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逢

[    【作者一只大山羊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真是和平又无趣。

    ——坐在研习室里的魏长行竖耳听了全程，脊背紧绷如弓，眸色晦暗不明。

    魏长行眯了眯狭长的眼，道：“师尊说的是。”

    弟子们都在研习室安静看书修习，弥漫着草木药香的百芳斋，唯有轻微的捣药和书页翻动声。

    他当即反问，笑得甜腻又清雅，却也不难看出腮边牙根紧咬。

    魏长行眉目一凝。

    门外蓦地响起一道孤冷女声。

    闻沉宴腾然怒了：“我不——”

    如覆寒霜的玉白面庞凑近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含半分情意。

    良久，她敛了眼眸，音色淡得不能再淡：“当初是你自己要走，如今再见又有什么意义。”

    “恒涟。”

    “实话就是这个。”

    “师尊。”

    浮梦怀疑道：“当真？”

    这一声，缱绻万分，却又似咬牙切齿。

    他用素色绸布将白玉簪好生包了，递给魏长行。

    浮梦冷然道：“你是真不怕被人发现你的身份。”

    恒涟被她这一趟突然袭击搞得云里雾里，直到那背影快消失才赶忙摆手道：“浮梦长老慢走！”

    “我猜的。”

    居然把她给叫来了。

    魏长行一歪头，状似疑惑：“长老这是何意？”

    这短短两个字，被紧闭的研习室大门隔开，传进来时变得又轻又低，可魏长行却犹如被冻住般，浓黑瞳孔骤然收缩，肩背肌肉紧绷，浑身的怠惰惫懒悉数褪去。

    恒涟：“？”

    “浮梦长老？”他忙将石杵药臼推到一边，小跑过去，恭敬道，“何事劳烦您出关来此？”

    闻沉宴默默咽下苦涩，偏头道：“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满框风和景明，海清河宴，连半空飞着的鸟儿都懒懒散散，打着瞌睡。

    说完，她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没再停留半秒。

    “徒儿何曾骗过师尊？”

    闻沉宴只笑：“若是能博得师尊欢颜，即便被发现又如何？”

    她说：“你这分身倒厉害，连望梅阁的审察都能通过，这也是你在魔域学的本事？”

    “说实话。”

    浮梦眼角扫过右边一排研习室，道：“听说你前些日子收了个徒弟。”

    多年没见，这望梅阁的人真是越来越木头，不仅感情上如此，连办事都——

    浮梦静默。

    魏长行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外。

    闻沉宴懒懒道：“不，我在魔域遇到个有点厉害的小朋友，这分身是他帮我做的。”

    他便接了。

    小径尽头，密林深处，白衣默然而立。

    察觉到恒涟疑惑的目光，浮梦脸色微僵，她挽了挽鬓发，道：“小事罢了，不必放在心上，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不必装。”浮梦斜他一眼，“演技越来越差了，闻沉宴。”

    捣药声停歇，恒涟诧异地抬起头，看向百芳斋门口逆着光的皓白衣影。

    浮梦没太大反应，只道：“为何回来？”

    闻沉宴皱了皱眉，没躲，只耷拉着湿润的眼睛看她。

    “他来自……上乌村，那可是魔族在人界的半个据点，活人都不剩几个，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闻沉宴这次看上去是真的被伤到了，眼尾都微微泛起红。

    “你回来到底想做什么？”浮梦不耐地问。

    魏长行盯了那簪子许久，迟迟没有伸手接。

    还以为很快就会被人找上门来呢。他想，那群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拖拖拉拉这么久都不来找他问话。

    “……”

    他半趴在木桌上发呆。

    被掐得狠了，他也只是抚上那细嫩的手腕，并不反抗。

    “怎么了？”恒涟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要长老的礼物，便宽慰道，“没事，长老专门送的，你安心收着就是，不用有负担。”

    浮梦面色冷沉地又问了一遍。

    但一个魔头在正道仙门里大摇大摆地到处逛也着实不像话了些。

    “阁主说，你在收徒典礼上动了手脚，差点害死她徒儿，让我出面解决一下这事。”浮梦打断他的话，冷眼瞧着他，“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过来。”

    “闻沉宴，你是自信我不会杀你，还是以为，分身就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了？”

    魏长行似是很讶异地停住脚步，问：“师尊找我有事？”

    恒涟见她不答，侧眸觑着她的表情，揣度一会，低声问：“您要见见他吗？”

    她缓缓将剑拔出，利刃划过血肉，磨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她全然不顾，拂袖离去。

    浮梦道：“本就是你的东西，还你罢了。”

    浮梦将视线从远方夕阳上移开，转向身后。

    恒涟双手接过。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浮梦立刻甩开手，眼眸仿佛淬冰一般瞪着他：“别动手动脚的！”

    “您不希望我回来吗？”

    “不必。”浮梦嗓音忽冷。

    浮梦盯他一会，走过去，一手掐上他柔软脆弱的脖颈，指尖深深陷入温热皮肉：

    出关之后还特意挑礼物送新弟子，看这用料，还挺金贵。

    浮梦反问：“他跟你修习的这段时间，表现如何？”

    浮梦不打算与他多纠缠，只论正题：“你回来想干嘛？”

    “晚上好啊，浮梦长老。”

    “我最后问一遍，你在收徒典礼上作乱，究竟是为什么？”

    还夹杂了点点恨意。

    这孩子可能实际年龄都比你翻上几番了。

    “……”浮梦张张嘴，又闭上，良久才道：“不了，我不过是刚出关，碰巧听到阁内进了新弟子，便想来送些见面礼。”

    “哈啊——”

    良久，她道：“只要你不惹事，要走要留都随你便，但，”她话音一停，下一秒，一柄长剑贯穿闻沉宴胸口——

    以前常听说浮梦长老孤高冷淡，不喜与人往来，原来竟是这般面冷心热的人吗？

    “……”浮梦蹙眉犹豫。

    恒涟道：“浮梦长老有心了，我作为魏长行师尊，代他向您谢过。”

    好一个“这孩子”。

    浮梦斜睨那顺着剑锋流淌的斑斑血迹，表情依旧淡漠：“阁主让我给出一个交代。”

    ——不一样的脸，看着她的眼神倒还和从前一样，沉迷且欲色深重。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令恒涟不禁微微愣怔，道：“是，叫魏长行，从衡州凌霄宗来的，现正在研习室读书，您……找他有事吗？”

    颈间一松，窒息感骤消，闻沉宴短促地呼吸几回，笑意狎昵：“师尊，以你我的关系，这算什么动手动脚？”

    百芳斋里，恒涟还在捣药。

    浮梦被这称呼镇住，半天没说话。

    假寐已久的魏长行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支着侧脸的手一歪，脑袋差点砸到桌面上。身边同门被他吓了一跳，责怪地瞥他一眼，随后继续专心读书。

    他说完，像是展示一样在她眼前伸了伸胳膊，开心道：“怎么样师尊？好看吗？要是你不喜欢这张脸的话，我还可以再捏一个，或者换成我原来那张。”

    魏长行沉默的面容上堪堪牵起一抹笑：“……负担？不，我只是……不知该不该接。”

    闻沉宴理理衣襟，坦然道：“魔域那边实在没劲，我又想师尊想得紧，便回来故地重游几天，您放心，等我玩够了，马上走。”

    与恒涟别过，魏长行迈步走出百芳斋，在宽敞洁净的大道上走出一段距离，见四周行人渐稀，他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潜入林间小径。

    闻沉宴嘴角的笑有些挂不住，说出的话不觉嘶哑：“看来，您是不想见我了，那今日亲身来这一趟，赠予我这‘见面礼’作甚？”

    恒涟蛮不在乎道：“一个见面礼而已，虽然贵重些，但对于那位长老来说也不算什么。”

    闻沉宴忽而虚弱地唤住她。

    恒涟：“挺好的，这孩子聪明伶俐，学东西很快，就是态度散漫了点。”

    噗——

    “……猜的？”闻沉宴垂在身侧的手往后背了背，用力握成拳，差点将那白玉簪隔着绸布捏为齑粉，“只是猜的，师尊便将那簪子送出去了吗？”

    颈上五指随着话音逐渐收紧，闻沉宴呼吸不畅，却笑得更欢，眼底隐隐闪着兴奋与狂热，沙哑地喊道：“师尊……”

    闻沉宴脸色微沉，转而又笑：“师尊好厉害，一下就认出我了。”

    落日西沉，残阳的光辉染红了天际漂泊的云，半边掩没在万顷雪山之后，颓靡而恢宏。

    “……因为，梅阁主那位小弟子，似乎很有趣呢。”他艰难地说，“我就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百芳斋今日最后的课程结束，恒涟叫住慢悠悠往外走的魏长行：“长行啊，你稍等下。”

    她从袖中掏出一支约有成年男子手掌长短的祥云纹白玉簪，递给恒涟：“这个，给他的。”

    闻沉宴确实不曾对她说谎。

    恒涟道：“对，今天望梅阁的一位前任长老来了，说是要给新弟子送见面礼，这个是你的那份。”

    他站在波浪状边纹的沉香木长桌后面，从一旁瓶瓶罐罐舀出几勺粉末，又夹了些枯枝状的灵草花瓣，一齐倒进药臼，用石杵捣碎搅拌。

    浮梦抿唇。

    “哪里有趣？”

    可惜浮梦并未怜惜他，依旧冷硬如铁：“你做这些，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