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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声低缓苍凉，千回百转，一曲将了时，小憩的少女猛地一颤惊醒过来。
彼时她还没到雁门关，但洛阳人并不知道。
“君不闻雁门关外野人家，不养桑蚕不种麻。百里并无梨枣树，三春哪得桃杏花？[1]”她随口哼唱着，打起精神道：“我们那边没有百花，只有荒山。”
她飞身跃上，亲热地抚弄着马颈，回头叮嘱道：“这一趟大概得去多半个月，寨中大小事务就交给你了。把好各处关卡，洛阳来的 形迹可疑者，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他拍着胸膛，仰脸笑道：“放心去吧，我知道怎么做。”
她正是云中郡公那个失踪的女儿，没有葬身狼腹，也没有嫁作人妇，而是落草为寇，成了驰名关外的悍匪。
“你若肯嫁，也未尝不可。”他垂下眸子，朝她摊开攥了一路的手：“没有它，我什么都不是。你拿着，等办完事，我带你回京。洛阳繁花似锦，园林冠绝天下，不像这里寸草不生。”
她回头望去，就见万丈霞光破云而出，映得冰川雪岭绚丽夺目。正失神间，侯在亭外的随从激动得叫道：“来了，来了……”
他掌心躺着一枚首尾相连的双鱼佩，用罕见的血玉雕琢，在夕阳下闪动着凄艳的光芒。
女子面色煞白，浑身颤抖，声音含糊而沙哑，几乎语不成调。
“陈叔，我知道通匪意味着什么。”崔令光抽回袖子，拍了拍他的肩，温言道：“多谢您指点门路，如若事成，我定设法接您回洛阳。”
得到他的身心，她却也失去了自己的。横刀相向后，她更是噩梦缠身再难解脱。若非如此，她与贺兰曜之间应该也不会……
“燕然勒功，封狼居胥？”他恍然大悟。
“我会等你回来，带我去看洛阳花。”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摸到他腰间佩刀时，他正低头吻她。
他伤势好转后，她便羞于直视。剥去偶尔流露的阴鸷和狠戾，他的骨秀神清俊雅出尘令她心旌摇荡，第一次明白何为如瑶阶玉树。
她又梦到了苍鹤径，荒山戈壁间除了莽莽黄沙，只有孤魂野鬼般游荡的她。
蹄声到了隘口，她一扯缰绳，骏马撒开四蹄疾奔下高坡，朝着滚滚烟尘奔去。
正常少女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心如鹿撞，满面娇羞。
“你会等我吗？”洛阳人清泉般的声音缓缓淌过心田。
崔令光替他斟酒，老者连声称谢，与她共饮一杯后嘟哝道：“这鬼天气，也不知道接应的人会不会来。”
这些年来漂泊不定，从云中到盛乐，又南下至清水河，不久后穿越中陵在黑坨山落脚，最终沿马邑古道，辗转来到了雁门关外。
破败路亭中，满面沧桑的白发老者缓缓放下酒盏，絮叨道：“那会儿闹得实在厉害，由于路上不太平，西域商队都不敢过来了。大概两年前，桑乾河上游来了一群人，为首是俩少年，一个悍勇无匹，擅长驯马驭犬，一个刀法精奇，足智多谋。他们合力收服悍匪流寇，组建别云寨，保护过往客商，调解各寨纠纷，在百姓中声望越来越高……”
可她做不到，离家出走那天开始，她便注定此生要舍弃自己，去做顶天立地的高山，护佑她善良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和幼弱的弟弟妹妹。
李家气数未尽，就算皇后把持内朝，可也轮不到她登基，何况她无儿无女。这等紧要关口，很难让地方上买她的帐。
空寂的山谷传来尖锐的呼哨声，两长一短。
雁门关城雄浑壮阔，夹于两山之间，东西翼和城墙相连，穿云插雁，苍龙般蜿蜒伏于山巅。
霜降过后，百草枯黄，断雁哀鸣。远处山坡上，两匹骏马悠闲地啃着草皮。
崔令光冷笑道：“他们若真有本事，就该北上驱逐胡虏，收复燕然山与贺兰山，而不是落草为寇，作威作福。”
亭柱上插着一面半旧的青绫旗，旗面上绣着两座山，正迎风招展。
他膝上伏卧着一个女子，身着玄青窄袖袍，颈间围着领雪狐裘，如云乌发结成长辫拖垂在身前。
她立刻精神抖擞，抽回手检查佩刀、弩箭和暗器，迅速接过斗篷和面纱，穿戴整齐后，马蹄声已滚滚而来。
而公主节制禁军，耳目众多。为稳妥起见，她不敢擅自接触官府，这才想到借助其他势力。
父亲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年少的她狂妄自大又愚蠢，一度因他的软弱感到羞愧，直到变故发生……
她苦笑着摇头，其实有没有那个人，他们都会走到一起吧？
这青年则是她最忠诚的追随者，他们自幼青梅竹马，多年来相依为命，情分超越主仆，远胜兄妹，如今已是枕边人。
“燕然。”她如同之前千百次那样，傲然道。
可她笑不出来，因为她要亲手杀死心爱之人。
这些都是洛阳人所不能给的，他到死都是个少年，青涩、稚拙、羞赧、天真、莽撞，轻而易举就被她俘获。
老者指着青旗，颤巍巍道：“这便是燕然山与贺兰山，象征着别云寨的两大当家。”
“等你做什么？回来娶我？”她从马背上转过身，歪头冲他笑。
燕然心神渐定，脑海逐渐清明，攀住他的手腕，握了握道：“阿曜，我没事。”
《京华春》
秋阳惨淡，落在颊边丝毫感觉不到暖意。两只宽厚有力的大掌托着她的头，正耐心得按揉着，像是要帮她驱散盘踞脑中的阴影。
她起身拍掉衣裙上的草屑，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沉默地眺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
欢情是对抗痛苦的灵丹妙药，一直以来屡试不爽。
“阿燕，怎么了？”青年放下陶埙，宽厚的大掌搂住她肩背，轻抚着道：“大白天也做噩梦？”
风住雪息，西边骤然大亮。
据说有股势力行踪不定，手段酷烈，专门截杀朝廷使节。
可眼看图穷匕见，他还无知无觉，她便也无需再做戏，只随手拈起了那枚玉佩。
指尖触到温热的汗意，像她永远无法坠落的眼泪。
她甚至想放下一切同他坦白，说服他放弃使命，和她一起远走高飞。
父亲给她取名燕来，原是有深意的，可她觉得太小家子气，兀自改成了燕然。这下够气势，却和姊妹们格格不入。父亲严令她对外声张，并再次告诫她身为逆王之后，无需建功立业，更不用出人头地，平凡便是最大的福祉。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清泠悦耳，像极了记忆里故乡的雪山融水，汩汩流过时碎冰相撞，美妙绝伦。
据陈主簿透露，只要开得起价，别云寨什么事都能摆平。而这座路亭，正是迎接大主顾的据点。石桌上放着一面青旗，将那旗升起来，远处暗哨看到便会往回传递消息，自有人来接。
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会永远热烈明快，率真开朗，然而不变的只有他。
他没有说话，只用那双迷人的深邃眼眸柔情款款地望着她。
“有咱俩据守关外，朝廷走狗休想再动郡公府半分。”身后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
高大魁梧的胡服青年缓步走来，牵起她的手宽慰道。
“燕云十八寨，指的原是本地绿林势力。可如今，却特指燕然的别云寨。”
从始至终，贺兰曜一直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她人生地不熟，初到雁门郡后，少不得要联络故交。
劲风挟着流沙，从四面八方撕扯、冲撞、摇撼，她拼命挣扎却无处着力，恐惧、绝望和痛苦汹涌而来，她快要被淹没了。
崔令光满面尴尬，举杯的手不由僵住。
她常和丝路客商打交道，见过珍奇异宝无数，自然看得出这玉价值不菲，也愈发坚信他身份可疑。
他也将她的坐骑牵了过来，是一匹扬着雪鬃的健壮青骢马。
彤云压顶，大雪将至。
随着他的动作，胸前的项链发出快活的叮咚声。当年为假扮老桑头的女儿，他给她编了满头辫子，还拆开项链装饰。
“令光，”老者神情怪异，瞥了她一眼道：“他们本就是胡人。”
可年少的她不明白，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她最喜欢的，莫过于云销雨霁后他意犹未尽的亲吻。颔下粗粝的胡茬带来阵阵刺痒，似乎连灵魂都能激起战栗和酥.麻。
关外匪患横行，已有些年头。朝廷自顾不暇，诸郡各怀心思，养寇自重，以致贼人渐成气候。
老者姓陈，原在洛阳为中宫效命，前些年因故遭贬，成了雁门郡守府掌管文书的主簿，颇受信赖。
“嫣然一笑百花迟……”洛阳人呢喃，嗓音低沉而温柔，带着生涩的恭维，“你笑起来的确很美，比世上所有花都好看。”
“阿曜，这些年多亏有你。”她侧过头，冲他感激一笑。
篝火对面的崔令光，眉头却越拧越紧。
**
一株参天古桑下倚着个身形伟岸的胡服青年，眉目深邃，气宇轩昂，正握着只陶埙忘情吹奏。
**
景明元年初夏，她逃出了生养她十三年的家。
白日里杀伐奔波，充实而刺激。可午夜梦回时，她需要炽热的肌肤熨帖孤寂的灵魂，也需要健壮的身躯填补虚妄和空茫。
崔令光大喜，待要起身查看，袍袖却被拽住，老者面色凝重道：“令光，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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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声低缓苍凉，千回百转，一曲将了时，小憩的少女猛地一颤惊醒过来。
彼时她还没到雁门关，但洛阳人并不知道。
“君不闻雁门关外野人家，不养桑蚕不种麻。百里并无梨枣树，三春哪得桃杏花？[1]”她随口哼唱着，打起精神道：“我们那边没有百花，只有荒山。”
她飞身跃上，亲热地抚弄着马颈，回头叮嘱道：“这一趟大概得去多半个月，寨中大小事务就交给你了。把好各处关卡，洛阳来的 形迹可疑者，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他拍着胸膛，仰脸笑道：“放心去吧，我知道怎么做。”
她正是云中郡公那个失踪的女儿，没有葬身狼腹，也没有嫁作人妇，而是落草为寇，成了驰名关外的悍匪。
“你若肯嫁，也未尝不可。”他垂下眸子，朝她摊开攥了一路的手：“没有它，我什么都不是。你拿着，等办完事，我带你回京。洛阳繁花似锦，园林冠绝天下，不像这里寸草不生。”
她回头望去，就见万丈霞光破云而出，映得冰川雪岭绚丽夺目。正失神间，侯在亭外的随从激动得叫道：“来了，来了……”
他掌心躺着一枚首尾相连的双鱼佩，用罕见的血玉雕琢，在夕阳下闪动着凄艳的光芒。
女子面色煞白，浑身颤抖，声音含糊而沙哑，几乎语不成调。
“陈叔，我知道通匪意味着什么。”崔令光抽回袖子，拍了拍他的肩，温言道：“多谢您指点门路，如若事成，我定设法接您回洛阳。”
得到他的身心，她却也失去了自己的。横刀相向后，她更是噩梦缠身再难解脱。若非如此，她与贺兰曜之间应该也不会……
“燕然勒功，封狼居胥？”他恍然大悟。
“我会等你回来，带我去看洛阳花。”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摸到他腰间佩刀时，他正低头吻她。
他伤势好转后，她便羞于直视。剥去偶尔流露的阴鸷和狠戾，他的骨秀神清俊雅出尘令她心旌摇荡，第一次明白何为如瑶阶玉树。
她又梦到了苍鹤径，荒山戈壁间除了莽莽黄沙，只有孤魂野鬼般游荡的她。
蹄声到了隘口，她一扯缰绳，骏马撒开四蹄疾奔下高坡，朝着滚滚烟尘奔去。
正常少女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心如鹿撞，满面娇羞。
“你会等我吗？”洛阳人清泉般的声音缓缓淌过心田。
崔令光替他斟酒，老者连声称谢，与她共饮一杯后嘟哝道：“这鬼天气，也不知道接应的人会不会来。”
这些年来漂泊不定，从云中到盛乐，又南下至清水河，不久后穿越中陵在黑坨山落脚，最终沿马邑古道，辗转来到了雁门关外。
破败路亭中，满面沧桑的白发老者缓缓放下酒盏，絮叨道：“那会儿闹得实在厉害，由于路上不太平，西域商队都不敢过来了。大概两年前，桑乾河上游来了一群人，为首是俩少年，一个悍勇无匹，擅长驯马驭犬，一个刀法精奇，足智多谋。他们合力收服悍匪流寇，组建别云寨，保护过往客商，调解各寨纠纷，在百姓中声望越来越高……”
可她做不到，离家出走那天开始，她便注定此生要舍弃自己，去做顶天立地的高山，护佑她善良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和幼弱的弟弟妹妹。
李家气数未尽，就算皇后把持内朝，可也轮不到她登基，何况她无儿无女。这等紧要关口，很难让地方上买她的帐。
空寂的山谷传来尖锐的呼哨声，两长一短。
雁门关城雄浑壮阔，夹于两山之间，东西翼和城墙相连，穿云插雁，苍龙般蜿蜒伏于山巅。
霜降过后，百草枯黄，断雁哀鸣。远处山坡上，两匹骏马悠闲地啃着草皮。
崔令光冷笑道：“他们若真有本事，就该北上驱逐胡虏，收复燕然山与贺兰山，而不是落草为寇，作威作福。”
亭柱上插着一面半旧的青绫旗，旗面上绣着两座山，正迎风招展。
他膝上伏卧着一个女子，身着玄青窄袖袍，颈间围着领雪狐裘，如云乌发结成长辫拖垂在身前。
她立刻精神抖擞，抽回手检查佩刀、弩箭和暗器，迅速接过斗篷和面纱，穿戴整齐后，马蹄声已滚滚而来。
而公主节制禁军，耳目众多。为稳妥起见，她不敢擅自接触官府，这才想到借助其他势力。
父亲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年少的她狂妄自大又愚蠢，一度因他的软弱感到羞愧，直到变故发生……
她苦笑着摇头，其实有没有那个人，他们都会走到一起吧？
这青年则是她最忠诚的追随者，他们自幼青梅竹马，多年来相依为命，情分超越主仆，远胜兄妹，如今已是枕边人。
“燕然。”她如同之前千百次那样，傲然道。
可她笑不出来，因为她要亲手杀死心爱之人。
这些都是洛阳人所不能给的，他到死都是个少年，青涩、稚拙、羞赧、天真、莽撞，轻而易举就被她俘获。
老者指着青旗，颤巍巍道：“这便是燕然山与贺兰山，象征着别云寨的两大当家。”
“等你做什么？回来娶我？”她从马背上转过身，歪头冲他笑。
燕然心神渐定，脑海逐渐清明，攀住他的手腕，握了握道：“阿曜，我没事。”
《京华春》
秋阳惨淡，落在颊边丝毫感觉不到暖意。两只宽厚有力的大掌托着她的头，正耐心得按揉着，像是要帮她驱散盘踞脑中的阴影。
她起身拍掉衣裙上的草屑，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沉默地眺望着远处的崇山峻岭。
欢情是对抗痛苦的灵丹妙药，一直以来屡试不爽。
“阿燕，怎么了？”青年放下陶埙，宽厚的大掌搂住她肩背，轻抚着道：“大白天也做噩梦？”
风住雪息，西边骤然大亮。
据说有股势力行踪不定，手段酷烈，专门截杀朝廷使节。
可眼看图穷匕见，他还无知无觉，她便也无需再做戏，只随手拈起了那枚玉佩。
指尖触到温热的汗意，像她永远无法坠落的眼泪。
她甚至想放下一切同他坦白，说服他放弃使命，和她一起远走高飞。
父亲给她取名燕来，原是有深意的，可她觉得太小家子气，兀自改成了燕然。这下够气势，却和姊妹们格格不入。父亲严令她对外声张，并再次告诫她身为逆王之后，无需建功立业，更不用出人头地，平凡便是最大的福祉。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清泠悦耳，像极了记忆里故乡的雪山融水，汩汩流过时碎冰相撞，美妙绝伦。
据陈主簿透露，只要开得起价，别云寨什么事都能摆平。而这座路亭，正是迎接大主顾的据点。石桌上放着一面青旗，将那旗升起来，远处暗哨看到便会往回传递消息，自有人来接。
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会永远热烈明快，率真开朗，然而不变的只有他。
他没有说话，只用那双迷人的深邃眼眸柔情款款地望着她。
“有咱俩据守关外，朝廷走狗休想再动郡公府半分。”身后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
高大魁梧的胡服青年缓步走来，牵起她的手宽慰道。
“燕云十八寨，指的原是本地绿林势力。可如今，却特指燕然的别云寨。”
从始至终，贺兰曜一直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她人生地不熟，初到雁门郡后，少不得要联络故交。
劲风挟着流沙，从四面八方撕扯、冲撞、摇撼，她拼命挣扎却无处着力，恐惧、绝望和痛苦汹涌而来，她快要被淹没了。
崔令光满面尴尬，举杯的手不由僵住。
她常和丝路客商打交道，见过珍奇异宝无数，自然看得出这玉价值不菲，也愈发坚信他身份可疑。
他也将她的坐骑牵了过来，是一匹扬着雪鬃的健壮青骢马。
彤云压顶，大雪将至。
随着他的动作，胸前的项链发出快活的叮咚声。当年为假扮老桑头的女儿，他给她编了满头辫子，还拆开项链装饰。
“令光，”老者神情怪异，瞥了她一眼道：“他们本就是胡人。”
可年少的她不明白，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她最喜欢的，莫过于云销雨霁后他意犹未尽的亲吻。颔下粗粝的胡茬带来阵阵刺痒，似乎连灵魂都能激起战栗和酥.麻。
关外匪患横行，已有些年头。朝廷自顾不暇，诸郡各怀心思，养寇自重，以致贼人渐成气候。
老者姓陈，原在洛阳为中宫效命，前些年因故遭贬，成了雁门郡守府掌管文书的主簿，颇受信赖。
“嫣然一笑百花迟……”洛阳人呢喃，嗓音低沉而温柔，带着生涩的恭维，“你笑起来的确很美，比世上所有花都好看。”
“阿曜，这些年多亏有你。”她侧过头，冲他感激一笑。
篝火对面的崔令光，眉头却越拧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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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参天古桑下倚着个身形伟岸的胡服青年，眉目深邃，气宇轩昂，正握着只陶埙忘情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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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元年初夏，她逃出了生养她十三年的家。
白日里杀伐奔波，充实而刺激。可午夜梦回时，她需要炽热的肌肤熨帖孤寂的灵魂，也需要健壮的身躯填补虚妄和空茫。
崔令光大喜，待要起身查看，袍袖却被拽住，老者面色凝重道：“令光，三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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