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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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类典礼演讲本就是学校领导和老师在唱一场无关新生的独角戏，只会让人昏昏欲睡，底下的学生不是在悄悄交头接耳、就是在神游天际趁机补回暑假缺失的睡眠，挺直着背脊、认真倾听的阮唐在一群“垂头丧气的太阳”中，倒显得格外异类。

    阮唐扶着楼梯扶手的手一紧，唐褆笙倒是自顾自说了下去：“他们现在都在说呢。”

    “不好意思。”阮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色，每个字蹦出来之前都反复斟酌过语气和力度，“座位表上，这里好像是我的位置。”

    阮唐咬着下唇，看见台上校长那明显更灿烂的笑容，心里却沉了沉。

    《听我[校园]》

    原来他那时的举动，是在调整助听器吗？那时的自己脸上应该没有冒犯的表情吧？

    阮唐缓慢地眨眨眼睛，她摇了摇头，吞下口中的麦片，乖巧道：“没有，我只在想事情。”

    唐褆笙连忙推出去看了眼座位表，又探个半个身子进教室，来回反复看了三遍后，才小声地附到阮唐耳边：

    台下原本毫不在意的人们终于被吸引了视线，纷纷抬起头看去，唐褆笙趁机跟阮唐咬耳朵：“新生代表就是那个中考状元。”

    “那个哥哥……有点可怜，他耳朵不太好，要是以后遇见了，唐唐说话要稍微大声一点，再多对他笑一笑，好不好？”

    昨晚回家之后，唐弦对自己女儿倒是没瞒着，说撞见的那个男生是隔壁陈叔叔收养的孩子。

    “笙笙，怎么了？”

    “我问到了！时砚景跟我们果然是同一班，昨晚群里的座位表还没有他名字呢。”

    “我叫，时砚景。”

    叶牧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轻咳一声：

    台上人的目光似乎并不聚焦，又或者说，他强迫自己只盯着手上的演讲稿，可台下太多目光，从未有过的炙热让他连指尖都颤抖，只是余光中校长的脸色太清晰，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开口：

    唐褆笙害了一声：“还能说什么？都在说校长不做人呗，礼堂的喇叭声音那么大，也不知道照顾一下他宝贝状元的耳朵，就是为了炫耀自己抢过了其他学校、挖到了时砚景。”

    耳边是唐褆笙讶异的“长得有点好看哎”，身边是其他同学交头接耳的声音，可阮唐却目不转睛，甚至微微蹙起了眉。

    比起昨晚几乎融进月色的身影，今天舞台上的那束光似乎也并没有真切地照在时砚景的身上。

    “那就是跟唐唐一个学校了。”阮天赫偏头望向自己女儿，看见明显神游的阮唐，眉目也软了些，“怎么了，昨晚睡不好吗？是今天第一天开学太紧张了？”

    完美交流。

    “午饭一起？”　“行，老规矩，帮我和阮唐占座。”

    阮唐偏头礼貌地对叶牧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在时砚景的前面坐下。

    阮唐抿了抿唇，她没有回答，只是脚步轻轻地走到原本自己的位置上，她看着沉默地在收拾抽屉的时砚景，好几秒，才用比平时稍微大声一点的语调：

    阮唐就这么对他眨了眨眼，牢记着唐弦女士那句“多对他笑”的嘱咐，在眼底拢一泓春水，轻缓地漾开、落在时砚景的面前，轻声：

    后面三个字，唐褆笙几乎是气音。

    “你好？”

    “下面，请高一的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好在在班主任的的引导下，很快便将每个班分类安置完毕，刺目的夏日阳光被厚重的幕帘匆匆盖住，继而明亮的灯光缓缓投射进宽阔的礼堂内，因人多而微涌的窒息感不一会儿便会被凉爽的空调风掩盖。

    就在这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却再次在自己前面传来，时砚景一顿，他抬起头，恰好撞入阮唐清澈的、盛满笑意的眼睛里。

    “老师让我坐这里，你跟她、前一排。”

    全场的灯光昏暗，男孩穿着崭新的学校礼服，白衬衫、黑色直筒裤，那束灯光，只打在他的身上。

    阮唐悄悄将背脊又挺直了一些，认真地望去——

    “隔壁那孩子，算是正式住下了？”阮天赫咬了口肉包，他戴着副金丝眼镜，身上的衬衫被熨烫得一丝不苟。

    “……各位同学，大家好。”

    阮唐嗔了她一眼，唐褆笙才嘿嘿地笑了声，转而收拾起自己的书包来。

    “你猜到了？”唐褆笙拉着人转弯上楼梯，但不等阮唐回答，自己就自言自语，“也是，一班教资最好，状元跟我们一个班也正常。”

    阮唐不自觉抿着的唇一松，脸色也轻快了些。

    直到父母不经意间扯起的话题拉回她心神：

    彼时唐弦正拿着吹风机为阮唐吹着头发，白噪音隔绝了语气，阮唐听不太真切，只记得自己妈妈说的时候似乎叹了好几声气，最后落下一句：

    阮唐盯着她。

    叫了好几声，阮唐才有些怔怔地回神望去，唐褆笙瘪了瘪嘴，却没有问她在想什么，很快又兴高采烈地分享：

    上课铃在此刻响起，嘈杂的教室被缓慢地按下了同音键，阮唐却凑近了些，微

    “谢谢。”

    唐褆笙默默偏头望向她，不语，阮唐疑惑地越过唐褆笙往里面望去，视线在触碰到穿着白衬衫的人身上时，也顿了顿。

    只是后来睡觉的时候，阮唐的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在家门前对视的那一眼。

    上到四楼，唐褆笙已经换了个话题，她一边说着自己昨晚补作业补到半夜，一边拉着阮唐走到高一一班的课室，她随意瞥了眼门口的座位表，只是昨晚已经在班群上传过了、所以                                                也没细看，但是刚进教室门口，唐褆笙的脚步就一顿，刚还困倦的眼神明显震惊。

    他念得极慢，声线依旧微哑、甚至称得上是小声，通过礼堂的喇叭传播，飘飘荡荡地、像试图寻找落脚点。

    紧随其后的阮唐也被迫停下脚步，她伸手揉了揉撞上唐褆笙后背的额头，有些疑惑：

    阮唐单掌托住脸颊，乖乖地点头。

    “她们讨论的是另一件事。”唐褆笙往周围看了一眼，点点头，“刚刚时砚景在台上，你应该也有看见吧？”

    “对，我刚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座位有些调整，阮唐，你跟唐褆笙坐到前一排。”

    台上的校长试图以抑扬顿挫的鼓励声以及自己雄浑的嗓音，震醒在场“昏昏欲睡的太阳们”，但显然效果不佳，于是他快速念完手中的演讲稿，然后说道：

    被窝里的阮唐在一片黑暗中思索着，眼里如同落进了一面碧波荡漾的湖泊、泛起粼粼波光，直到抵挡不住睡意，陷入梦境的前一秒，她的脑海里还有一句：

    只是却没多少人觉得她奇怪——因为绝大部分新生，都是柏辰附属中学直升上来的、认识了许久的同学。

    他当然认得阮唐，只是才对视了一秒，时砚景就匆匆低头，跟昨晚一样、让自己额前的碎发垂落遮挡住别人的视线：“……”

    “阮阮？唐唐？阮唐！”

    似乎感觉到了周围同学无声的视线聚焦，时砚景握着书的指尖又开始泛红，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下意识将自己左边脸往墙壁那边偏了偏、才开腔：

    她捕捉到了台上人拽紧演讲稿的、颤抖的手指。

    下次见面时，一定要多笑才好。

    唐褆笙悄悄往耳朵上指了指：“他戴着助听器。”

    这种场合……他应该并不喜欢吧？

    阮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褆笙就极有自知之明地捕捉到了时砚景话里的那个“她”是自己，于是后退两步，一把抓过了才进教室的老同学、也是现在的代理班长叶牧。

    “校长的宝贝状元，是不是坐错你的位置了？”

    以及在跟她隔壁的唐褆笙进行无声对话：

    时砚景拿书的动作一顿，轻微的吐息似乎被风捕捉、跟他的目光同步。

    散场的路上，同学们三两成群、都在讨论着刚才的时砚景，唐褆笙同身边的女同学聊了几句，又小跑回到有些神游、沉默走着的阮唐身边：

    所以，早就习惯了的同学们偶尔跟阮唐视线交接，都是友善的目光。

    阮唐性子好，女生跟她都玩得来，男生则是一部分倾慕、一部分仰望，前者是因为阮唐在初一校庆时表演芭蕾独舞一战成名，后者是因为她的成绩同样傲人。

    日光透过清晨的云雾汩汩而出，照得空气中的微尘都发亮，餐桌前的阮唐眼睑掀阖几次，似乎仍处在困倦感包裹的膜衣。

    阮唐后知后觉地噢了声，似乎并不吃惊。

    还好，同学们都很好。

    唐褆笙倒是不在意，她也假装清了清嗓子，然后举起已经不知道被谁搬到新座位上的书，偏头快速在阮唐耳边说了些什么。

    唐弦点了点头：“昨晚跟老陈聊了聊，说是收养手续已经办好了，那孩子是中考状元，也在柏辰读书。”

    捻成挤出的声线，像一丝细流也烧沸。

    阮唐垂眸，认真地踩着一级级楼梯：“刚刚其他同学，好像不止讨论这个吧？”

    演讲稿并不长，比起校长的长篇，时砚景好似只念了一两分钟就结束，快到阮唐来不及思考，瞳孔里就只剩下他的背影。

    时砚景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解。

    “……”阮唐开腔，“都在说些什么？”

    可身后，时砚景却僵硬了脊骨，他能感受到班级里的人目光不时落在自己的身上，没有恶意，但时砚景微蜷指骨又摊掌，依然如芒刺背地、将头更低了些。

    开学典礼定在上午九点，阮唐和唐褆笙手挽着手，人潮中嘈杂的耳语与大声的呵斥连绵成整片整片的潮水，在礼堂里好似愈涌愈窒息——唐褆笙如是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