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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做什么?”

    沈愿站在门外,背后的光本是从外头照进来的,此刻被遮挡住,在沈愿身上笼了层深浅不一的阴影。

    沈愿没想到他竟还记得自己,不免惊讶。

    翌日,沈淮书带着沈愿来到了太学。

    两人抱了许久,这才想起来书还没抄完呢,忙继续奋笔疾书着。

    沈愿这才注意到门外也站着一个人,他蹲在地上,背对着沈愿,一个人正哼哧哼哧的动作着,快活极了。沈愿缓步走过去,宋澄意手中正拿着一根树枝在土里挖来挖去。

    “先生,敢问如何知晓是非?所谓人在局中,遇事不可自知是非。”落座在下方的宋芳时出声询问。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是沈愿。

    宋芳时还想说些什么,墙角处传来一道声音:“若人自知是非,何须后天教养……”

    林清秋却被吓了一跳,双手紧握,祖父向来严格,打扰了他的兴致,责罚是免不了的。

    她说这话时还是笑着的,只是笑意之前淡了些。沈愿见状急忙摇头:“只是在马场见过一面。”

    “《孟子》中有云:‘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良心本心为人所固有,本身就是是非的标准,自然知晓生气的是是非非……”

    沈愿收回了视线。

    “对,我生气了。沈愿,你是我的伴读。”宋芳时把‘我的’这两个字咬得极重,“温庭舟是宋玦的表哥,我讨厌宋玦。”

    沈愿看着空落落的手掌心,叹了口气。

    沈愿年龄虽然比宋芳时小,虽然她也不知是为何,但她还是抱住宋芳时,轻轻拍着安抚道:“芳时,别怕,别怕,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的。”

    那人还站在原地,见沈愿回头,眼角弯了弯,好似在笑。

    “你当然不知,当我看到与我同龄的姐妹们习三从四德,不可与男子同上学堂,习字也只是为了将来当上主母后方便管家,一辈子…本宫,不,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我不属于那里……沈愿,你那么聪明,你可知是为何?”

    任何人都无法干涉她的想法。

    见沈愿久久不回答,宋芳时还是个孩子,她瞪大双目,急急催促着:“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你快说。”她打心眼里认为沈愿做了她的伴读,就是她的玩伴,她的人了。

    她又看向还在呆滞的沈愿,道:“沈愿,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来太学读书?”

    林清秋脸色淡淡:“清秋是公主的伴读,这是分内之事。”

    温庭舟也注意到了沈愿,他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轻轻起唇一笑,上前作揖:“公主,沈贵女。”

    良久,没人应答。

    宋芳时气呼呼拉着沈愿走了好长一段路,沈愿不明所以,只好轻轻问了句:“芳时,你生气了?”

    “原是如此。”宋芳时点点头,“温公子,时候不早了,想来太傅也快到了。”

    “嗯?”宋芳时疑惑的道了一声,见沈愿死死的盯着宣纸,眉开眼笑,“怎么样,本公主的书法可是父皇亲自教我的。”

    “今日我们习《孟子》。”林太傅接过童子递来的书卷。

    温庭舟自小浸染在京城里,自然听出宋芳时这是在下逐客令,他退后一步:“恭送公主。”

    宋芳时又望向沈愿,暖黄烛光照着少女的半边脸,使少女整个人柔和起来,少女看向宋芳时,微微一笑:“是非得丧皆闲事,休向南柯与梦争。”

    推门声传来,不算大声。

    于是,她高高的扬起头,干巴巴地命令道:“沈愿,你以后别跟温庭舟玩了。”

    辰时已到,东方日出。宫人在钟台上敲钟,“咚、咚、咚“随着一阵阵雄浑的钟声,林太傅缓步走近,身后两名小童捧书各居于左右。

    “你也迟到了?哈哈哈哈……”

    是一只红色瓢虫,此刻正在宋澄意的手心中爬来爬去。

    “噢。”沈愿点点头继续埋头誉抄。宋芳时慌乱的找些什么

    恰好,皇宫的马车也停在了门口,宋澄意是和宋芳时一起同来的。他一见到沈愿跟见了鬼似地,像是恼怒又像是害怕,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匆匆走了。

    宋芳时没理会他,走到沈愿旁边拉住她的手:“我们一起。”

    沈愿没回答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宋芳时。

    宋芳时停下来,在二人之间打量了一会儿:“你们两个认识?”

    宋芳时拉住沈愿从他身旁走过,沈愿往后看了一眼。

    她叉腰,高高昂起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这可是独一份呢,其他人都没有的待遇。”

    “切。”

    现在室内只剩下宋沈二人,宋芳时站起身,收回宣纸:“可累坏本公主了。”

    沈愿微微摇头:“臣女不知。”

    本以为这话题就算过去了,可惜却是虚晃一枪。

    “我听旁人说,沈愿是和公主一同进入的。”林清秋摇摇头。

    太学实在太大,蜿蜒的路实在太多,沈愿走了许久才到书堂:“太傅,我来迟了。”

    爹爹说了,她依照自己的心意即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是。”沈愿走向宋芳时的旁边,宋芳时脸上还是刚刚气愤的神情,此刻却缓和了些。

    一群学子正在谈笑风生,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人身姿清瘦,一身月白色锦衣裁剪得恰到好处,他微微侧头,如世间皎月。

    沈愿目着脸,摇摇头:“公主,沈愿是你的伴读而已。”

    宋澄意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吓死我了,我刚才胆都要被吓没了。”

    像,实在太像了……宋芳时的字迹与一人极像……

    果不其然,林太傅哼了一声:“迟了就站到外面去。”

    宋玦,就是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了。

    “啊!它爬到我的衣袖里去了!”沈愿看着宋澄意慌慌张张的样子,转身拿起书,透过书窗听着太傅讲学。

    沈愿行了一礼,言语恭敬:“沈愿不敢质疑圣人,只是若是人生下来无需教养,自有良心,为何我从江州一带行至京城的途中,山贼兴起,作恶多端?”

    沈愿微微转头,却身子一抖,莫名停住。

    只留下宋澄意在外面大喊:“太傅……”话说到一半,被林太傅看了一眼,瞬间又把头缩回去了。

    “谨遵先生教诲。”四人虽不服气,但尊师重道为人之纲常,不得不应。

                                                    闻言,其余三人皆是对视一笑,白天的不甘在此刻都得到了释放,没有多做言语,继续投入到誉抄大业。

    沈愿瞥了他一眼,用狗尾巴草挠了挠他的脸蛋:“我哪里知道堂堂世子竟然这么胆小。”

    林太傅放下手中正在讲的书。

    沈愿没理会他,他便自己凑上来:“你别不理我呀,看看这是什么。”他张开手掌心。

    宋芳时被落了面子,看着沈愿,气冲冲的甩开沈愿的手:“我不跟你玩了。”

    两人一站一坐,良久,宋澄意突然抬头。

    宋芳时皱起眉头,她厌恶宋玦抢了父皇的宠爱,整日只会献媚,讨父皇欢心。

    太学是崇国所有学子的梦中之地,历朝历代王侯将相大多出自这里,甚至民间有传言道:“入太学,封高官,流千古。”

    二人走过重重廊道,太学的廊道上挂有风铃。突然,一阵微风吹过,惊起阵阵悦耳的声音。

    与马场那日冷肃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像换了个人似的,沈愿想着。

    下学后,林太傅叫住四人:“二公主竟然如此好奇,就和几位伴读誉抄百遍吧。”

    室内寂静无声,只有暖黄烛光下灯油滴下的声音。

    沈愿看着宋澄意傻乐的模样,抬眼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片刻,她俯身轻轻一吹。

    宋芳时让她们俩先回去歇着,毕竟明早还要来学堂。两人也没有推辞,告安后径直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沈愿连忙捂住他的嘴:“嘘!”

    酉正,太阳西沉,余晖洒在大地上,太学里这会儿只剩下被留下来罚抄的四人了。

    傅红玉左看右看,还是没看到沈愿的身影,便问了问林清秋:“清秋,你可曾见过愿儿?”

    众人闻言,翻开各自的书卷,‘沙沙’的翻书声在寂静的学堂中格外响亮。

    沈愿怎么可以不听她的话呢?从来没有人敢不听她的话。

    宋澄意一回头,对上一张被放大的脸庞,树枝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坐在地上:“啊啊啊!”

    傅红玉鬼画符似的抄完了自己那部分;而林清秋气定神闲,似乎早已习惯,洋洋洒洒抄完了全部。

    《成为伴读后她称帝了》

    傅红玉嘴快:“芳时,我怨你干什么,我觉得你们二人说得在理,只是太傅认死理……”还没说完,意识到什么,看着正在奋笔疾书的林清秋。

    “我今儿如此这般,害得你们也得留下来陪我罚抄,你们可怨我?”宋芳时冷不丁来了句话。

    宋芳时比沈愿写得快了许多,就先跟着宫里的嬷嬷走了。

    沈愿回头看,是宋芳时。她的面色有点不自然:“我是回来拿东西的。”

    “沈小姐,你是在质疑圣人的言语吗?”林太傅质问道。

    “是便是是,非便是非,如镜照物,自然明了。”林太傅被打断,有些不悦。

    林太傅深深地看了沈愿一眼:“山贼本也是平民所……罢了,你进来坐吧。”话头说到一半,他忽而止住,摆了摆手唤沈愿进来。

    宋芳时坐在两人前面,自然听到了两人的话,她连头也没回,没好气地回:“本公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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