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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叶采薇如坐针毡,她好想闭上耳朵,阻止那些不想听的人和事钻入她的耳膜。

    这人身上的气味独特,清冷淡漠又挥之不去,午后辞行时不觉,此刻却源源不断,扑鼻而来。

    叶采薇知道这                                                顿饭是吃不好了。

    在她十一岁那年,叶渚亭还早早便将她许配给了六皇子楚王。六皇子生母不显又为人平庸老实,与储位之争毫无关系,成婚后随他之藩,在藩地平稳一生,是叶渚亭为她能铺垫的未来最好的路。

    除了躲在容津岸身后,她还能做什么?

    她亲手把拥有的一切毁掉。

    六皇子楚王,则原本是她的未婚夫,最不应该出现在如今讨论中的人。

    朝中二品大员,自然须往上座,而原本的上座,是叶采薇这个老师在的。

    书院的学生一向不谈国事,在这池州府城繁华街巷人声鼎沸的酒楼里,朝廷二品大员亲口谈起遥远京城里波谲云诡的秘辛,此等匪夷所思的情形,让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跟着紧张起来。

    狱中的叶渚亭瘦得不成人形,只能重复着“是阿爹没有保护好你”,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

    于是只好在圆桌旁加个座位,请容津岸一起来。

    才华和美貌她都有,她还有叶渚亭无条件无底线的纵容。

    嘉泰四十一年,叶采薇因为无法忍受六皇子沾花惹草,坚决与其退婚。

    只是碰一下,浅尝辄止。

    ——“照容大人的意思,三皇子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六皇子则没有那个本事,看下来只有五皇子是幕后主使的可能更大?”

    她的胸口被闷在无边的深海,几乎快要窒息。

    那个“表里不一”的话题显然不再适合被提起,等上菜的间隙,有人不愿意场面尴尬,竟然大着胆子,压低了嗓音,问容津岸:

    “三皇子齐王”“五皇子燕王”“六皇子楚王”,还有零星的“废太子”,一声一声,穿越嘈杂鼎沸,狠狠扎进来。

    石子再小,扔进汪洋,也能听个响动。

    对于此案的个中细节,容津岸捡着不要紧的,向大家透露一二。

    暖融融的阳光打在她的面上,只余一道一道惨白的阴影。

    “只怕民妇相貌丑陋、言语粗鄙,唐突了容大人。”叶采薇僵硬地说。

    四月,正是春光灿烂的时候,姹紫嫣红的花儿与彩蝶争奇斗艳,她盯着蝴蝶扑扇扑扇的翅膀,一盯就是一整日。

    “妖书案?”出乎那学生所料,容津岸大方回应。

同意,容某断不敢擅自加入你们的晚膳。”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容津岸又特意问叶采薇。

    “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客栈了。”在一片热火朝天的讨论里,叶采薇忽然说。

    “怎么了?”他抬头。

    偏偏这间包厢不大,原本坐下他们几人已算勉强,容津岸加入进来,就更是逼仄得很。

    若是当初她忍气吞声,身为楚王妃的她,是不是有机会挽回叶渚亭的性命?

    五皇子燕王是齐王的同胞弟弟,却远没有哥哥那样受宠;

    “其实……在下隐约听过一点风声,就是两个多月前,京城里发生了一桩扑朔迷离的案子,是有关三皇子齐王殿下的。”

    容津岸端茶入口,右臂擦过叶采薇的左臂。

    “那传闻容大人因为被此案牵连而被迫退出内阁,甚至下野,又……是否属实?”

    “难得姚先生天姿国色、满腹经纶,却非要做此面目,又不顾学生们殷切期盼拒我于千里之外,”容津岸说着,笑了起来:

    还有佟归鹤等人,对着每一盘菜肴,都夸得天花乱坠。

    他坐她左侧,右臂每一下动作,都能擦到她的袖笼。

    先前点好的菜,已经被店家小二,一盘一盘端上了圆桌。

    “容大人说,方才先生好像忘了结账,他出去看看。”

    叶采薇的心思和她脸上的妆一样乱。

    话题好像结束了。

    礼貌体贴的姿态,和他那副绝好的皮囊相得益彰。

    是她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应当,是她辜负了拳拳父爱。

    可惜,只有她知道他的真面目。

    然后不等男学生们反应,径直起身离去。

    饭桌上,关于新近“妖书案”的讨论还在继续,学生们甚至越说越激动,为了这桩扑朔迷离的政案的幕后主使,争得面红耳赤。

    “其实,原本我以为五皇子最没有可能,但是容大人两句话下来,他又成了嫌疑最大的那一个。”还有人说。

    三年后,嘉泰四十四年四月,太子逆案爆发,证据确凿、震动海内,叶渚亭身为太子党核心成员,一朝沦为阶下囚,是否祸连九族,全在天子一念之间。

    这下,那学生便知晓此事并非秘闻,便顺着话,接着问:

    叶家家破人亡,她眼睁睁看着;

    抄家的官兵把她从小生活的叶府搅得天翻地覆,广梁大门被带锈的铁链锁住,贴上冰冷的封条,她眼睁睁看着;

    “依容某看,‘表里不一’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姚先生,最为恰切。”

    饭桌上再一次陷入了热闹非凡。

    两人顺理成章坐在了一起。

    她是叶渚亭的独女,一岁丧母,叶渚亭再未续弦,将她如珠如宝一般娇养长大,放她桀骜天性、教她经史子集,让她成为京中贵女最独树一帜的那个。

    满腹经纶又如何,才比子建又如何,大厦将倾,她依然是废物,是糟粕。

    她为什么要苟活下去?

    那时候,叶采薇日日以泪洗面,无数次懊悔。

    三皇子齐王是谁?从出生起便和废太子争夺储位的人,她的父亲叶渚亭最大的敌人;

    包厢里惊愕沉默了片刻,佟归鹤正低着头,给自己编借口要跟着追出去,忽然听到一阵骚动。

    五颜六色,五彩斑斓。

    仿佛如同当年那场撼天动地的风波一般,要再一次悍然而决绝地,将她拉上另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

    鸟雀有自己的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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