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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这只背对着他的“五彩斑斓”大老鼠。

    和那婴儿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的母亲就是被他们杀死的。”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龙王大人在上,请饶恕信徒……”

    老者的眼底忽明忽暗,李渊惊恐的视线和他相对,漫天的恐惧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平,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断断续续地说:“信、信徒有三愿。”

    将蛛丝黏在柱子上的谢姜芨看着李渊的头顶,默默地往上爬了一点。

    烛火摇曳,一缕暖光晃上了老者的面容,李渊眨了眨眼,赫然看见面前之人脸上斑驳的青色鳞片。墙面上的倒影头上长着尖锐的龙角,龙尾盘旋,一上一下慢悠悠地打圈。

    李渊一边烤着湿透的外衣,一边恬不知耻自称“信徒”,喃喃自语:“太冷了,嘶,这他妈破南海——”

    龙王依旧温和地笑着,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就算有十个愿望都不要紧。”

    谢氏老鼠语:“滚滚滚,别来烦——”

    李渊。

    一条柔软的尾巴在桌沿垂下,暖黄的烛火将它橘色的毛色照得更加温暖。

    龙王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许愿。

    她叹了口气,停止了脑内将傅堪三刀六洞凌迟千刀的幻想,专心致志地观察起四周环境。

    李渊早已神志不清,被这破天的富贵冲昏了头,喜滋滋地报菜名:“一愿得一娇妻,白头偕老,生儿育女;二愿……嘿嘿,二愿做大事,发大财,三愿,长……”

    橘猫被分割完毕,放进餐盘里,玲珑沉默地平视,没有施舍给盘中餐一滴眼神,表情冷静得诡异,甚至带了微笑,显得有些神经质。

    谢姜芨顺着蛛丝倒挂下来,终于将他碎烦的台词听清楚了,与脑内的记忆一串联。

    谢姜芨懒得听他废话,她一闭眼,一手攥住傅堪的衣领猛地一扯,咬牙切齿地向系统发号施令:“记忆回溯第二次,快!”

    它十分安静地趴在地上,两只耳朵温顺地垂着,毛发上浸透了海水,瘦弱到营养不良的身体因为寒冷不停地抖动,随时可能去见阎王。

    玲珑此刻正端着餐盘,盘中早已装饰完毕,金黄色的蜜汁淋了一圈,旁边还放了两朵鲜嫩的玉兰花。

    她看向那淡黄色的衣角,低声讶异道:“玲珑?”

    李渊茫然地抬起头,分不清面前的老人是人是鬼。

    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唯有眼前肥硕的身影有一点色彩点缀。他的目光几乎是贪恋的,带了点如履薄冰的珍视,像是怕这抹色彩消失似的想把它牢牢刻在脑子里——这样深切的目光出现在耗子眼睛里,多半有些滑稽的可怖。

    “吱吱。”

    李渊似乎完全看不出来身下人的外貌有多

    他搓了搓手臂,靠着火堆坐下来。

    李渊欲盖弥彰地拍了几下嘴唇,没肯下狠手:“罪过罪过,我乱说的、乱说的。”

    谢姜芨:“……?!”

    正思索着,一道雪白的光影一闪,她敏锐地抬眼,只见一人架着长刀走近,将手中拎着的物品扔到了她头顶的桌上。

    再睁开眼,屋内光线昏沉,悬高的烛台不住摇晃,晃得她眼睛疼。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只听来人说道:“啊,新来的,把盘子端好等着。”

    她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身体仍旧被傅堪囿于怀中,他的翅膀像是被某种利刃穿透,带着海水的味道。

    谢姜芨抬脚就想追出去,头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嗯?哪来的死老鼠。”

    老头的语气中隐隐带了期盼:“可是有什么愿望需要实现?”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他的衣袍宽大得拖地,身体弯曲得几乎一比一折叠,长长的胡须垂到地上,边走边带起一片灰尘。

    她皱了皱鼻子,这才嗅到空气中的味道。许是被人清理过很多遍,但仍留下的淡淡的腐臭味。

    肩膀处森然的伤口此刻爆发出难以忍受的疼痛,血液早已浸透了衣服,伤口开始逐渐愈合,又痒又痛,像是有千百只蜘蛛在她血肉里不停知网似的。

    搂着她腰的手微微发紧,罪魁祸首浑然不知错地开口道:“你……”

    这次没有多余的废话,熟悉的眩晕感传来,钻心蚀骨的疼痛消失,她进入了一片黑暗中。

    她下半身赤/裸,完全是人类的样子,可脖子以上依旧长着白色的毛发,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两耳低垂,直勾勾地盯着身上的李渊,一动不动。

    一只小爪戳了戳她,她不耐烦地转过身去,和另一只老鼠对视。

    这一眼将他吓破了胆,瞬间逼出了一身冷汗。

    是雪山吗……?

    谢姜芨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背后一阵发毛,怒气冲冲地转头,发现后者早已扭过头,若无其事地在那儿刨地。

    谢姜芨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漩涡一样的眼睛。

    ……或者说,女人。

    “这是哪儿?”傅堪的声音传到她脑子里。

    下一秒,一个男人低沉的喘气声响起,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但谢姜芨偏头看去,依稀能看见她攥紧拳头而暴起的青筋。

    【收到。】

    视线终于开始恢复,眼前的世界逐渐清晰,她看见李渊耸动的身影,和他身下的,

    庙中阴冷异常,冷风从四面八方不知名的阴暗角落钻出,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肥大的身体、灰色的短毛、细长的尾巴……顿觉人生无望。

    再一睁眼,她来到了一个稍微亮堂点的地方,可是鼻尖萦绕的却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声音庄严,有如洪钟,李渊顿时被吓破了胆,将手中的兔子一扔,连滚带爬地将后背贴上了柱子,壮着胆子喊道:“谁?谁在说话!”

    李渊收了神棍的好处,配合他演戏,回回出海后将孩子扔进大海后回镇上,这次本应直接将兔子扔海里,不知何故海上起了巨浪,将他连人带兔子拍到了此处。

    她一抬头,就见那墙面上的龙雕双目一闪,一道淡淡的金光浮现,眼前霎时一亮。

    后者不死心地用爪子在谢姜芨的背上挠了又挠,尾巴和她的尾巴勾了又勾,纠结得缠在一起绕起了结,可除了几个不耐烦的白眼外,什么也没得到。估计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这模样太恶心,傅堪认命地收回手,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扮演瞎子。

    可是再一眨眼,那些诡异景象消失不见,只有一位慈祥的老者微笑看着他。

    他到李渊面前站定,混沌的眼神打量了一番,说道:“好久没有人来过了……”

    李渊迷茫地转过头,谢姜芨顺着他的动作抬眼,只见老龙王意味深长的眼神牢牢地定在她身上。她敏捷地收了蛛丝往后疾退,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古代昏暗的室内环境她早就已经习惯,这么暗的还是头一次见。

    他在海水里翻来覆去滚了一夜,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正准备把兔子扒皮抽筋做烤兔肉吃。

    只见李渊一手捧兔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粗壮的木棒,正要将这兔子捅个对穿。

    傅堪正低头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还未来得及掩饰的惊讶,那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神如投石入水,荡漾开千层万层流转的水波。

    有一双脚缓缓走近,谢姜芨绕着桌腿看过去,淡黄色的衣角映入眼帘,她抬头一看,顿时发出“吱!”的一声。

    她在脑内对装聋作哑的系统骂了八百句,最终看着傅堪可怜巴巴的眼神,决定无视这厮。

    神棍为树立威望,招摇撞骗,散播要停止海啸就得向海神供奉童男童女的谣言,百姓不堪其扰,决定用兔子代替孩子。

    这句话犹如在耳,振聋发聩。

    雪白的刀光悬于头顶,她猛然抬头,那道光直直地朝她头顶劈下——

    但是只一瞬,那意味不明的神色便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光亮黯淡下去,眼睛深处依旧空无一物。

    她的视线移动到李渊身边的兔子上。

    巨型兔子。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人在暗处阴恻恻地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长长的龙尾“啪”地一甩,一道含着冰冷水汽的风刃精准割来,她躲闪不及,眼前一黑——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回荡在空荡的庙内:“台下何人?”

    整个庙宇只有两盏烛台亮着,火苗被风吹得要灭不灭,苟延残喘地燃烧,不像是让人上香供奉、祈愿祈福的地方,反倒像是个什么乱葬岗,不知从哪就会跳出几个头身分离的冤死鬼。

    “你闭嘴。”

    这次是老鼠。

    “好说好说……嗯?哪来的小贼。”

    他说着,突然噤声,心虚地朝着四周张望一圈,发现除了吱吱叫的老鼠和倒挂着沉默注视他的大蜘蛛外别无他人,这才心安理得地舒了口气。

    李渊烤暖了身子,正焦虑地来回踱步,嘴中不住地喃喃自语。

    一直窥探他的谢姜芨刚想用脚挠挠脸,最后看到腿上密密麻麻的绒毛后恶心地放下了。

    刽子手手起刀落,血花四溅,那柔软的橙色尾巴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她看向对面大肥耗子米粒大的眼睛,难以置信地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终于从这只耗子脸上欠揍的表情确定了事实——傅堪和她一起进入了回忆。

    刽子手摆摆手,她慢悠悠地行了个周到的礼,随后转身,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长长的睫毛覆下,掩盖眼底显而易见的恨意。

    她努力瞪大眼睛,却发现视线模糊一片,看不真切,面前隐约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身体僵硬非常,几乎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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