阵阵呼吸困难，但我不敢撒手。

    夜里的风更急了些，飞沙走石中，天穹深不可见，离开运输轨道后，便不见一                                                点光亮，好在飞船通往工厂的这条路没有什么物体遮挡，我扫描到了飞船，所以回去的路不至于偏离了方向，走出一段距离后，我已经能看见飞船顶上的照明灯光。

    我嘴唇嗫嚅了两下，“没什么......”

    好久，我才艰难地吐出一个，“门......”

    残存的理智和预感告诫我不要回头，我用尽仅存的力气，往飞船的方向奔跑起来，我看到了靠着飞船围栏的estar，还有那名朝着我们挥手的新员工。

    相比之下，木槿要老练冷静许多，“下面还有一道红门，我们去试试。”

    然后，大地的震动再次传来，而且起伏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往我这边靠近。

    我和木槿才爬上扶梯，飞船便启动了。

    “快上船！”

    那条舌头卷在我身上像钢筋一样难以挣脱，它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道将我向它嘴里拉去，我看到排排利齿在它的蠕动中‘张牙舞爪’，我可以想象，一旦我进了它的嘴里，它一定会像绞肉机一样将我撕扯碾碎成肉沫。

    木槿的到来让我的精神缓和了不少，我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在她确认过我还能行动后，她不再多耽搁，带着我往回走。

    我的目光剧烈震动，我的整个身体乃至我整个精神都在抗拒接受我所看到的一切，我怀疑我陷入癔症了，或者我正在发梦，其实我还在那间四五平里的黑暗小房间里躲着没有出来，眼前一切都是幻觉，所以才会有如同这推错了异次元门一般的魔幻时刻。

    我万般不情愿留在这间工厂过夜，一想到这种未来，我就想从外边那条栈桥跳下去（后来我才知道飞船里有传送器这种东西，可以将我们一键传送回飞船，对于迷路也好赶不上时间也罢，其实完全不用担心，但木槿和estar打过招呼，不到最后关头，不要传送，以确保我们能够得到充足锻炼，对于她的良苦用心，真的，我哭死）。

    “什么？”木槿不知是没听清，还是确实没见到什么而对我的问题感到疑惑。

    求生的欲望让我爆发出无限潜能，我被拖倒在地时，伸手抓住了一旁的栏杆。

    “但是这是假门。”

    《从入门到精通的致命公司》

    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扇通体猩红的门，门上亮着红色指示灯，向我显示着这扇门的与众不同。

    拍一下什么？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身心备受煎熬，我疲累不堪，已经无暇去细想那道巨大的黑影是什么。

    我顶着风紧跟木槿的步伐，越是靠近飞船，我不觉得放松，反而越是觉得急切，我真害怕在这最后关头又出现什么幺蛾子，让我之前一切挣扎求生转眼落空。

    但我不知道是我怯懦，还是我心大，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不去细究，逃避深想，仍然选择了留下。或许这种工资还行且我做得来的工作真的不多，而且就目前来看，工厂内的情况我还应付得来，只要注意假门，不和队友走散，尽

    凶险时刻潜力爆发肾上腺素狂飙的后遗症，便是我此刻这样肌肉酸软，但勉强还能站起身，我听到没有时间了，不由得再次哽咽，努力到最后得不到好的结果无疑让我心灰意冷。

    我跟紧了木槿，几乎贴着她走，我甚至想挂在她身上，眼下没有手电，我怕自己一不留神跟丢了她。我不想再回到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的绝望中去。

    她向我解释，真门和假门鉴别方式很简单，只要用铁铲拍一次就可以，真门会发出金属撞击声，而假门则会有怪物的嘶吼声。

    当我顶着精神上的压力离开那个房间却无事发生时，我仍然不敢放松丝毫。

    木槿的声音隐约传来：“等等，让我先拍一下！”

    她动作未停，说道：“别担心，没事。”

    木槿轻轻呼出一口气，显然刚才的凶险一幕也惊到了她，她说：“这是一道假门。”

    或许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想起门后那肉嘴白牙，打了个哆嗦。

    我没有留意，拉开了这扇红门。

    木槿的铁铲挥动得没有半点犹豫，一直挥砍着那条长舌，直到肉嘴放弃了到手的猎物，将伤痕累累的舌头收了回去，木槿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关上了红门，动作十分利落。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安慰我，可惜起的是反效果，但我不想辜负她的好意，只能对她强颜微笑了一下。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事，现在已经九点多钟，岂不是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我从木槿那里得知，这些建筑内有许多道红门，但只有其中一道是真的后门（可能在某些星球的工厂内有两道或者三道真的后门），其余的都是假门，是伪装成红门的生物，门后藏着的就是这种吞噬一切活物的獠牙巨口。

    她们像是看见了什么，叫喊了一句便匆匆进了飞船。

    不对，不对！这是出口，是后门才对，怎么会出现一张丑陋狰狞的肉嘴！

    我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木槿道：“你在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我要出去。

    木槿说道：“物品已经被estar她们搬回去了，我们快走吧。”

    但木槿一点也没有退却，我们下到楼梯间的下一个楼层，木槿义无反顾朝红门走去，我以为她要以身试险，叫住了她。

    我进了飞船，一言不发，大概是考虑到我们新员工的适应问题，我们并不用做收尾工作，我回了自己的房间，冲洗过后，倒头就睡了，睡梦之中也在不断奔跑。

    我失了分寸，被眼前的变故给震到大脑死机，以至于门打开后，肉嘴里遽然射出的那一条猩红长舌轻而易举便将我卷住。

    “这边。”

    要怎么试？再打开一次吗？

    拍一下？

    我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震动，而且是有规律的，那种震感传导到我身体，将我的心脏都震得麻痹了，在某一刻，这种震动停了片刻，可我感觉并不好，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盯上了我，巨大的压迫感兜头罩下，我疲惫的心脏再次震跳不已。

    我定定地望着那扇红门，神态已近谵妄，身体已经小跑了出去，红门在我眼前越来越近，木槿的声音在我身后越来越远越模糊。

    木槿过来扶我，肃然说道：“已经十一点了，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得赶快回去，你还能走吗，如果无法行动，我可以背你回去。”

    我当时看到红门，太着急出去，以至于她还没来得及说明情况，她对我说：“打开假门后还能存活下来的这种情况万中无一，你很幸运，这说不定是个好的开始。”

    时间已经转到了十一点。

    我现在只想出去，我疯狂想念门外星球上燥风的呼啸，还有飞船发动机的轰鸣。

    木槿似乎也不太记得回去的路了，在试探过一条路后，她又退了回来，选择另外一条路，但不论如何，有她在，我都踏实不少。

    我听到木槿略带了惊喜的口吻说“是后门”时，我已经看到了门上白漆粉刷的：FIRE EXIT。

    打开真门出去，有一道贴着红墙的外置楼梯，从楼梯上下来，走出巷道，我发现这后门离正门如此之近，而这巷道正是我进正门前匆匆瞥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巷道。

    我这时候不知怎么走到了她的前头，看到红门上的标识，如释重负、劫后余生，巨大的情绪变动让我的大脑无法思考。

    她没有开门，而是举起铲子朝红门拍了一下，铁铲和红门相碰，发出很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她说：“这个是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