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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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同学都在下面悄咪咪地交换眼神在偷笑——多人小号，冲锋陷阵，一战成名，战绩可查。

    在众目睽睽之下，闻愈倒好像是完全没了一开始的遮掩，撕开伪装，彻底露出从前初中时的那副模样来。他吊儿郎当地捏着张纸上台，在校长暗含警告的眼神下耸了耸肩，到底是正经了几分，接过了话筒。

    他回去的时候倒是神情自若，在一众冷笑和唾骂声中若有其事地笑着，离开前还拍了拍叶牧的肩膀，丢下一句：

    没用的，什么方法都没用的。

    “检讨人，闻愈。”

    时砚景怎么可能会没有情绪、怎么可能不会愤怒呢？

    显然，从今天早上这场闹剧过后，所有人再看见时砚景，心里都会再真真切切地怜悯上几分，这个年纪的绝大多数高中生都热血，他们的善意，毫不遮掩。

    尾音似乎在操场上空蔓延。

    这也不奇怪，毕竟昨晚柏辰官方的公开声明发布时间是在凌晨一点。

    这一刻，周围所有喧嚣和愤怒的声音都似乎被隔绝。

    “最后，我想再次对这名残障同学给予最真切的歉意与问候——”

    “你这叫道歉吗？阴阳怪气给谁看？！”

    夜晚的操场，凉风瑟瑟。

    可意料之外，时砚景却面无表情，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波动，唯有在看见身旁的阮唐之后，才偏头、就这么看着她。

    这其中，以高一一班的同学们言辞最为激烈，唐褆笙几乎被惹怒到极点，要不是文岁拦着她，她早就冲上去给闻愈一巴掌了，此刻正在用最豪迈的嗓音说着最难听的脏话。

    时砚景稳步走到看台某个角落处，原本一片阴暗的地方慢悠悠地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脸上笑着、眼底却阴冷，慢条斯理地在时砚景面前站定，开口即惊悚：

    他当然不是去厕所，而是凭借早上跟闻愈那个对视，而去他此时该去的地方。

    时砚景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去厕所”，可还是停顿了一下，偏头望向班里齐刷刷移开视线、假装自己很忙的同学们，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消融，到底还是开口、极轻地补了一句：

    声音通过话筒，传播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前面背对着两人的文岁悄悄：

    “好嚣张，校长和领导真就不管吗？就有恃无恐呗？”

    他恨我入骨，这辈子，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之前，闻愈都会和我，不死不休。

    “我几年前就跟你说了，时砚景，在我面前要保持高度警觉，不要让我抓到你任何一个

    时砚景只沉默。

    时砚景在这片吵闹声中，始终充当着局外人的角色。

    淅淅沥沥的晨曦在天幕上流淌着，目眩般晕染出紫阳花般瑰丽又鲜艳的霞彩。阮唐早就翘首以盼，在上学的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偶尔接收到路上同学的目光洗礼、她还笑吟吟地凑到时砚景耳边：

    台上的校长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最后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

    吵吵闹闹的一天很快便到了晚上，阮唐这次坚决让时砚景留在教室里、不要去练舞房陪他，时砚景倒是难得地没有拒绝，乖乖坐着、看阮唐背包离开后，他也在一群同学悄悄的关注眼神中站起身，往外走去。

    《听我[校园]》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这么恶劣、不加掩饰、明晃晃的恶意，在方才那极度漫长的道歉演讲中，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这么恶毒。

    “看，我早就跟你说了吧。”

    惹得一班人惊讶于闻愈的脸皮厚度之余，还怜爱了一下莫名巧妙的叶牧，而叶牧速度极快地将身上的外套一脱，哀吼道：

    闻愈却充耳不闻，他不再看任何人，而是将目光直勾勾地钉在了高一一班的时砚景身上，穿越人群、准确无误地。

    可当他往众人面前一站，接收到绝大部分谴责和不屑的目光之后，闻愈却冷笑了一声。

    “时砚景同学，请接受我今天的歉意，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每一天都会反省自己，并对你进行生活与精神上全方面的精心照顾。”

    许久许久以前，在初中那个极度黑暗的下午、在晦暗的厕所水池前，闻愈一遍又一遍地踹着时砚景的膝盖，恶狠狠地重复着一句话：

    因为                                                遗忘是一种抹除，一种屈辱，一种谋杀。

    “处分道歉才最重要。”

    当然，也有另一个方法，即便这个方法永远不会实现：我向他认错、对他低头。

    起码现在，有许多人站在我这一边。

    “没事的，我没事。”

    阮唐跟唐褆笙站在一块儿，此时趁着众人纷纷讨论的间隙，唐褆笙几乎是用腹语在吐槽：“你看那狗东西，就没见过人脸皮那么厚的，都要上台公开道歉了还笑嘻嘻。”

    “至于这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网络事件，希望各位同学们不要再在网络上跟风发布相关信息。接下来，闻愈同学会进行通报道歉。”

    然后在一群人的注视中往外走去。

    阮唐气极反笑。

    “去哪呀，厕所还是办公室，要不我陪你？”

    阮唐最明显，她从闻愈开口的第一个字开始就觉得人憋着坏，可时砚景那颗心却定了定，微不可察地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像这种垃圾，人越多他就越嗨。”

    偌大的操场上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阮唐微微仰起头，四目相对时，她清晰地看见了时砚景眼底的笑意——牵强的、习以为常的、无奈的笑。

    全场寂静一瞬，旋即爆发出极大的哗然与讨论声，所有同学几乎都被闻愈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点燃，连班主任维持秩序的声音都被掩盖，义愤填膺地：

    阮唐则是脸色涨红，垂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整个人都愤怒到极点。

    “我脏了！！”

    而后，他扯开了一个极度夸张的笑，开始念起手上那张纸的内容来：

    至于闻愈，他在早上公开道歉闹得鸡飞狗跳之后，倒是回过班上一趟——只不过这次是回去收拾东西，转到高一的平衡班，去跟那群跟班待在一块。

    他也从未将那天忘记。

    台下的目光整整齐齐地移到舞台楼梯前、那个慢悠悠的闻愈同学身上，显然等待今天这场重头戏已经太久。

    闻愈洋洋洒洒写了有800字，可其中，“残障同学”这四个字的占比却预计高达500字，他来回反复地说着、不仅将底下同学们说得义愤填膺、也将校长的脸色越说越黑。

    “跪下来，向我磕头求饶。”

    只是，习惯了罢了。

    在事情完全是控制前，柏辰高中到底还是做出了公开声明：先是表明了学校并无歧视残障青少年的意思，并把所有匿名举报事件查实后，按不同程度将那群“跟班”处分。

    可时砚景咬紧牙关，扛过了每一分、每一秒，屈辱从未被后来安稳的生活啃噬殆尽。

    “怎么样，期待吧？”

    顿了顿，闻愈的目光再次落在时砚景身上，展笑，一字一顿：

    至于舆论中心的闻愈同学，则是记大过、通报处分，并勒令他在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上，公开对时砚景同学道歉。

    “亲爱的老师，敬爱的同学们：关于上周五我在学校食堂无意碰撞到残障同学、导致他手被烫伤事件，本人在此致以最真诚的歉意……”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仿佛对一切声音都不关心，可只有一直关注着他的阮唐才知道，他手上的那本书，已经许久没有翻过页了。

    就当唐褆笙几乎忍无可忍、头脑一热、打算撸起袖子上去拔掉话筒开关的时候，台上的闻愈终于说到了尾声。

    而他从不会选择谋杀自己。

    想来周末的这两天，学校教务处的电话大抵是被打爆了的，其中一半是记者，一半是教育局紧急来电。

    阮唐却只拿眼去觑斜前方的时砚景，只见他背脊挺得直直，在一众目光里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感知不到一般，阮唐轻声：

    今天的升旗仪式流程依然枯燥，可所有同学的目光都炯炯有神地盯着台上的校长，校长的眼下却一片乌青，想来是一夜未睡。

    “……谢谢大家。”

    他就这么笑嘻嘻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明明是在笑着，可脸上的恶意却毫不掩饰：

    所有同学都被激怒、在为他愤愤不平，操场上这场闹剧持续了许久，直到后来校长劝了又劝、最后开始言语施压，才散场。

    管他诚不诚心呢？

    “班长，有空再一起打球啊。”

    作为班长的叶牧又被同学们推了出来，拦住他的去路，叶牧摸了摸后脑勺，小心翼翼地开口：

    于是柏辰高中从高一到高三的同学们，从来都没试过如此渴望周一的到来。

    “……”

    原本听了个开头还没来得及嘲笑的同学们，脸色却又开始僵硬起来。

    阮唐在时砚景这样的眼神中悄悄红了眼睛，她的手抚上时砚景的手背处轻轻摩挲了两下，似乎这样就能安慰到又被当众羞辱的人一样，可时砚景却只对她笑，低声：

    她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在一片混乱的环境中走到时砚景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表情。

    他动了动嘴，无声地说：

    全篇每一个字都在扎时砚景的心窝子，几乎将残障这两个字刻进了肺里，满满的恶意毫不遮掩，甚至最后的最后，还阴阳怪气地说出了那句明显是威胁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