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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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令面色微沉：“你去？你体内余毒清干净了吗？如果你去之后发现他不在了，你会不会对明遥动手？如果他在，还对你百般忏悔说自己知错了，你又会不会心一软把他放出来继续作威作福？”

    乘令垂下眼，默然片刻，道：“没什么，第三个，等我亲自去找阁主说。”

    “什么办法？”

    “那从不来收徒的阁主您，为何要收下他？”

    梅落时脚步一顿，秀气的柳叶眉高高蹙起。

    乘令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对明遥动手，经千玄这般好言相劝，他想了想，把陌刀“铿”的一声收回鞘里，说：“我暂且放他一马，可之后，我还得再试探他几次。”

    梅落时：“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叫茗悟和测体质，最管用的不就这两件事吗？”

    千玄拧眉道：“那夙央真有这般厉害？未及弱冠就能跟长老打成平手，放眼整个道门都找不出几个如此天纵英才的。”

    千玄：“……？”

    “这可不能成为典礼上要说的理由。”

    乘令摇头：“还有一件。”

    梅落时脸上像结了一层冰，道：“封印是我下的，要去也是我去。”

    乘令道：“那个明遥，就连气息也与夙央大半相似，我掌管刑律司这么多年，不可能认错，你若非要为他辩白，不妨与我说说他的出身来历？”

    千玄不解。

    梅落时见他纠缠不休，干脆把话说开了：“明遥是不是夙央，我自有办法去查，乘令长老还是切莫擅自行动比较好。”

    千玄见他不愿说便也不强求，只阻拦道：“要去也是我先去，再怎么说也是我带来的孩子，我得把事情弄明白点。”

    千玄当时愣怔了足足一炷香时间，说：“天底下相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总不能因此就对明遥这般态度。”

    梅落时不答，更用力地甩上门。

    他装出来的怒气顿时大半转为好奇。

    乘令却是比她放松许多，说：“看来我们是想到一起去了，没错，我要亲自去确认那混小子有没有在血海老实反悔。”

    “这些就不劳您费心了，该我做的事我不会出半分差池，更不会心软。再者，含霜剑的封印也不是我想解就能解开的，夙央一日未真心悔过，封印便一日长存，如此，乘令长老可放心了？”

    九转净莲体千年一现，望梅阁建立这么多年来也就有过夙央这一个，正正好好被闭关六年的千玄错过了，因此他对于夙央到底多强这事，依旧没个概念。

    “所以我昨天才没马上动手。”乘令音调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道，“那小混球以那种状态被关在牢底百年，究竟有没有寻到脱身方法，我也难以定论。毕竟他的本事，即使我跟他交战近百次都没有完全摸透。”

    梅落时没甚耐心跟他辩解，只说：“不是。”

    “一，让茗悟见他，并亲口承认他不是夙央，二，收徒大典上，他得用晶灵石测试体质，三——”

    但令他和千玄都感到奇怪的是，有一部分年长弟子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带着些微妙。

    反观千玄那边自己喊完之后也没什么底气，便假意咳了两声，犹豫道：“可我听说，夙央已经被阁主用伴生剑封印在血海深牢里了，他就是插翅也难飞，又怎么可能……”

    眼见梅落时淡定如斯，千玄就算是真有怒气也无处可撒，他懒得再演，索性恢复至平常样子，问梅落时：“他是有在想法子测试，不过阁主，您确定明遥不是夙央吗？万一他真的是，那我岂不是给望梅阁招灾来了吗？”

    梅落时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慌，我自有办法。”

    他大惊：“您不确定？？”

    一抹威严皂色突兀出现在银地中。

    梅落时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千玄给劝回去了，临走前教他把心放进肚子里，不用等到收徒大典她就会给出一个确切回复。

    他神色颇有担忧。

    千玄转了转浑浊的眼球，说：“那你也先别冲动，十四岁大小的孩子，就算是夙央一时半会也兴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阁主都发话说要收他为徒了，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你冒冒失失去对他拔刀相向多不好看。”

    昨日千玄带明遥在望梅阁认了一圈路后，就领他去了雪融舍，鉴于阁主首次纳徒，千玄觉得不好提早太过张扬，便对其他人说，这是他外出时遇到的一个根骨不错的孩子，见他生活不易，便提前让他入了阁，待到五月收徒大典再正式拜师，叫那群大大小小的弟子多照顾他些。

    乘令面无表情，将所有想说的话都写在了快要翻到天上的白眼里。

    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千玄估计是安心不下去，面带惶惶地走了。

    乘令极其自然地回了一句：“因为我想看看阁主会作何反应。”

    梅落时漫不经心地把外衫拢好，说：“乘令没说别的？雪融舍昨日并无伤亡来报，所以他没直接过去要了明遥小命，以他的性子，该是在盘算之后要如何试探明遥真实身份吧？”

    可那人显然非要彰显下存在感。

    于是便有了当下场景。

    站在阶下的乘令并没比她矮多少，视线相对时，竟也能保持平视。

    他这番连声逼问尖锐得很，听得梅落时表情越来越难看，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跨进门槛，背对乘令，站在内室玄关冷冷道：

    男音沉沉。

    “梅阁主。”

    乘令的面部线条正如北地冰原雪山一般冷硬，肤色也皙白如霜，光是外形便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而口中说出的话，亦比寒风刺骨：“您收明遥为徒，莫不是想以此缅怀长睡深牢底部的夙央？”

    “我乐意。”

    千玄：“为何？”

    黑靴踏着白雪，步步踩出低微却沉闷的声响，留下一排比另外两边更加深而规律的漆黑鞋印，不多时，鞋印便停在了双层矮阶前。

    千玄被吊足了胃口，急切道：“三啥啊，快说啊！”

    千玄满头问号，等明遥在自己房间里安顿好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乘令询问原因。

    乘令道：“夙央在望梅阁统共也就待了六年左右，您老人家当时正闭关潜修，没见过那小混账，你若是见了，必然也喜欢不起来明遥。”

    梅落时面不改色道：“我不确定。”

    乘令道：“阁主也该猜到我会做什么了吧？”

    梅落时眉眼一寒，语调一反刚才的惫懒，肃穆道：“你要去见夙央？”

    九转净莲体，天生半佛之躯，疾病不侵，疫瘴不扰，生生不息，无药无医而自活千岁，无病无伤而长乐无极。

    等到那苍老却不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雪地边际，梅落时方才叹出一口气，略微疲惫地转过身，准备趁天气晴好，偷懒睡个午觉。

    乘令却说：“谁说我只是因为相貌不喜他的？”

    面对千玄气冲冲的质询，梅落时只是淡淡道：“谁说他是夙央的？”

    像是畏惧，又像是排斥。

    千玄道：“乘令都告诉我了，关于夙央那小子的事！”

    千玄据理力争：“夙央是夙央，明遥是明遥，怎能因相貌断喜恶？”

    “喂！！”千玄急忙拉住杀气汹汹的乘令，一张老脸褶子堆得像风中残菊，大喊道：“难道长得像、气息像、生辰年日出生地一样，就一定是同一个人了吗！”

    她用了足足半秒时间做好心理建设，才回过头，看向声音来源——

    乘令听完，似有所悟地点点头，道：“看来是夙央那小子没错了，我这就去结果了他。”

    至于墙边藏着的另外一人，她暂时头疼得不想理会。

    千玄慌得不行：“那那那……那这可如何是好？”

    梅落时静静站在台阶上，眸色淡漠地看着那宽阔身影逐步靠近。

    只是在梅落时关上房门那刻，耳畔一句提醒般的低语：“大道无情，师姐，不要忘记师尊遗言。”

    “天机不可泄露。”

    乘令挑了眉，轻巧道：“行啊，你先去，正好你去探探阁主对那明遥什么态度，记住，别直接问，要演得像你全部都知道了一样。”

    简而言之，天降佛子。

    千玄便将明遥的出身，生辰，幼时经历等一遭与他说了。

    说到三，他拉长了尾调，却没有说下去。

    说罢，提刀便走。

    然后，不顾千玄穷追猛撵的盘问，他悠悠迈步走出长老殿，任凭背后骂声不断也不再回应。

    “……”

    梅落时：“对，他跟夙央太像了，我也没法敲定他是否真的与夙央无关。”

    千玄一鼓作气跑来质问梅落时，可连问两句，唯独得到短短一声：“哦，乘令说的啊。”

    乘令微抿了唇，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道：“九转净莲体，你以为呢。”

    明遥相貌好，又听话，虽然有些腼腆局促，但也很快和不少年轻弟子打得火热，哥哥姐姐的叫了半天，被塞了一堆有用没用的日常物什回了自己房间，这才歇下。

    这一问，才得知，原来明遥长相跟那百年前弃佛入魔，血洗望梅阁半数弟子，甚至还与歪魔邪道沆瀣一气为祸世间的叛徒夙央有七分相似。

    千玄紧张道：“你待怎地？”

    兴许是她的不快表现得太过明显，乘令沉默地站在她身后，没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