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丛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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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栀匆忙拉着我，先离开了停留的地方，她示意我蹲下来，轻轻说道：“那个是无眼狗。”

    我出了门，看着先前堆放的废品，心里想着，可能要分两趟搬运了。

    第五栀跟着出来，我看向她，问到：“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像是梯子上有细针一样，脚不敢果断落下，只有试探着，似触碰到梯阶上，才敢落脚。我一步一顿地往上爬，怕发出任何一点的声响。

    现在，我已经对所有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影子以及奇怪的响动声ptsd了，我的脚步猛地一僵。

    我看见我握着楼梯的双                                                手在颤抖，但幸好，幸好没有无用到双腿发软动不了的地步。

    “嗯。”

    让我无法接受的，或许已经不是危险的野兽，而是被残忍地撕碎了的这副美好表象。

    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尽管力道很轻，依旧吓得我惊叫一声。

    《从入门到精通的致命公司》

    我和第五栀行动时，不光要注意脚下不发出声响，还要时刻注意无眼狗的动向，所以才能看见这一幕。

    那是一副很粗/暴的面孔，头部除了一张满是利刺的血盆大口外，没有了别的五官，我虽然早就知道它没有嗅觉和视觉，却没想到它没有眼鼻。

    像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终于爬到了飞船上，我想站起身来就往飞船里跑，但是脚一迈出就止住了。

    外头的天地就是比里面更让人放松，更何况这还是片绿茵成群的丛林，我抱着废品，看了眼时间，才下午四点多钟，时间也很好。

    第五栀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东西很多，要搬两趟，早点回去吧。”

    第五栀跟我说，无眼狗不像半身鱼那么好杀，却比半身鱼好应付，它只能依靠听觉来辨别猎物位置，看到无眼狗第一要义就是闭嘴，蹲下身子慢慢挪动，只要不发出声响，就是从无眼狗身旁路过，它也很难察觉。

    我手里抱着不知从哪寻摸来的V型轴，像树懒抱着树干一样，脑袋无意识地转动，寻救。

    在我还来不及惊诧时，一道黑红色的影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伴随着一道野兽的低吼，直冲到新员工先前停留的地方，还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那一路上尘烟弥漫。

    而那口，占了脑袋一半的血口，就算我整个人横躺进去，都填不满它的嘴。

    所以她们不到关键时刻不会选择将人传送回飞船，而是选择走回去。

    她还说，若是没有高处可供躲避，那半身鱼在受到第一次攻击和第一次冲撞到物体后，动作会慢下来，这时候就是反击的机会；或者在宽阔的地方引诱半身鱼转弯，工厂内的怪物都无法顺畅转弯，在转弯的时候，它们的动作会慢下来。

    estar手上握着一个震/爆弹，察觉到我的视线，她自上而下望着我，朝我笑了笑，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我不要说话。

    抬头，看到旁边置物架上的身影时，我的目光稍微凝聚了些。

    我蹲下时，还不到它的下颚，得仰视着它，恐怕站起身，也就和它肩高差不多。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没有毛发，只有背脊上一道鬃毛到尾巴上，浑身黑红相间的粗厚皮肉，那红的，像是鲜血，黑的，像凝固了的血。

    我想，不至于吧，但仍然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这样违反常态的一张狗脸，让我精神上有些不适。

    她又说半身鱼只有一对前肢支撑身体，无法攀爬高处，攻击的范围低，人可以跳到高一点的地方，类似货架上躲避它，在高处攻击它也是个不错的方案。

    但是第五栀那严阵以待的模样，和现在这紧张的气氛、危险的处境让我没法插嘴。

    是estar。

    她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往前挪动。

    还有一只无眼狗就在飞船边上，声音会不会把无眼狗吸引到飞船里来。

    或许感受到我精神上面的混乱，第五栀说道：“别怕，我会带着你走。”

    无眼狗察觉到新员工发出的动静冲咬出去时，estar就在前方两三步的距离，新员工被传送走后，estar没有躲远，她的动作很镇定，转过了身子面向着无眼狗，蹲着倒退走。

    我看到这一幕时，不知estar是什么想法，但我一个旁观者已经是心跳到了嗓子眼。

    不管有什么，怎么着也得先回飞船吧。

    清且锐的金属相击声音在我听来，十分悦耳。

    但那怪物的面貌太狰狞，撕咬而来的场面太吓人，我身体里尚有恐惧遗留，被撞击的五脏六腑还在隐隐作痛，我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所以只是听她提起半身鱼，我浑身上下就像是有虫子在爬，扭来扭去不得安逸。

    显然，无眼狗虽不会爬楼梯，但它的肩高让它轻而易举迈过了飞船的外围栏，进到了飞船内部。

    我们沿原路返回，路过大门，见门口也有许多东西，看来estar她们的工作也没做完，我们绕着湖泊回了飞船，将废品卸下，又去了红门，第二趟便将所有东西拿完了。

    我想跟她说，我就是一个破捡垃圾的，只想赚点生活费，我的思想觉悟没有那么高，不想为了一份工作抛头颅洒热血。

    我人是呆滞的，精神却在被狂风暴雨凌/虐，若有人来看我的瞳孔，它一定是狂乱震动没有焦点的。

    第五栀带着我绕了远路，当绕到无眼狗后方，退到一定距离后，第五栀判断无眼狗听不清声响，拉着我起身，迅速往飞船跑去。

    真的进飞船了？！

    我看着她的手，这双手拍死了半身鱼，有力，踏实，紧紧握着我，握散了我的彷徨。

    她们的工作首先确保自己性命，其次就是确保完成任务。如果废品无法带回飞船，相当于一天工作白费。不能小看任何一天的工作额，可能这在最后关头会影响到能不能完成这一阶段的任务，也就是说可能会关乎到她们会不会被解雇。

    无眼狗脑袋向左右移动，像是在听声辩位。estar则跟着无眼狗的行动调整位置，确保自己和它间隔一段距离，当无眼狗离开了新员工传送前停留的位置时，estar挪上前去，将新员工落下来的废品捡拾了起来，搬东西发出的响动声引得无眼狗侧耳，缓步朝estar的方向走来。

    原来还能藏在那里，蹲在高处，起码，狗要咬她，也没那么好咬。

    与半身鱼一战后，第五栀便决定结束搜索，打道回府了。我如蒙大赦，顾不上肌肉上的酸痛，手忙脚乱收拾东西，爬起来就跟着第五栀走。

    它庞大的身形，在进入飞船后，几乎占去了大半个中控区域，我看到它缓缓地从置物架后探出头来。

    我身处在相似的环境中，又是从一个可怖的危机中挣脱，我不可避免联想到昨日情景，我不安地问第五栀，“我看工厂外头有片湖泊，这条半身鱼可能是从工厂某处和湖泊相连的排污管道里钻进来的，这种是特殊情况吧，别的工厂不一定遇得到，对不对。”

    她告诉我说，半身鱼只要锁定一个人的气味，会在一定范围追咬她，直至她死亡，有工作服的防护，她们能承受半身鱼两三次的撕咬，但要是被撕咬次数太过频繁，就是人还有气，也救不活了。

    才一蹲下，我就听到一阵野兽的吐息时发出低沉喉音。

    这种鬼处境，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在回去的路上，我看到前头不远处的estar和那名新员工，我正想招呼她们，就瞧见那新员工身周忽地出现一片蓝白色的光芒闪烁。

    人被传送走，废品掉在原地的时候，倒是也能再回来捡，但被传送回飞船就代表其所在区域极度危险，就算再找回来想要带走废品，要面对的危险仍然存在，所以能捡回废品的概率极低。

    置物架上蹲了个人。

    我看她们这模样，也不由自主寻到一处架子旁的空隙里躲着。

    我看到前方熟悉的红门，举着铲子冲了上去，“是红门，等一下，让我先拍拍。”

    我的心脏在这两天已经煎熬到处于快要报废的状态，我毫不怀疑这狗再在我这转回脑袋，我可能

    我要哭了。

    心里那些个莫名的（其实是我自己刻意忽视的）不安和焦虑也就没那么重了。

    但这并不能很好的安慰我，在工厂外还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已经很令我崩溃了，偏偏还是在这种山青水绿的平静地方，它那么割裂，却又真实存在。

    我浑身都一抖，背后冷汗阵阵。

    我们离那条巨大的怪狗还很有一段距离，她快速地和我解释，那位新员工是被传送器直接传送回飞船了，但是人身上携带的物件无法进行传送（除了工作服），也就是说手上搬运的废品会掉在原地。

    第五栀看了我一眼，不知又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以后，她开始跟我说起如何对付半身鱼。

    第五栀沉默很久，“其实......”

    她好像真的想教会我怎么对付半身鱼。

    我一进飞船，却没看见一个人，往前挪到快终端边，才发现新员工缩身在两排置物架的空隙中，而riches则蹲在终端和操控台的狭窄间隙里。

    可没跑出多远，她又拉着我蹲下。

    新员工凭空消失了，新员工怀抱的废品以及肩头挂着的手电落在了地上。

    我们蹲着身子挪步到山坡顶上，上头的视野极好，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下方情况。

    它的嘴已经探到了我的跟前，像是在听我附近的声音。

    说实话，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要一心两用，实在让人疲惫，但第五栀和estar却是游刃有余。

    我看见还有一只无眼狗正在飞船边徘徊，第五栀示意让我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