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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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世间一切的命运，绝望的背后也藏着希望。

    斯维坦意识稀薄，在昏迷的最后他仍然想着。是不是足够强大，就能免你悲伤和痛苦。是不是足够强大，就不会再让你留下的眼泪。如果可以，我想永远保护你给你自由和安稳，就像你给我的那样。

    使维区只是一个偏远小镇，纵然出现了毒麦，但那交通极为不便，是不可能在一两天的时间内，就把消息传到国王那里。

    那是森林献给女巫的源命之湖，妖精们只用饮用其水，即可保持生命活力。

    疼，太疼了。但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斯维坦承受不住身体的痛楚，最终还是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尤露忍住疼痛，眼疾手快的先是用胡桃壳合住了火种，又捞起克洛斯抱在怀里，最后她站在斯维坦落下的位置等待那个空中孤立无援的小点，落入她的怀里。

    “很疼吧。”

    尤露本打算换个方向走，但她不经意间看见一个瘦小黢黑的鱼人，在和一个人类孩子讲话。

    斯维坦闭着双眼毫无生息的样子，就连他最爱的尤露的发丝落在他的手旁，他也没有力气去握紧它。

    斯维坦感到自己被放在垫子上，他感到那熟悉的气息笼罩着他，宛如他溺毙在蛋壳中，那人将他亲手拯救的温柔。他感到那人微亮柔软的发丝就落在手边，却连一丝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穿铁衣服的人，强迫大家砍树。好多人被那个火焰烧伤了，烧死了。”

    “呸。”尤露吐出了自己刚才咬碎的后槽牙碎片，土腥味和血腥味充斥她的口腔。

    或许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爱恨交集。或许对那些妖精来说，女巫是他们最大的压迫者，却也是他们最大的保护者。

    她挖开地面一个不起眼的土堆，那本是星鼻鼹鼠的洞，但被倒下的树木给压垮了。

    尤露给斯维坦包扎好伤口，用手背抹去了自己的眼泪。

    尤露分出生命之息后，腹下剧痛。没了生命之息的支持，尤露灵魂的空间变小了，被四面八方满溢的巫力压制着。

    尤露声音不大，但森林为它的君主通达，让在森林的每个人听见。

    尤露一路寻找，寻找力所能及还能挽回的机会。不知不觉就到了森林边缘，还是那个小镇。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后，尤露反而思路清晰了。尽管眼前了路又难又险，但好歹雾散开了。

    她依旧隐身，进入城镇。这里家家户户都反常的门户大开，整个小镇除了孩子在外，居然没有任何大人走动。

    尤露越想越奇怪，接着她突然想到一个荒唐的念头，她的心里逐渐的浮现了一个人。

    将近一半的森林失去了绿色，碳化的黑色枝条和猩红的地面，衬托得此处更像是人间地狱。

    尤露收拾了下东西，将斯维坦和克洛斯安顿好。她准备出门给两位伤员采药，再看看森林的损失情况。

    也不知道在气哪里，尤露一口喝下隐身药水去听听她们两个在谈什么。

    这是尤露从未见过的瘟疫，哪怕在万灵书中也难觅其踪迹。

    尤露不知怎么回事，看到森林的妖精和人类交流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人类刚刚才烧了你的森林，你转头还和他们交流。

    “可是放火的是铁衣服，女巫要生气就罚他们吧！”小女孩再也憋不住眼泪，她嚎啕大哭，尖叫着说：“不管是女巫还是圣母，谁都好。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就来救救大家吧！”

    尤露带着克洛斯和斯维坦回到了她的小屋，她淡然的看着妖精们。

    “别怕，我会接住你的。”尤露眼睛紧紧跟随斯维坦下坠的痕迹。

    有了森林生命的加持，尤露渐渐不那么疼了。药泥紧紧包裹着她的伤臂，湿润她被烧焦的皮肤，她闻到一阵阵草木的清香。

    尤露只看一眼，就明白了那些捣成烂泥的绿色黏糊糊是什么做的。那是树人新生的嫩叶，加上鱼人呼吸处的软鳃骨，亮晶晶的是精灵翅膀上的粉尘。

    尽管一起经历了一场浩劫，但妖精们还是见到尤露就躲了起来。没有人喝池里的水，只因为这原来是女巫的特供。

    尤露边调查被焚烧后的情况，边思考到底国王是如何得知女巫复苏的事情，如果国王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不可能贸然行动的。

    又是瘟疫。

    “如果要杀死我，这点程度还不够。下次，更努力些吧。”尤露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声音不大。像是挑衅，更像是陈诉。

    但这次和火病完全不同，每个人都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勒着脖子，一个个喘气声如牛。而尤露感到他们的生命比得火病的人长多了，这么恶劣的疾病，更像是恶魔的把戏，就为了折磨人看其丑态取乐。

    “现在可以自行离开，若是居处被烧毁可暂时留在腹地。”尤露说完，转身要进小屋。就在尤露转身的一瞬间，腹地表面出现一处飘浮着精灵的湖。

    尤露拯救了森林的妖精们，但没有鲜花和掌声，有的只是令人窒息的畏惧和沉默。

    被真理之火焚身痛彻心扉，连圣人都会为此放弃美德。但尤露只是红了眼眶，连一滴泪都未落下。烧伤留在了她的皮肤上，却将她的意志淬炼的更加纯粹。

    “别哭。”鱼人用大陆通用语回答。“你爸爸会好的。”

    面对满目疮痍，死气沉沉的森林。尤露仍然抱着希望。她在森林穿行，沿途撒下些新生的种子，助力森林恢复。那些巨木燃烧完成为草木灰，但草木灰转过来又滋养了大地，使大地更肥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国王就是要打女巫。也许这个女巫是好女巫，她从来没有伤害我们。”女孩说话断断续续。“女巫还救了一个叔叔。”

    “小家伙们，你们运气真好。”

    尤露探着头往里面看，果然有两双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在黑暗的洞中，反射从洞口处撒入的光线。

    而现在这里只剩她自己了，尤露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尽管烧焦的躯体带给她疼痛，让她的手连拿着魔棒都不止颤抖。

    尤露                                                越想越愤怒，唯一的答案就是那个猎人。自己一时因为可怜他，没想到给森林带来这种灭顶之灾。

    “扣扣。”门外穿来一阵微弱的敲门声。

    克洛斯在尤露怀中还有微弱的气息，它像一只真的幼猫那样，把头依偎在尤露怀里。

    尤露轻仰头部，一股细细的白烟从尤露的唇边一缕一缕的抽了出来，随后这股烟钻入了斯维坦的嘴里。

    尤露眉头紧皱，她无视自己被烧伤碳化的手臂。

    “谢谢你小鱼，我爸爸。”小女孩不过六七岁的样子，她话还没说完眼泪一大串的落了下来，她只能用小胖手擦拭眼泪。

    尤露能感觉出，斯维坦没有生命危险。但用自噬换来爆体的力量，其代价强悍如龙族也会被重创。

    她的内心满目疮痍，森林赢了，但是这个代价也是尤露不想接受的。

    卑劣。

    这是女巫的生命之息，拥有巨大的生命能量。

    尤露将斯维坦小心翼翼的放在他最爱的垫子上，斯维坦表面的龙鳞脱落翘起，那些新生的皮肤就赤裸裸的暴露在外还带着鲜血。

    尤露此刻有一点点明白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这份森林无冕之王的责任。

    这是妖精们给女巫治伤的药剂，别看其貌不扬也只有一点点。这些东西产量极少，恐怕这些是他们现在能做到的全部了。

    他感到一滴滴微凉的泪落在自己的鳞片上。别哭了，别为我哭。他滚动喉头，早已撑断的声带无法出声。他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气声，而回馈给他的也只有满喉咙的热血。

    尤露推开木门，纸鸟听从尤露的指示，将克洛斯环绕引入壁炉内。炉内燃起青色焰火，克洛斯就在火焰中慢慢恢复。

    妖精们一言不敢发，有些大胆的妖精看见了女巫手臂处大面积的烧伤，但也只是只是默默的看着尤露进入屋内。

    尤露能感觉到，大部分的妖精选择离开了女巫腹地，藏在森林里。

    斯维坦稳稳的落入她的怀里。他的稚嫩的脸庞上两条血泪痕还未干，断臂处已经不再流血，只于血肉赤裸在空气中。那狰狞的断口咬痕，无声的宣告着他的痛楚。

    尤露抬手门就打开了，但门口却空无一人。尤露好奇的走近了才发现，在门口的地板上放着一个极其粗糙笨重的石碗。

    鱼人将小女孩搂在怀里安慰，尤露凑近了嗅出小女孩袋子里装的东西。

    《坏女巫她靠种田养龙[西幻]》

    尤露正在犹豫是直接剜出碳肉还是包扎伤口，等它自己重新长出血肉。

    他刚刚接触这个世界充满无知与好奇，而这次他却第一次尝到了痛心的感觉。微凉的泪坠到了他的身上，像无法反抗的力量撺紧了他的心脏，那是一种无论如何强大，也无法逃离的痛楚。

    尤露将那黏糊糊的东西涂在伤处，一股极强的森林生命力熨帖了伤痕累累的躯体。这是尤露一整天唯一感到的舒适。

    那是永恒自由森林沼泽里的绿藻，能让人类清凉镇痛。

    尤露走入一看，家里的两口人都躺在地面上。他们面容憔悴，肤色异常。额头和身体冒的汗已经打湿了身下小块的地面。他们气息急促，身体高热。旁边不远处的碗里，正是沼泽绿藻熬的汤。

    “可他们说，不砍树就立马要砍他们的头。”女主手里紧紧捏着一袋粉末。“是大家先砍了树，女巫生气了大家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