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结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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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冉是个凡人，年幼父母双亡，幸得被师父收养，又因有一双阴阳眼，通鬼魂之道，习阴阳之术。

    “那您还要不要重塑命格了？”一道半透明的鬼影在她身旁若影若现，微微突出的眼眸带着鬼界少见的真诚。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

    文昀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提起水桶，他掀起眼皮，神色不明地瞥了一眼少女，明明媚态十足的眉眼此时却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清冷仙君追妻火葬场了》

    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不仅莫名其妙出现在海底漩，甚至扬言要救鲤鱼精，此事没这么简单。

    “这尾鲤鱼，我带走了。”

    【一百年前】

    闻言，本还带着玩味笑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文昀双唇紧抿，握着折扇的手使劲往回一扯，语气森冷：“你一介凡人胆敢用灵兽续命！”

    姜冉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跟着走了几步，而后便瞧见了片被浊气污染的海水，一条红白相间的鲤鱼漂浮在水面上，翻着肚皮，好似死了一般。

    姜冉只会捉鬼，不懂卦象，但看到那卦象中连她后腰处状若霜花的胎记都算了进去，沉默了许久。

    “你确定我进了这个漩涡还能活着出来？”

    文昀迎上少女的视线，目光交汇，火                                                花四溅，眼眸中皆是戒备与猜忌，他握着木桶的手明显紧了紧，面色沉重，丝毫未显退让之意。

    可没想到，她谨慎了二十几载，有朝一日竟要栽坑里了！

    可此时姜冉并没有心情欣赏熏香，她磨了磨后槽牙，满心满眼想撕了眼前的登徒子。

    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救出生死未卜的鲤鱼精，瞧着来人气宇不凡，或能解了眼下燃眉之急。

    这会儿，连眼皮子都跳得厉害。

    姜冉一时语塞。

    “因果轮回环环相扣，只要您救下漩涡中的鲤鱼精，则整条因果链皆会发生改变，像您这般瞻前顾后，何时才能长命百岁？”

    想到此处，她的语气又急切了几分：“浊气伤人，不知公子可有办法救它出来？”

    姜冉出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应是碰到了修真者，而此处是仙族地界。

    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飞扑而去，姜冉虽极力想要稳住，可双脚却不听使唤，眼前倏地一黑，似乎是撞进了男子的怀抱。

    “举手之劳罢了。”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在胸前摇晃，“只是我看姑娘并无灵力护体，是如何寻到此处的？又为何要捞浊气池中的鲤鱼精？”

    长鞭捆得极紧并不好挣脱，视线流转之际，余光恰巧瞥到那只鬼影。

    来都来了，姜冉决定还是得设法自救一番。

    “当真是无耻！”姜冉骂了一句，声音丝毫不掩饰怒火，她想抬手推开男子，可却发现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束缚着，无论她如何使劲，都无法挣脱。

    你说犯太岁就犯太岁了？

    “姑娘这是打算用自己的命换那鲤鱼精的命”

    瞳孔不自觉颤了颤，姜冉急忙想要收回脚，可浊气却急速聚集起来，丝丝缕缕如同海藻般缠绕在脚踝处，意图将人拉入浊水之中。

    所以，当她站在万物凋敝的东海之底，看着眼前那搅得一人多高的漩涡散着幽幽冷光之时，便犹豫了。

    虽说那鬼魂给打了包票，等此事了结她也会回小渔村安居，可此番越界却依旧令她惴惴不安。

    一道幽蓝的光芒从中缓缓流出，飘向浊水深处将鱼带回。

    为了不越界，她作为阴阳师只负责把逗留在凡界的鬼魂引渡到冥界，其余事情一概不插手。

    若有人破秩序，扰三界伦理纲常，必遭天谴。

    眼波流转间，余光瞥到那道贴着黄符的鬼影，而后顺口胡诌道：“我是小渔村阴阳师姜冉，下海捉鬼，恰好瞧见濒死的鲤鱼精，于心不忍，便想着救它出来。”

    姜冉沉吟片刻，很快便得出了结论：天谴什么的，也得有命活着才能受不是么？

    这些话都是姜冉从《神怪志》上读来的。

    他反问道：“姑娘不是来捉鬼的么，要这鲤鱼做甚？”

    姜冉柳眉轻拢，将信将疑。

    姜冉都没见男子有什么动作，只是随意挥了挥扇子，就将自己的长鞭挡了回来，眼底闪过一道错愕。

    鬼影晃了晃本就不大结实的脑袋，宛如倚梦楼的老鸨，回头挥手热情招呼着少女：“姑娘，来来来这边走！”

    她心中咯噔一下。

    她揉了揉眼，安慰了自己几句，或许是因此前一直循规蹈矩，而今突然破了规矩，待回去了便无事了。

    半晌没得到男子的回复，姜冉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姜冉收回思绪，敏捷抬手拦住男子去路，另一手猛地握住木桶手柄，眸光一凛：“这鲤鱼精是我先找到的，可否让我带走？”

    等回了小渔村定要好好拜访那位高人，求他指点迷津。

    男子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而来，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雪松香，好似林间初霁，又如雪落松枝。

    许是不满少女赤/裸/裸打量的眼神，男子缓缓吐出两个字后，便径直从她身旁掠过，独自立于浊水边缘，不再理会她。

    随着眼前一亮，姜冉发现自己被长鞭所捆，而那罪魁祸首正在一步开外之处，摇着折扇，面带嘲讽地望着自己。

    难不成真是位高人？

    及腰的长发高高束起，月白色的身影毅然踏入水中。

    双眼微微眯起，状若桃花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决然，握着长鞭的手使劲一抖，鞭尾从她身侧划过，巧妙缠上了男子手中的折扇。

    周围水流声渐渐平息。

    所以她那短到令人心寒的阳寿便系在这尾生死未卜的鲤鱼精身上？

    说来也怪她命不好。

    回神时，姜冉发现文昀已救起了鲤鱼精。

    男子的声音虽听着漫不经心，可却字字句句透着警惕和怀疑，姜冉心知肚明，但总不能说是来捞鱼给自己续命的吧？

    救不出鲤鱼精就没法累积功德，累积不了功德就只能等死。

    远处的鬼影不知何时飘至姜冉身后，如枯木般的手缓缓抬起，戳了戳她的后背。

    *

    她环视四周，琥珀色的眸子中映着昏暗的洞穴，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这家伙，当真是欠揍！

    对于突然有人出现在这寸草不生之地，姜冉属实觉得意外，但来人好歹帮了自己，她还是毫不吝啬道了声谢：“多谢公子相助。”

    四海八荒，分人、仙，鬼三界，三界之上，神界为尊，三界各安其位，各守其道，方能秩序井然，护四海八荒平稳。

    还不等鬼魂回话，男子的脸色又黑了一度，看向少女的目光森冷：“姑娘与这鬼魂怕本就是一

    水桶在两人拉扯间摇摇晃晃，而本就奄奄一息的鲤鱼精在桶内连撞了好几下，此刻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清冷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姜冉趁机收回脚，稳了稳心神，转头循声瞧去。

    鬼影的催促愈加疯狂，姜冉也顾不得解释，一手扯下腰间的长鞭，用力朝男子挥去。

    鲤鱼落入盛满清水的桶中，扬起一串水泡，虽精神恹恹，但好在还有呼吸。

    实实在在的改命长寿和虚无缥缈的天谴怎么选？

    要说这里还是人界，怕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信吧！

    她大大方方打量来人的神情，这才发现来人五官生得极好，剑眉星目、清雅绝尘，唯独那双漆黑眼眸中浮现出的疏离之色，拒人于千里之外。

    顺着涡流一圈圈转着，不知过了多久，在姜冉头晕目眩、体力即将耗尽之际，双脚终于落到了地面。

    姜冉并无恶意，只是见他生得好看便多瞧了几眼，可比起陌生男子的皮囊，现下她更担心鲤鱼精的安危，那可是她的命！

    见状，文昀只轻蔑一笑，手中折扇展开，手腕微转间轻描淡写地一挡，扇面与长鞭相交，发出“啪”一声脆响。

    前些日子，这道鬼魂找上门，递给她一封信，信中说她命犯太岁，只剩下三年阳寿，若想活命，则须做善事救灵兽，积攒盈满功德，重塑命格。

    念着他帮过自己，她决定好好与他商量，言辞恳切道：“这鲤鱼精关乎我性命，还望公子高抬贵手。”

    忽然想到那高人能掐会算，姜冉抱着试探的心态问道：“你家主人可有算到此劫？可否有应对之法？”

    可是那信中还绘有八卦图样，结合她的生辰八字，从乾至坤，由离及坎，八卦流转......

    姜冉松了一口气，按那鬼魂的说法，命格应该已经改变了，压在心头的巨石也总算落了一半。

    慌乱之际，一道蓝光骤然出现在少女脚边，浊气就好似见了猫的耗子，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文昀。”

    来路不明的鬼魂随便叨叨几句，姜冉自然不信。

    文昀并未回答，手中折扇应声收起，朝着鲤鱼精轻轻一点。

    仙族是不懂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吗？还是此人本就是故意的？！

    在鬼影的连哄带骗下，她终是一脚踏进了漩涡。

    洞中昏暗，唯有嵌在珊瑚上的珍珠散发幽幽冷光，一名男子站光下，白衣胜雪，青丝用玉冠束起，一双丹凤眼微眯着，正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她本就穿着束身长袍，举手投足间尽显英气。

    然而，就在皮肤触碰到浊水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然袭来，好似银针刺入，又犹如烈火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