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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小薇叹了一口气,看向大女儿:“要是没有你舅舅在,这么多年来我怎么撑得下去?没个男人在,也许我就改嫁了。”

    这类后勤岗位可是人人眼红的好位置,家里不死个人都拿不到,活儿轻松,工资也不低。

    清瘦的少年挪开眼睛不看她,他望向亲姐姐姜敏,满是倔强,然而想起前段时间刚订婚时,姐姐那副幸福甜蜜的样子,原本握紧的拳头,颓然落下,继而红了眼。

    她声音虚弱道:“钱,把东西还回来,那是宋家送来的。”

    “妈。”姜敏现在完全不吃她这套,“您现在改嫁也不迟,当初我爸死了,单位专门给你安排了工作,现在你改嫁,弟弟去替了你的工作,正好合适。”

    身边人都这么劝,姜敏信了,却是一步步把她推向火坑,她委曲求全,当好一个未婚妻,学着将来怎么做一个贤惠的妻子,而在八二年,宋清越毕业前夕,却是一脸歉意的看着她:“敏敏,小夕她怀了我的孩子。”

    “你们能把一个寡妇逼得自尽吗?”

    也是她傻,母亲罗小薇总是教导她,女人要忍耐,要听话,要想日子过得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不能太计较。

    “姜敏,你太自私了!”

    这时候的姜诚平蓦地发现,姐姐和母亲虽然长着如出一辙的美丽柔弱,姐姐的手,却是格外不同的刚强有力。

    仔细想来,一贯柔

    他口中的小夕是他父亲故交好友的女儿,小时候曾住过一个大院,算得上青梅竹马,长大重逢后经常有往来,说是兄妹之情。

    如果她改嫁了,这些一切都没了,这才是她这么多年来不改嫁的原因。

    七六年她知青返城,下乡两年中她谈了个同样是知青的对象宋清越,他父亲是师级干部,妈妈是副校长,可以说是很好的人家。

    女人是住在后院的薛大姑奶奶,这辈子没结婚,留在家里成了老姑奶奶,平日里喜欢多管闲事,好打抱不平给人主持公道。

    罗小薇眼睛红彤彤看向儿子姜诚平。

    院子里讲话有威望的,除了两个大爷,就是她这个大姑奶奶。

    罗琼玉连忙走上前,她扶住罗嘉实的手臂,温柔道:“爸,你快少说两句,这么多年来,是我们家受了照顾,这点可没说错。”

    “这么多年来借出去了多少,从来没有还过,算起来,舅舅和表姐,也是靠我爸养着的。”

    罗琼玉却回来跪着哀求她放弃高考,说怕当初李代桃僵的事迹败露,姜敏拒绝了,他们却都指责她自私,不顾表姐的难处。

    一步步的退让只会遭人更加欺凌!上辈子和宋家退婚后,不顾宋清越的痴缠,姜敏一心参加高考,她要考到南方去,离这边远远的。

    罗小薇现在约莫四十的年纪,还能舒舒服服躺着待十几年呢,每年还有单位领导慰问,哪舍得。

    罗小薇连忙点点头:“我从小怎么教你们的?你们要敬重舅舅。”

    “你要是跳河死了,逼死你的,算我头上一份!”

    姜敏听着他这一通颠倒黑白的话,抿了抿嘴唇,扫过高春芳几人的脸:“院子里的街坊邻居,我舅骂你们呢,虽然住在同一个院里,平日里总有摩擦,这么多年下来,总归还是互帮互助,谁家有难,都去搭把手,没有谁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她的话一出,二舅罗嘉实大惊,姜敏的话点出了一个众人忽视的致命问题,他连忙虚张声势道:“怎么?你还要说是我这个舅舅霸占你家房子,呸!不识好歹的玩意儿,这些年要不是我这个男人杵在这,你们孤儿寡母几个受尽欺凌!”

    ……

    旁边的高春芳扯开了嗓子:“可不是么?听说打得可凶了,没想到敏敏这个娇俏的女孩子,撒泼起来那么有架势,桌子都掀翻了,还把他亲舅爷打成这样——”

    姜敏的母亲罗小薇也回来了,鼻青脸肿的二舅在门前冲她发火,两人是双胞胎兄妹,模样却大不相同,一个眉粗鼻子大,年轻的时候还能算得上清俊小生,此时鼻孔狰狞和牛鼻子一样,大得吓人,另一个却是难得的清丽可人,尽管上了年纪,脸上风韵犹存。

    “你知道村子里没了男人的寡妇有多惨?她不惨她能带着孩子跳河?”

    情急之下,他连忙给妹妹罗小薇递眼色。

    “敏敏啊,你从小就是读书读                                                得呆傻了,你看那些混得好的,都是能说会道啊,要会拉关系,要会走门路,你不擅长这个。”

    薛大姑奶奶说话毒,怼天怼地六亲不认。

    “婶儿,您说哪的话。”

    原本是计划宋清越二十岁后领证结婚的,七七年恢复了高考,宋清越考上了公安大学,姜敏也考上了外地大学,却被母亲求着让给表姐,而她,则留在京城,留在宋清越身边当未婚妻。

    “都是一家人,这么多年来算来算去哪算得清,我真心把你当亲妹妹,我心甘情愿一辈子照顾你。”

    “当年换都已经换了,是你自己同意的啊。”

    人群里一个带着红袖箍的五十岁女人道:“我看谁敢?罗嘉良,你死皮赖脸赖在妹妹家,我都替你害臊,一个男人混成这样,老太监的都不如。”

    “你们都订婚了,分开四年,黄花菜都凉了,这么好个对象,一定得把握住。”

    罗嘉实咬牙闭着嘴,根本不敢跟薛大姑奶奶对上,谁都知道这薛大姑奶奶是条疯狗,心情不好,逮谁咬谁,要是招惹她不快,外甥们没把他撵出大杂院,这姓薛的能把他逐出院子。

    “女人读再多书也没用,虏获男人的心靠的不是这个。”

    姜诚平膝盖弓起,人还没跪下,就被一旁的人抓住了手腕。

    “您和表姐赶紧搬走吧,这本来就不是你们住的地方,这是姜家的房子,户主是我弟弟,是我那个因公牺牲的爸爸留给我们姐弟几个的。”

    人群中有男人情不自禁看向胆怯受惊的寡妇罗小薇,被自己的媳妇暗中掐一把。

    “说的也是。”

    她转向姜敏,目光诚恳道:“敏敏,今天的事是我爸做错了,他就是年纪太大,面子上下不来,我这个小辈帮他道歉,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这些话,回想起来都是笑话,这世道,总是人善被人欺。

    两个骗子跑了,院子里一地狼藉,大杂院乌压压的人头冒出来看热闹。

    声音越弱,越是让她对眼前的父女两人恨之入骨。

    什么样的妈生什么样的女儿,就会勾男人,不正经!

    她这话说出口,就连薛大姑奶奶都柔和了脸,“做父亲的混账,当女儿的没得说,敏敏你之前下乡了两年,你姐在家里真没得说。”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上下打量一眼罗小薇,憋笑道:“这样的媳妇儿可不敢娶回家喽。”

    要跪要认错也是他来,他姐姐可不能遭一点罪。

    “你们长大了就忘记舅舅的恩德?”

    “你这不是害你表姐吗?”

    姜敏紧紧抓住弟弟的手腕,当着众人的面看向罗嘉实:“二舅,您早该走了。”

    罗小薇和罗嘉实心头一惊,罗嘉实更是大喊道:“反了反了!”

    再然后,她就死在了一场火灾中,谁放的火呢?肯定有罗琼玉的参与,但仅仅是她吗?不,做不到,还有谁?二舅,表姐的对象……更甚至于,也许她的母亲默许了。

    她的工程师爸爸因公牺牲,单位对家属都有补偿,安排她妈一个轻松的后勤岗位,每个月有工资,有抚恤金,孩子成年之前都有补贴。

    兔子一般红了眼睛的罗小薇嗫喏道:“这……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两人回城,也不像其他知青小情侣分道扬镳,很快见了彼此家长,还订了婚,只是宋家一直不太满意她,但架不住儿子宋清越痴心姜敏,拗不过儿子,勉强答应了两人的婚事。

    姜敏闭了闭眼睛,她感觉到春日的阴冷,嗖嗖的风吹进骨子缝里,让人软弱无力,疲惫又窒息,叫人呼不过气来。

    “这,这是敏敏做的?”

    罗琼玉揩了揩脸,她提着水桶和抹布,主动来收拾院子里的狼藉,高春芳退开一步,点点头满意道:“琼玉啊,还是你能干,谁家能娶到你这么个媳妇儿可就有福了。”

    小夕平日里还一口一口喊她嫂子,呵,怪不得呢,怪不得她总觉得小夕不像表面上那么热情,说话也透着一股阴阳怪气。

    “这下还故意带人来骗吃骗喝,你怎么不羞得跳河自尽啊。”

    那是被愚弄的羞耻和愤恨,她好恨,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舅舅和表姐,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他们仿佛都不盼着她过半点好日子。

    高春芳神色得意洋洋,她家住在东厢房,是姜家的近邻,刚才暗中拧丈夫的人也是她,她早就看不惯狐媚子一般的寡妇罗小薇,总觉得她暗中勾引自家丈夫。

    二舅吹胡子瞪眼:“你教的好女儿!”

    姜敏:“邻居们都有眼睛看,我们几个遗孤能长大,靠的是爸爸还有单位的好领导好同志,要不是给我妈安排了工作,她每个月哪还有钱借给二舅。”

    《重回七七年》

    表姐罗琼玉能说会演,她占尽了一切便宜,还落得个好名声;而她失去了所有,被人笑话、奚落、嘲讽,打碎了牙齿合着血往肚子里吞。

    罗嘉实用鸡蛋揉着脸,扫过眼前一群看热闹的街坊,他不肯低头,更不肯回屋,摆足了姿态:“跪下!让他们姐弟俩跪下给舅老爷我认错,要不然我不回去,我走了!”

    ……

    “婶儿,您让让腿,我把这边擦擦,要不然有味儿。”

    “当初说是借住一段时间,可谁家借住一住就是七八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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