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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极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人,傅红玉首当其冲走在前头,宋澄意本来被排到了最后面去,可惜他实在胆小,一双桃花眼湿漉漉的,他轻轻揪了揪沈愿的衣角。

    正当众人以为这件事尘埃落定时,永平帝把话头移到了沉默不语的沈淮书上:“沈卿,你怎么看?”

    巷子昏暗,只零星几点光斑闯入。走到中段彻底无光的时候,宋澄意身子骤然抖了一下,沈愿低下头,看向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手背的皮肤白皙光滑,紧张的时候可以看到皮下的青色血管,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

    久居高位的永平帝明白这个道理,殿内的大臣们自然不会不明白。

    群臣惊呼的声音模糊成一片,眼前的景象变为了挑灯夜读的她,在藏书阁认真读书的她,紧抱怀中书在雨中奔跑的她,舞剑时让人间春色失色三分的她……片刻,画面一转,少女利落翻身上马,奔腾在天地之间,好像谁也拘不住她一样。

    宋澄意摸不着头脑,便随意叫住一人解惑,那人上下扫视他一番,笑道:“小弟看着年轻,想来是第一次参选科举,不清楚也正常。”

    这个言论合乎常理,永平帝转向宋瑾,等待他的回答。宋瑾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己也曾对他寄予厚望,可惜天资平平心浮气躁,若不是母族强大可以稳住人心,如今的太子之位……想到这里,永平帝暗自叹息。

    沈愿准备去看看自己的名次,正要走出门时,猛听的锣鼓喧天,叫喊声不绝于耳。有人来讨赏,报她中了第五名经魁。

    沈愿趁此问他:“爹,红玉几人如何?”

    “等等,我闻到了一股好香的味道。”傅红玉骤然叫住还要继续走的几人,她吸吸鼻子,眼睛一亮,“就是这里!”

    礼部官员站在下方,斟酌许久才说:“这种情况臣也未曾听闻,只是按律来说,本朝未规定女子不可参加科举……”

    沈愿挑眉,却不惊讶,这个名次在她意料之中。

    宣政殿内,坐在龙椅上的永平帝正在翻看礼部呈递上来的奏折,本是一些关于秋闱的事项,不过今年的秋闱相比于往常来说,多了几分不同。

    永平帝就属于第三派人士,他看着臣子们面红耳赤的争吵,暗自发笑。许久,他拿起一口茶润了润喉,看向处在话题中心外的温庭舟:“好了,温卿是怎么想的?”

    秋闱过后就是中秋,放榜之日,官衙处的布告墙挤满了学子。

    永平帝这道命令一出,官员不复之前的消极办事,沈愿几个女子在第二日就收到了文书院送来的东西,是参加秋闱的学子都会收到的——猪蹄。

    “如何?”沈愿缓缓走到几人面前,她是习武之人,且碧落向来要求严格,所谓严师出高徒,她的耐性比常人好上许多。对她而言,九天七夜不算太长。

    温庭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恰好与沈淮书探究的眼神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凝,沈淮书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两人在朝堂上并非没有半点往来,只是以往都是客套而又疏离。

    温庭舟没有犹豫,再次屈身行礼:“回陛下,臣认为沈大人说得在理。”

    “咚-咚-咚“三道钟声响起,考场上所有的门全被上了锁,考生各自走到自己的舍内。每闱三场,每场三昼夜,中间又经历了两次换场,足足九天七夜,沈愿才从舍内走出。

    温庭舟手执玉笏,缓缓走出队伍,一步一步上前走,走到殿中,他才躬身行了个礼。

    他的语气之坚定,让永平帝微怔。很快,永平帝收起玩味的笑容,吩咐站在下方的礼部官员:“传朕命令,若有参加科举的女子除非自愿退出,否则一律不得阻拦!”

    京城作为国都,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异国商人穿梭其间,人来人往。城畔的湖水有人定期清理,河道延长到郊外,故京城设桥颇多。

    这下,宋瑾慢慢扫视殿内,看到这么多大臣都支持自己,更觉得父皇会采纳他的意见,面上难免得意。

    沈愿眼角染上喜色,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是在为天下有女子取得佳绩高兴。她只留下一句爹你先忙,就一溜烟奔出府外。

    温庭舟双目垂眸,终于开口:“臣以为,法无禁止即可为。”

    “现在只知道林府的,是解元。”沈淮书答道。

    德高望重的林太傅都这么说了,宣政殿内不少墙头草也纷纷倒向太子这一边。

    太子立马反驳道:“孤记得沈大人的独女似乎也参与其中,如此看来,沈大人赞同此等做法也无可厚非。只是孤希望沈大人以朝政大事为重,莫要偏颇。”

    “我就不进去了。”宋澄意甩甩脑袋,往后退了几步,却被傅红玉轻松抓住领子,无法动弹,“别、别,我去就是了。”

    沈淮书似乎早就意料到陛下会询问自己,他直截了当的开口:“回陛下,臣认为此事可行。几位女子都是太学的学子,才学不比寻常男子差。且女子心细,若是真能处理政务想来也不会出太大差错。”

    她摇头轻叹,上前一步用右手捂住宋澄意的眼睛,另一只手捏住他

    很快,有大臣上前进言:“陛下,若真让这几个女子乱来,恐会乱了纲常。”

    帝王的一句话让无辜的温庭舟卷入其中。

    傅红玉和宋澄意满脸疲态,林清秋自幼熟读各类经书,她摇头:“不成问题。”

    给赶考学子送猪蹄是崇国一个特别的传统,“猪”和朱同音,“蹄”和题同音,用意是希望考生金榜题名,成为将相,也能朱书题名。当然,若是前来赶考的学子家境贫寒,又没有中举,能够带此贵重之物回家分与亲人,也算是一桩美谈。

    “当真?”

    这对沈府来说是一桩喜事,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于在门前,沈淮书身着官袍跨出门外,身后走出一群府婢,每人手上都托着一个盘子。

    作为繁华的国都,坊间的新奇玩意都是在京城商铺最先出现的,宋芳时和宋澄意身处皇宫,虽说不愁吃穿玩乐,但这些有趣的玩意进来都是要经过重重筛选的,最后能送到她们面前的不过是坊间早就传遍了的。

    放榜没影响到处于话题中心的主人公半分,譬如,沈愿一行人正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沈愿淡淡瞥了一眼,而后走到自己的位子上,从怀中拿出考生铭牌,‘哐当’一声放在桌上,声响不大,却重重击在了恃才傲物的学子心上。他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许久,才红着个脸离开。

    “中了,中了!爹,娘,孩儿中了!”学子中有人惊呼一声,而后以头抢地,抱头痛哭。奇怪的是,本来还围在他旁边的人竟都后退一步,并不惊奇。

    律令未曾规定女子不可参加科举,因为如今的世道默认把女子当成男子的附属品,女子的责任和义务就是在家中相夫教子,一辈子深居后宅,科举理所当然被认为是男子的专属品。而沈愿她们,钻了这个空子。

    宋瑾挺直身子,心中却是想到了另一个人。林清秋出身清贵,是他早就物色好的太子妃人选,可惜她一个女子竟然跑去掺和科举之事,在他看来实属可笑。况且本朝律令有后宫不可干政的规定,若是真让林清秋当上了女官,到时候林家对自己的助力可就少了一大半。

    宋芳时和宋澄意自小在皇宫长大,不同于沈愿和傅红玉,宫里管教的嬷嬷颇为严厉。两人出宫到太学,又从太学回到宫里,都是两点一线,哪有什么机会到街上闲逛呢。

    秋闱那日,沈愿几人早早赶到考场,许是第一次看到女子竟能来科举,许多学子往她们那里看了好几眼,更有甚者,直接说她们走错路了,手指靠右边的后门让几人快速离开此地。

    对于沈淮书来说,不论温庭舟这样做是何目的,但都帮了自家愿儿,帮了他,帮了沈府。想到这里,沈淮书又多看了几眼温庭舟,心里对温家的抵触消散了几分。

    一时间,朝堂分为了三派人:一派是以太子和林太傅为首的反对派,一派是沈淮书和宋玦为首的赞同派,其余就是不争不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了。

    秋闱中举的举人,第一名为解元。以女子之身夺得一元,是崇国建国以来从未听闻的事。恐怕明日过后,不,现在林府肯定是水泄不通。

    盘子内是一条条早就用红绳串好的铜钱,寓意福祉。沈愿随手抓起,用力往空中一抛,登时,人群一片沸腾。

    她生来自由。

    对此毫不知情的宋瑾大步上前,道:“依儿臣看,此为阴阳颠倒之事,决不可为,儿臣请父皇把几位小姐从秋闱中除名。”

    林太傅作为保皇一派,迫切想要通过孙女与太子拉上关系,好让林府重现当年辉煌。听到太子与自己意见一致,一喜,老头子也拿着笏板,对永平帝进言:“陛下,臣附议。”

    宋澄意红着眼眶转头看她,吸了吸鼻子,随着几人走进了巷子。

    永平帝皱起眉头,拿手摩挲着下巴,像是对此事感到为难。

    群臣的目光皆聚集在他身上,他们等着这个早早当家作主的温长公子的回答。多年的浸润官场的直觉告诉他们,也许温长公子的回答才是关键。

    《成为伴读后她称帝了》

    宋澄意这副模样可不多见,想到他平日里的霸王气派,沈愿只觉得好笑,一个人怎么会差这么多。她走到宋澄意后头:“我和红玉都有武功,一前一后正好。”

    “他啊,名叫张应慈,十年前就来过秋闱了,可惜一直未能中举,如今算算也到而立之年了,听人说这次是他最后一次来了,若是不能,便要回乡下种地去。”那人想到什么,又笑笑,“没想到这回真让他中                                                了。”

    此话一出,引得不少人窃窃私语。

    沈愿几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条窄巷出现在众人眼前,昏暗、深邃,巷子两边的墙面灰白斑驳,若不是地上的泥印明显,恐怕会认为是一条无人居住的废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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